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近晚风阁的巷道里,凉阶轻声敲开了一扇破旧的木门,木门久经时间的冲刷,黑油油的散发出一种异样的亮彩。木门一开,一个高伟的身影横档于前,却是厉元。
“诶,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不是你叔公他老人家叫你来找我的茬吧?”厉元开门将凉阶接了进来,显然心中还记得那几株药草的事。
“厉大哥,我叔公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你偷阡陌居里的草药还少了,叔公那次来找过你。”
凉阶径直入内,院中布景极为单调,一座小院,然后是几围花圃,最后是院子正中一栋耸天黑塔。
看着黑塔下大开的塔门,凉阶两步跨做三步,迈上塔阶,见厉元也是跟上,问道:“怎么样?这小子可还好?”
厉元自知他问的是谁,哈的一笑,揽着凉阶肩膀,拥入塔内,二人刚一入内,塔里顿时光亮大起,青幽幽的石板在亮光下透出一阵阵淡绿的光芒,不远处,一座石碑孤零零的屹立在塔内。
“这就是十方镇碑塔?”凉阶看着空荡荡的塔内,这里既无练劲的器物,也没有修神定心的药池静阁,却是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听到凉阶不以为意,厉元嘴角一笑,闪身飞退,一掌轻推凉阶,脚下一个跌宕,凉阶仰面向前扑去,虽是没想到厉元突然来这么一手,但凉阶也不是泛泛之辈,只见他左臂单掌一撑,借力翻身落地。
“这地板下面是什么?这么厉害...”凉阶抬手看着自己左臂破损的袖袍,满腹疑问,方才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撑地借力之时,就觉手心刺痛,初时还未在意,现在想起来,倒是越发觉得奇怪了。
“黄族三塔,九曲琉璃阁稳居其一,这第二便是十方镇碑塔,就算你现在是紫玉一阶,这第一层塔内的机关也能要你小命的。”
凉阶缓缓起身,突地问道:“第一层就这么危险,小风年纪才多大,你就让他趟这险地?”
厉元大笑数声,将灵域施展开来,说道:“你就小瞧常风这小子了,这第一关,人家只用了十二天就闯了过去,虽说受了点伤,涂上草药也不会怎么打紧的。”
“十二天?这也太慢了吧...”
“这还慢,师傅当年建造这十方镇碑塔时,如不是我们十二人底子好,大半个月都是小瞧了咱们。”
凉阶眉头一抖,跟在厉元身后,厉元踩在哪,他就踩在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风现在到第几层了?”
“第三层,不过也快了,嘿嘿...九州在教导冷寒,我又在教授常风,如果会武第三关他们两人分在一起,那不是有趣得紧?”
二人走到石碑尽头,凉阶明显感到脚下步伐沉重了许多,心想这里不只是石板下面,就连这座石碑也是透着古怪,凉阶刚一走近石碑,石碑迎面就传来一股威压,灵力尚不能用,非得时时用体内劲力与灵域硬抗石碑,否则在这石碑无穷的压力下,凉阶都不能保证自己这双腿还有没有得用。
石碑后面是一扇铁门,好不容易穿过石碑,凉阶又见一扇铁门横档于前,心想绝不会如此容易,伸手一推,却是没有推动,再提五分劲力,铁门嘎啦一声渐渐挪开,就在这时,一股狂风立时自门缝里吹出,凉阶手间一松,眼看铁门就要失力闭合,厉元一步跨出,嘭的一声巨响,却是他双掌击出,将两扇铁门打得倒飞回去。
凉阶暗赞一声,再往铁门后看去,一道白光迎面而来,竟是刺得凉阶睁不开眼。
“心定则生威,凉阶,你心乱了!”
厉元出声轻喝,凉阶一个激灵,待他睁开眼过来,哪有什么白光,满层之内只有细细密密的大理石白砖和一座雕刻着张牙舞爪的明王法相的灰黑碑石,明王法相八臂持器,而胸口正中挂着一面石镜,石镜上疑似用朱砂红笔写着一个斗大的‘威’字。
“‘武威盛常在,浩荡天长存’,这石碑法相是师傅用力三天三夜刻画而成,如果没有极高的定力,这一层是走不过去的。”
“这一层没看见小风身影,莫不是他走过了这一层?”
“哈哈...你可知道他走过这一层耗费多久时光?”
厉元这一问,倒引起凉阶的好奇来,“七天?”
厉元摇了摇头,兀地竖起一根手指头,说道:“再猜...”
“一天?不会吧...”
厉元依旧摇了摇头,又道:“不对...不对...再猜...”
“不会是一个时辰吧...”
“对了!”厉元击掌笑道:“这小子过了第一层用了十二天,我还以为第二层还要十几半个月,没想到当天他就出了第二层,你说奇不奇怪!”
“这是为何?”
“你当那小子域之四技用得出神入化,那就错了,按照那小子事后的说法:‘什么‘威’?我怎么没感觉到,这里除了一个雕像,还有什么?’”
凉阶一听,也是跟着大笑,料想是常风走到这一层的时候,只当是寻常的塔层,并未以位探知,是故雕像附着的灵气威压并不能捕捉到异种的灵力,当然也不能使常风屈服于此层之下。
“真是不知道常风这小子是聪明还是笨...”
“他现在就在第三层,你要不要去看看?”厉元指着雕像后的那扇铁门,回头问道。
“不必了,他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如果他能在第三关中拿到个好名次,这才是最好的事...”
“如此的话,那我松松你。”
二人双双出塔,快至院门时,凉阶突然问道:“厉大哥,你可知道凉百目此人?”
“凉百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来了?”
“厉大哥知道此人?”
厉元半依着院门,说道:“你应该知道水族国政制度和都城划分,水族之中,其首为黑帝,其次是水族三大帝师,然后就是所谓的‘九城围一水’九大城主,水族帝都为黑水城,其实是一座悬浮在一个大岛内湖的巨艋,而内湖巨艋外周岛面上,有九座城池围着内湖,护卫黑水城...”
“而这凉百目便是九城之中弱水城城主,就更其它八城一样,凉百目是水族九大家族之一凉家的族长,其次分别是夏、水、慕容、于、柳、蓝、褚、令狐八姓,虽说水族名义上以黑帝为尊,但是水族大部法令是由这九大家族私下决议,三大帝师也不管事,黑帝也不过是做做面子上的事,不过直到二十年前,应龙带着九大城主侵袭轩辕城,师傅大败应龙与其它高手,接连杀了夏、于、褚、凉等四姓城主,这凉百目当然也在其上,倒是黑节老儿为此捡了个大便宜,九大家族中包过族长和族中精英死伤大半,他也正好趁机揽下了不少权利空白之处。”
啜了啜牙,厉元咦的一声问道:“你打听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干嘛?莫不是你和他是亲戚?”
“没有...没有...”凉阶虽然知道厉元在开玩笑,可是听到他这样说,不由心虚的连连摆手否认。
拍了下凉阶的肩膀,厉元笑道:“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也上塔验收下今天的成果了,我就不多留你了。”
道了声谢,二人就此别过,重新回到大街上,凉阶站在街口,却不知道自己再该去哪里,“难道那个黑袍人说的都是对的...凉百目真是我祖父...”
正当凉阶想着入迷,这时,一个人影撞了过来,凉阶回过神来,赶忙侧身躲过,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纹龙黄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停下脚步,也是看了凉阶一眼,对着凉阶诡异的笑了笑,随即大步一迈,往着街角的小巷跑了进去。
“龙纹服?皇宫里的侍卫头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看着渐行渐远的中年男子,凉阶越发狐疑,这人身上所穿的龙纹黄袍名为龙纹服,向来是皇宫中巡游侍卫领队才能有资格穿着的,而且皇宫侍卫不是寻常的卫兵,没有陛下亲自调令,轻易是不能外出。
“事出无常必有妖...”
凉阶身子一闪,却是悄然跟了上去。
巷道之中,男子走得飞快,凉阶紧跟其后,两人似乎打定了主意,相互之间保持着三丈的距离,一个逃一个追,就像一个是贼一个是捕快,在这弯曲的巷道中追捕玩耍一般。
走过几条巷道,原先巷道四周的平凡低矮的房屋渐渐变成了堂皇大气的阔院府邸,凉阶脚步一停,侧首看向一座府邸,竟是公孙定光三弟花王公孙定美的府邸,大名鼎鼎的花王府。
“怎么走到内城来了?...诶!人呢?”
凉阶也就看了眼花王府的时间,等凉阶再去搜寻男子身影,却是早已无他的踪迹。
“你在找我吗?”
凉阶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凉阶回头一看,吃了一惊,竟是男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背后。
“你是谁!”凉阶手中绿光一现,一杆长枪幡然上手。
“问别人是谁之前,你应该先把灵器移开,现在你这样可是极没礼貌的表现啊...”
“身为皇宫卫队队正,你的令箭在哪里?”
男子满不在意的在袖子里掏了掏,见凉阶紧张异常的样子,手上慢了慢,笑道:“我手里没暗器,不需要那么担心。”
过了一伙,男子自袖子拿出一枚金丝镶边的尖头白玉牌子,牌子上写着‘琉璃塔’三个黄玉嵌入的大字。
“原来是掌管九曲琉璃塔的队正,你不好好的待在皇宫中,跑到外面来作甚?”凉阶枪杆一晃,长枪立时化作点点绿光尽入灵戒。
男子将令箭在手中抛了两下,反手一丢,却是突然将令箭丢向凉阶,凉阶连忙接住,只听男子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有个人叫我交给你的,当然,还有其它的东西...”
男子走到一个墙角,一拳打出,墙体碎裂,露出一个尺宽的洞口,男子把手伸入洞内扒拉两下,拉出一个黑色的布包出来,拆开布包,男子抓住里面的东西噗的一抖,原来是件龙纹服。
“你这是何意?”凉阶一手拿着令箭,一手拿着龙纹服,全然不知男子想做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能够查出你父母年历过往,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九曲琉璃塔,你拿着这两样东西,进出琉璃塔如入无人之境,不管你要看什么,还是拿什么,还不都随你。”
“差点忘了一句最重要的话,那人叫我告诉你,‘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是找到真正的答案’。”
话音方落,男子长啸一声,挥袖扬起一阵尘土,陡然消失在这密密麻麻的巷道之中。
夜已深沉,九曲琉璃塔位在皇宫正中,与黄帝卧榻之所仅隔着三座宫殿,可以说只要九曲琉璃塔一有动静,皇宫诸卫顷刻便至,更不要说九曲琉璃塔外的五道岗哨、六线守兵。
龙纹服,腰戴令箭,凉阶挑起头帽将脸面遮住,没想到这身衣服和令箭作用如此之大,一连越过六线守兵,竟是无一人上前阻挡。
待凉阶终于走到琉璃塔前,抬头一看,只见月色之下,千丈华光照来,却是琉璃塔上下九层,每一层檐角挂着四个琉璃油灯。
塔底是一闸三丈大门,大门黝黑似铁,两个雄武的黑脸侍卫环手于胸,一左一右把守在大门两旁,就像两座雄赳赳的石头虎狮。
凉阶摘下令箭,抛给二人,两个黑脸侍卫一见令箭,二话没说,身子一转,却是齐齐平掌向那铁门推去,只见他俩人臂膀衣物被筋肉鼓起一个个肉包,一丝丝淡白色的热气自他二人衣缝里散出,吱呀一声,铁门缓缓挪开,二人牙齿一咬,地面噔的一震,铁门好像搭到什么阀门,竟是被牢牢固定在塔**壁。
“请!”
二人身干半躬,引着凉阶向塔内走去,经过铁门之时,凉阶特意拍了把铁门,铁门沉重如山,恐是有千斤之重,看了眼前方面色如常的二人,凉阶心下暗暗想到这两个侍卫不止是身子壮实,就连劲力之强,在这五族之中只怕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走过一条塔道,凉阶又见一闸铁门,心疑之下,向身旁二人看去,两个黑汉从塔道两侧取下两个晃悠悠的火把,在墙面上一擦,火把腾地一亮,二人走到铁门两旁,各自按着一边墙壁,却是用力的向里推动。
“原来是机关啊...没有这两人...还真是走不进来...”
听着墙壁里面铁链的拖动声,铁门一动,渐渐被拉入上方石壁之中。
凉阶闪身步入塔内,身后轰隆一声,塔门又重新落下,就听墙外传来二人话音,“大人,若要出来只需敲下门板,我二人自会再开大门,还请大人自便!”
道了声谢,凉阶扭头向塔内看去,传闻九曲琉璃塔共分九层,层层皆是宝物堆集,可是这第一层之中,竟然都是书架,一排排漫无边际的书架,书架上满是发黄的书本,而大门正口之处,一个石台空置就中,凉阶上前一看,石台上放着一本书,一本用薄如蝉翼的石片编制而成的石书。
“黄族纲录?”
翻开第一页,凉阶就见上面依次列着上万条朱红笔录,对着书架看去,每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