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忙碌的一天,秦超已经非常疲惫。按照镇上的风俗,亡人需要停棺两日下葬。俗语云:入土为安,让亡者长眠,得永世安息。入夜,秦超在灵堂守灵。昭儿陪着秦超。他对张天师的话一直心存忌惮,“少爷,那只鸟……”
“别害怕,”秦超看着昭儿,“我们秦家从来没做过杀人放火的事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昭儿倚在秦超旁边,秦超握着昭儿的手,感觉到昭儿的手在微微发抖。“这是父亲大人的灵堂,就算有什么诡异的事情,父亲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们。”
……
清早,八个力士抬着秦永天的棺材启程上山。鞭炮响彻云霄,林中雾气蒙蒙。
“亡人过道,留下买路钱,请鬼差大人让路……”张天师口中唱着,随手一撒,漫天的冥币纸钱散落山间。
……
秦超回来是在午后,所有人都散去,已是傍晚上灯时分。
“秦少爷,此处凶物作祟,必有怨气滋生,少爷是否还需要贫道施法,镇住邪气?”张天师没有走,弦外之音,是想秦超请他作法驱鬼,做另一笔生意,讨要多余的银子。
“不必了,谢过张天师好意,我自有打算。”
“少爷……”昭儿似乎要说话,秦超抬起手,“不用说了。”
“既然这样,贫道告辞,秦少爷好自为之。”
庭院很大,房屋的装裱也很讲究,里外三间,上下两层楼。这是秦永天在世时置办的产业,在清河镇虽不算首屈一指,但绝不算穷户。
秦超站在楼上,莫名的孤单。父亲去世,让他悲伤,留下的疑问,让他困惑,他需要时间来解开这些谜底,而未来的不确定性,却让他无助,沮丧,他缺乏智慧,缺乏心机,更缺乏人与人之间的经历与经验。从小养尊处优,但时光荏苒,二十年光阴眨眼而过,快乐时光从来不会太久!昭儿,是秦家的仆人,但多年的朝夕相对,早已成了秦超的朋友,亲人。这个世界上,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彼此。
入夜,晚风阵阵。
“少爷,该歇息了。”昭儿低头站在秦超旁边。
“昭儿,将来的某一天,你会不会离我而去?”秦超忽然问道。
“少爷,怎么会这么问?”昭儿望着秦超,一脸的茫然,“我自小跟随少爷,老爷买我回来,我是吃秦家的米长大的;少爷待我如兄弟,这份恩与情,昭儿永世不忘,怎么会离开少爷呢。”昭儿脸上的茫然不见了,代之以决然与果断。
“好,昭儿,以后你不必叫我少爷,我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这……”
“到底如何?”
“好,以后我就叫你秦大哥了,秦大哥。”昭儿忽然笑了起来,在他心目中,秦超早已成了他的亲兄弟。
“好了,时间不早了,睡吧”
秦超的梦如期而来,梦中的佳人也如期而至。
“秦大哥,我要问你一件事,你相信我吗。”梦中的女子还是一袭白衣,如天上的仙人。
“姑娘,你我素不相识,我心中也有一个疑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第二次的相遇,秦超已能从上回的梦境中找到片段的记忆,并能拼接成连续的整体。
“来这里了却我的尘缘。”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阿梦。”
“阿梦,阿梦”
“秦大哥,明天你跟着青凤去一个地方,时间不会太久,可能十来天,也可能半月。昭儿必须离开这里。”
“去哪里?昭儿又要要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至于昭儿,他去槐城,两年后你也会去那里,在那里,你将遇到你的仇人。这些人,阴险,狡诈,但他们也是你一生的机遇。”
“仇人,一生的机遇?”秦超并不明白意思,“我没有仇人,虽然和一些人不投机,但还谈不上仇人。”
“以后会有的。这两年,青凤会教你一些东西。”白衣女子悠悠的说道,“只有两年时间,你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太多。也只有去那里,你才能有机会找到你父亲的秘密,他的死,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女子摇摇头,身影变得模糊,渐渐消失不见。
……
天已亮。昭儿做好了皁膳,是昨天剩余的酒菜。秦超出来的时候,拿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其实他醒得很早,也想了很久,同样的女子,连续出现在自己梦里,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秦超不是无神论者,他和那个时代很多人一样,鬼神之说,似乎已成信仰。而且梦里的人,说只有在槐城才能寻到父亲的秘密。为了找出父亲的死因,他决定妥协,虽然那仅仅是一个梦。
“昭儿,你去槐城,去那里先安顿下来,我会去找你。”
“我去槐城?一个人?你不去么?”昭儿惊讶的问道。
“我当然也去,不过是在以后。”
“秦大哥,昨天你曾问我会不会离开你,今天怎么反而要我走呢?”昭儿变得惶恐起来。
秦超微微一笑,“昨晚我想了一夜,外面也许更适合我们。”
“哦,我明白了。”昭儿低下头,从小到大,秦超说的话,他一向不辩驳,“那我什么时候走?”
“吃完饭就启程。”秦超将包袱递给昭儿。
昭儿接在手里,很重,“秦大哥,不需要这么多的。”
“出门远行,去一个新地方,无论做什么,都少不得银子的。”
昭儿变得木讷,沉默,没有了往日的俏皮与开朗。秦超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两年以后还是会去寻他。雇好马车,看着昭儿上车。昭儿在车窗望着秦超,眼睛里满是不舍与茫然,秦超看着马车缓缓离去,渐行渐远,消失在群山之间的驿道中。秦超转过身,往回走,天空中有雪花飘落,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