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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骑鲧入东海(二)

鲧见风便长,每天长个几百丈,逐渐望不到首尾,卢渔在大海里飘荡了不知多少个日出日落后,“鲧”的身躯才慢慢停止了生长,卢渔从鲧的头部走到尾部要走五天五夜的时间,大约有几百里,从左鳍走到右鳍花三天三夜时间,大约也有几百里,鲧的身躯啊,只如一座移动的陆地,它的鱼鳞每一片都如同巨型蒲扇,银光闪烁。鲧的尾巴一摆,如同海啸,海浪滔天,鲧的头颅一抬,如同山岳摇动,风云变色。一人一鱼在东海的波涛里乘风破浪,戴月披星。

鲧的身体中部有一口直径几百丈的****,每天晨昏时分都会有规律的喷出甘甜的泉水,如同火山喷发,水浪冲天而上,泉水中还混杂着无数的锦鳞,泉水是淡水,锦鳞滋味鲜美,卢渔借此果腹,虽无烹饪炙烤,却别有一番风味。

有一日卢渔见形状和乌鸦一般的小鸟从远方衔山石而来,白喙,赤足,文首,它把山石洒在鲧的身上,从此之后,来来返返,日复一日,不知疲倦。鲧的白鳞被土石覆盖起来,俨然成了一座海岛。

又一日卢渔见一鸾鸟悲鸣而来,赤色,五彩,鸡形,鸣中五音,它的泪水滴滴答答掉在鲧背上的土石里,几天后土石中长出了嫩绿的芽,有的成了五谷,有的变成了桑树,果树。鲧的身体上从此变得郁郁葱葱。卢渔吃上了五谷杂粮,搭建起自己的窝棚。

鲧背上喷出的泉水在它背上形成了两条大河,一条向鱼尾流去,一条向鱼首流去。向鱼尾流去的河水中的鱼都是红色的,向鱼首流去的河水中的鱼都是白色的。在两条河流的****之处,有一棵十人合抱的扶桑树直冲云霄,每天长十丈,最终隐没在云端。

扶桑树上,金乌鸟筑巢,每天太阳初升之前飞出去,日落之前飞回来。一日吃饱喝足的卢渔坐在扶桑树下发呆,一只毛茸茸的桑果砸在他脑袋上,他拿起桑果咬了一口,汁水四溅,他望着插入云端的扶桑树,不知道它有多高,心想站在它的顶端一定能望到自己的家乡,便缘着扶桑树往上爬去,累了便在树杈上休憩,他见云端里有麒麟脚踏七彩云朵,神采飞扬,再往上爬,下起大雨来,雨水斗大,他躲在桑叶下避雨,雨水打在桑叶上,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几天后,雨水停歇,太阳出来,一座七彩的虹桥横跨天际,彩虹桥下,百花盛开,争相斗艳,便再往上爬,爬两天两夜又一天,终于在第三天的夜里爬到了扶桑树的顶端,他站起身来,举目眺望,看到银河灿灿,流星一颗颗在天边滑落,他伸出手似乎就要摘下星辰来,极目远眺却不见家关何处。他喃喃道

“娘亲”

突然整个扶桑树剧烈的摇晃起来,星辰坠落,天旋地转,扶桑树轰然倒下,他的身子在云端急遽坠落,摔在海水里不省人事。

唰,唰。

是海潮的声音,带来久远的记忆,卢渔看到爹爹手里拿着翡翠海螺,站在波涛上,冲着自己高声呼喊,他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九岁那年,他光着脚丫子,从海岸上张开双臂,向爹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忽的没站稳,整个人栽在海水中。他挣扎着睁开眼,却见自己孤零零的趴在海岸上,浪水起起伏伏,打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这是梦幻,还是现实,头很痛,老板娘给自己的帆船,早就碎成了几条烂木头,在海水里浸泡着,只剩那只白帆,猎猎鼓风,像是一朵骄傲的旗帜。

环顾四周,大海苍苍茫茫。

这是哪里?大鱼去哪了?爹爹呢?娘亲呢?他眼神木讷,拖起疲倦的身体,向小岛的中央走去,他的嘴唇裂开了,衣衫褴褛。

具体来说,卢渔脚下的并不能称之为一座小岛,它只是一整块裸露在海面上的礁石,礁石四周被海风和海水经年累月的侵蚀,形成了沙滩,礁石只有几丈见方,卢渔站立起来便一览无余,他到礁石中央,那里的礁石像是被凿开一个凹痕,形成一泓水潭,潭水清冽见底,潭中生有一盏莲花,莲花聘婷婀娜,鲜艳美丽。卢渔双手掬水,咕噜咕噜喝起来,泉水甘甜,喉咙里的燥热瞬间被压下去。

饮饱泉水,卢渔躺在泉水边,看着头顶的风云变幻,不知不觉中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月轮当空,群星寥落,他腹里饥饿难耐,起身便要再掬水畅饮,突然间他愣住了。

潭水中的莲花消失不见,却倒映着另一座岛屿,岛上奇花异草郁郁葱葱,飞禽走兽散布其间,树上结着金元宝,树下长着翡翠笋,玛瑙遍地,,珍珠俯首皆是,他用手把潭水打乱,见波纹里只剩碎琼乱玉的月华,稍稍放了心,哪知潭水一恢复平静,又出现了刚才的模样,他抬头望望头顶,月朗星疏。心一横,纵身跃入潭中,等他再抬起头,自己竟然躺在一片巨大的莲叶当间,头顶似乎还是刚才那轮满月。他见莲花比常见莲花要大数倍有余,铺满了整个湖面,湖面正中央有一朵莲花含苞待放,它高高的立于一湖莲花中间,如鹤立鸡群,婷婷如盖,神气十足,似乎是它们的国王。卢渔起身掰断斗大一只莲蓬,狼吞虎咽的吃起莲子来,他实在是太饿了。等他吃的稍微饱些,他把莲叶同莲花分开,当做小船,向岸边划去。层层叠叠的莲花遮天蔽日,划了大半天,他还在湖里打转。满月当空,已经是子时时分。

嚓咔

卢渔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在月华的光辉里,湖中央那朵大莲花徐徐的绽放开来,一瓣,一瓣,晶莹透明,月光似乎都被它的光芒遮盖下去,最后一瓣落下,见那那莲花中心竟然出现了一个带着肚兜的小人儿,他闭着眼睛,唇红齿白,藕臂玉脚,甚是可爱。那小人儿忽的睁开眼睛,黑亮有神,滴溜溜的转着,落在卢渔身上。

“咦,月亮升上正天央,对面那人他是谁”

小人儿语气稚嫩,天真无邪。

“我是,卢渔。”

“鲈鱼”

小人儿跳着脚,肉嘟嘟的小手拍着叫到

“小儿今天刚睡醒,就见一尾鲈鱼精,妙哉,妙哉,嘻嘻。”

小人儿把卢渔当做了鲈鱼,还以为卢渔是鲈鱼变做的精怪。卢渔好奇的问道

“你是什么,人”

小人儿笑嘻嘻道

“小儿不知何许人,生来家住莲花池。”

卢渔听他说话尽是半唱半说,也不愿多搭理,划船继续往出走。

“鲈鱼精你莫要走,莲花池里陪我玩”

小人儿在莲叶和莲花上轻点几下,飕地落在了卢渔的莲叶船上,双手拽住卢渔的衣袖,见卢渔面无表情,便蹬腿在莲叶上撒娇。卢渔只想走出莲花池,也不理他,正摇着莲柄,听到耳边哇的一声。那小人儿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唱

“小人儿好生可怜,生来伶仃一个人,鲈鱼精都不理我。”

一点凉意落在卢渔项上,卢渔抬头去,只见皎洁的月光被云层遮蔽,竟然下起倾盆大雨来,他看看哭的正凶的小人儿,心里浮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委身坐在小人儿旁,却不知怎么出言安慰,只好静静地坐着,小人儿的哭声逐渐小了,他偷看着卢渔,抽泣着,雨水也渐渐变小了。

“鲈鱼精他傻乎乎,坐在身边不说话。”

卢渔讷讷道

“说什,么”

小人儿听卢渔说话奇怪,破涕为笑,头顶的月亮也钻出了云层。

“鲈鱼精他好奇怪,说话没平也没仄。”

唱罢他小手拉着卢渔,说来也怪,那么点一个小人儿竟然带着卢渔轻飘飘的越过莲叶,落在紧当心的莲花上。

“鲈鱼精你仔细瞧,小人儿多会玩”

小人儿唱罢,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吹了一声,一只全体通红的鲤鱼跃出水面,小人儿一马当先骑在鲤鱼身上,在莲花池里游来游去,从这个莲叶钻到那个莲叶下,又跃过那朵莲花,溅起一片水花。小人儿口里尖叫着

“驾,驾,驾,”

卢渔静静的看着小人儿,他没见过有人这么快乐过。他不懂为什么小人儿会这么快乐,因为他的心从来就没有过喜怒哀乐。他只是觉得有种感觉会在某个时刻变得强烈,他的心智难以去理解。

小人儿骑累了,拉着卢渔飞出莲花池,落在一丛芍药花上。

“土地老儿快显灵,小人儿肚内空空”

见一个灰毛的大鼹鼠笨拙的从地下钻出,扛着一只三尺的人参来到小人儿面前,双手作揖,小人儿拿起人参便咔吃卡吃的啃起来。

“鲈鱼精你吃不吃,小人儿分你一杯羹”

卢渔见小人儿吃的香喷喷,口里生涎,点了点头。

“太上老君快显灵,金丹银丹献出来”

见一只白雕从空中盘旋而来,两只翅膀把天空遮住一半,嘴里叼着一只红彤彤的朱果,有磨盘来大,

“小人儿请你吃朱果,大快朵颐莫推辞。”

卢渔也不客气,埋头边吃,朱果入嘴清凉甘爽,肉质鲜美,吃了不到一小半,就饱了,打着饱嗝,感觉生平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小人儿见他吃饱,围在卢渔身边蹦蹦跳跳,很是开心。小人儿带着卢渔各处转转,看过聚宝盆,采过七色花,爬上摇钱树,见满月西沉,黎明将至。小人儿道

“明晚子时等我来,鲈鱼精你莫失约。”

随即跃入莲花池,几个来回就到了当中央的莲花上,小人儿朝卢渔挥了挥手,晶莹的莲花瓣,一瓣一瓣合拢上来,又把小人儿包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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