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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等到老去的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

破旧的手机里,传出水木年华那略带沧桑的声音,这首《一生有你》,一直是林长青的最爱,当年他就是抱着吉他,站在苏晓璐的宿舍楼底下,唱着这首歌表白成功的。

只是如今岁月匆匆,物是人非,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青葱岁月,现在早已退去了颜色,彻底变成了一种回忆。

“再见”,有时候也代表的是——再也不见……

上天有时候会故意折磨一个人,特别是当一个人已经对生活彻底失望,对命运彻底屈服的时候,他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她,可是命运偏偏又让他们再次相逢。

林长青再一次见到苏晓璐时,已经时隔5年,那一年他32岁,在十字路口开着一家狭小的鲜花店,名字起得很有意境,叫“勿忘我”,像是在缅怀和追忆着曾经那段逝去的青**情。

其实,他就是在等待,等待那一人的出现,只是他不想说而已,不然花店名字为何起的是“勿忘我”?

今年刚过而立之年的林长青,显得有些暮气沉沉,自他创业投资接连失败后,生活越发穷困潦倒,直到现在所有的激情泯灭在了现实中,成了一具被现实所征服的活死人,躺在花店门口的藤椅上一天一天的熬着日子。

一天的时间里,除了接待进来买花的顾客,他都呆坐在门口的藤椅上,看着十字街头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有时候看累了,他也会闭上双眼小睡一会儿,唯一陪在身边的,就是他手机里一直单曲循环播放着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那一天,是个夏日的傍晚,林长青照常躺在藤椅上无聊的打着瞌睡,一个人影突然走到了他的身边,遮住了夕阳的余阴,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大叔,好久不见。”

林长青蓦然惊醒,这个清脆的声音曾经一次次地出现在他的梦中,这个声音的女孩让他魂牵梦绕了许多年,两人从认识到结束,她从没直呼过他的姓名,也不暧昧的喊他老公,只会叫他“大叔”、“大叔”。

只因,林长青的年龄大她5岁。

林长青抬头,果然,依然是那一头青丝如瀑的黑色及腰长发,一张没有任何瑕疵的俊俏脸庞,冲着林长青略有羞涩地微笑,小手不时的将眼前那绺碍眼的长发捋到耳后,这是她的小习惯,五年了,至今还没改变。

这一刻,林长青鼻头一酸,一种酸楚涌上了心头。

他赶紧擦擦眼睛,慌忙站起来,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弄顺头上被风吹乱的头发,他忽然很后悔,今儿他身上依然穿着昨日的工作服,头发早上也没清洗,逢头垢面的。

“你……你怎么来了?不是听说你去新加坡了吗?”林长青为了缓解窘迫,轻声问道。

苏晓璐笑的很洒脱,似乎五年前的分离现在已经彻底放了下来,她没有回答林长青,而是闲庭阔步地走进了“勿忘我”的花店中,小手把玩着花店里各色的花束,调皮笑道:“大叔,没想到五年没见,你过得还不错嘛。”

林长青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虽然他在梦里不止一次的梦见过他与苏晓璐再次相识的场景,可是现实中真就遇到了,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跟她说一句,我很想你,可是话到了嘴边,竟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张了张嘴,变成了一句:“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那个他……对你好吗?”

苏晓璐没有回头,似乎真被那一株鲜花吸引了兴趣,淡淡的说:“还不错,最起码,他不会因为欠了两百多万的债而舍弃肚子里未出生的亲生骨肉。”

林长青的脸色随即涨成了一片绯红。

这确实是他曾经做过的错事,也是他此生感觉最亏欠苏晓璐的一件憾事。

话说当年,林长青也曾有一个很不错的公司,衣食无忧还略有小富,然而因为一次贸然相信了合作伙伴的投资建议,结果生意投资失败后,不只当时所有的资金全部打了水漂,还在外欠下了两百多万的巨债,一瞬间便让原本还有些资产的林长青变成了一个一贫如洗的穷光蛋,而且外面还债台高筑,债主天天上门要账。

那一年,苏晓璐还怀了林长青的孩子,已有三个月。

林长青最后不忍拖累苏晓璐,这才主动提出了分手,甚至当时连苏晓璐去医院堕胎时,他因为在外四处躲债都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这些年来,每每想到此都让林长青心中感到特别的压抑,假如当年,他能再勇敢点,兴许现在他孩子已经有五岁了吧。

可惜,时间不能后退,逝去的终究是逝去了,只不过当年的林长青比大多数人逝去的东西要多了很多。

苏晓璐没有再多说话,也一直没有再看林长青一眼,而是在花店里挑选了一束鲜花,依然是不变的郁金香,犹记得当年每个情人节,林长青总会买一束郁金香送给她,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只是现在,花香犹在,故人却变了。

“多少钱?”苏晓璐问。

“算了。”林长青尴尬地摆手。

苏晓璐依然固执地付了钱,这个过程林长青很无措,他试着拒绝,苏晓璐依然把钱扔在了柜台上。

然后苏晓璐踏着轻巧的高跟鞋转身走了,林长青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一身青白相间的青花瓷长裙,这是林长青最喜欢的款式,苏晓璐一直知道他是一个病入膏肓的“青花瓷控”,今天她居然又穿来了。

走到了门口,苏晓璐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轻声问道:“大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林长青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茫然,问:“什么日子?”

苏晓璐说:“今天是六月份的第三个星期天,是父亲节。”

“对,今儿确实是父亲节。”林长青这才恍然大悟,说:“所以你要买朵花送给你的爸爸吗?确实,康乃馨送给妈妈,郁金香最适合送给爸爸的鲜花。”

苏晓璐的眼神中闪过几分落寞,说:“算是吧,大叔,我过几天就回新加坡定居了,再见。”

她轻巧的挥挥手,穿着一身好看的青花瓷长裙走出了花店,林长青就这样干巴巴地站在花店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知道,她那一声“再见”,真的是此生“再也不见”……

林长青的呼吸足足停止了一分钟,然后他蹲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臂里,呜咽着声音,像一只抽泣的野狗。

他很爱苏晓璐,真的很爱她,一直很爱她,这份爱,哪怕经过了五年的分别,依然深埋在他的心中不曾更改过,他想跑出去追,想跟她大声说一句:“苏晓璐,能不能留下来!”

可是他的脚步却像木桩一般长在地上,纹丝不动,因为他现在已经32岁了,他有了自知之明,现在的他没房、没车、没存款,年龄也不小了,外面还欠着几十万的债,纵然追到了又能怎样,苏晓璐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五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足以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异国他乡再经历一段新的感情,已经年过27岁的她,还会接受一个年龄大她5岁的大叔吗?而且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大叔?

林长青不敢去赌,所以他只能把悲伤留给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苏晓璐彻底消失在人群中,再也不见……

他哭得泪流满面。

……

“卖花的大叔,你在哭什么?”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孩声音,突然响在林长青的耳边,那清脆的声音像刚刚还缠绕在他的耳旁一般,让林长青忍不住全身一震。

他猛然抬头,却发现站在面前的不是离去的苏晓璐,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约有四五岁上下,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露出一张雪白粉嫩的可爱小脸,眉目之间居然还与林长青有五六分相似。

“你是?”林长青抹干净脸上的泪水,问她。

小女孩从背后拿出一束鲜花,在夕阳下闪着一层绚丽的淡金色,是一朵郁金香,小女孩冲着林长青甜甜一笑,说:“妈妈说今天是父亲节,让我给卖花的大叔送一朵郁金香。”

“你妈妈是?”林长青望着面前这朵郁金香,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束郁金香他太熟悉了,因为他刚刚还对苏晓璐说过:康乃馨送给妈妈,郁金香是最适合送给爸爸的鲜花……

小女孩天真无邪地说:“大叔,我妈妈叫苏晓璐。”

“苏晓璐?”

林长青瞬间如遭雷击,傻傻地看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注视着她那双灿如星辰的眸子,还有那一张与林长青好似一张模子刻出来的五官,他忽然感觉他的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他陡然睁圆的眼眸中,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愫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的声音都忍不住然颤抖起来,他干涩地咽着喉结,轻声问道:“小女孩,告诉我,你……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脆生生地回答说:“大叔,我叫林苏润熙!”

“林……苏……”

林长青听到她的回答,一瞬间眼眸中的眼泪就溢了出来,汹涌而出,不受控制,他一把抱住这个小女孩,紧紧地拥抱在怀中,感受着怀中那种血脉相融的亲情,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泪涕横流,哭得肝肠寸断。

在泪眼朦胧中,他曾记得当年苏晓璐怀孕时曾跟他说起过: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孩子的姓名里一定要有他们两人的姓“林、苏”才行,这才代表着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孩子的姓名她都想好了……若是男孩就叫林苏润卿,若是女孩就叫林苏润熙,两个特别有诗意的姓名……

而现在,面前这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居然就叫——林苏润熙——他林长青的亲生女儿!

下一秒,林长青突然松开了小女孩,然后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当年你明明跟我说过你已经在医院堕了胎……”

“你说你要去新加坡打工,走后一直杳无音讯,原来是在那边生下了我们的孩子,你什么要瞒着我……”

“五年了,足足五年了,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还多了一个喊我’大叔‘的孩子,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惩罚吗?让我们亲生父女相见不相识?“

“……”

最后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街头,只响彻着一个大男人歇斯底里的呐喊声:“苏晓璐,苏晓璐,苏晓璐,你在哪里?!“

过往的行人无不对着他指指点点,林长青依然不管不顾的在街头大喊,在寻找,状如一个疯子敲打着每辆过往轿车的车窗,寻找那一张让他魂牵梦绕好多年的容颜。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留下她!

他不想再让五年前的悲剧再上演,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亲生父女相见不相识的惨剧,最主要,他不想让今天的“再见”,成为他与苏晓璐和女儿林苏润熙的“再也不见……”

假如时间能够倒退,五年前,他必定不会再选择铤而走险的冒险投资!

他还会在得知苏晓璐怀孕的那一天,给苏晓璐的无名指上戴上一枚求婚戒指,哪怕是从地摊上两元钱买到的便宜货,他也要大声地告诉苏晓璐:“亲爱的,这辈子我要娶你为妻!”

可惜,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时间过去了,终究是不能倒退了……

“吱——嘎!”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传来驾驶座上一个女人的尖利嚎叫声,轿车的前挡风玻璃被撞的粉碎,车轮下一条鲜红的血液,在漆黑的公路上分外的惹眼。

林长青感觉自己好似飞了起来,周围天旋地转,脚下如漫步云端,在一片姹紫嫣红的彩虹里,他好似看到一个长发青丝、穿着一身青花瓷长裙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脸上略带娇羞地走了过来。

小女孩的手中攥着一束淡粉色的郁金香,嘴里轻声唤道:“爸爸,今天是父亲节,我和妈妈来看你了……”

林长青想要伸手抓住她们两个,可是双手在虚空中挥舞了无数下,依然没法抓住她们一丝一毫,仿佛咫尺天涯,直到那两个倩影逐渐如泡沫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后,林长青眼前一黑,彻底没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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