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大树,森森翠林,一张翼天伞盖凭空而降,尽掩数方地域,绿域之下,一条彩色蛇蚺蜿蜒盘曲,躬身仰头,光流华转的蛇头拖动着三丈多长的蛇身向着一道绿色的人影不时攒射而去,那蛇头蛇身飞在半空,时发红光时发黑光,密林经这森木叠加,本就拥挤,正好也为那道绿影赶上了一道卫护,蛇身每每擦过一处,木屑崩飞,尘土飞腾,好似此处落下了一条凶猛作恶的孽龙。
“四气归化,我道是谁?原来是终山国国士,蕞尔小国,胆量倒是不小,为了几卷密宗就敢惹怒宗主大国,一****黄国大军至焉,你们还有今日行事之心!”绿影面孔一显,正是凉阶退身闪躲。
终山国位列黄火两国夹缝之间,拜服黄国为宗主国已有百余年,四气归化乃是终山国学馆独有的一式灵术,虽不足以扬名天下,但在五族之中也是略有薄名。
凉阶见彩蚺虚晃一身,蛇头一转,欲袭身下三位军卒,解救其后囚徒,凉阶急忙袍袖连挥,轰轰的如雷鸣,摇摇如地动,军卒三人身前地面一震,却是一丛丛桶粗巨木破土而出,圈成一围将军卒三人连同身后的血衣囚徒紧紧护在当中。
蛇口吞落,巨木坚硬如铁,蛇口咬在木纹之上,锵声如钢铁交击,只留下淡淡的两缕牙痕。凉阶拂袍而落,掌中灵戒绿光一现,绿茫茫中,一杆丈二长枪倒扣刺出,直中彩蚺蛇头,凉阶手腕一转,蛇头连着丈长蛇身瞬间裂成无数裂片。
凉阶枪杆一抖,长杆枪头青锋,接口缀着一点红缨,枪身青光隐现,吞吐不定,散出一股迫人的威势,凉阶单手横枪直指,竟是以枪势压得头前三人呼吸难继。
那血衣的囚徒老者看着那杆青光长枪,心道:“还以为他只是初识紫玉一阶,竟不想连‘化器’一途已有所得,林聂大家位列风林火山四奇绝之一,果真非是说说而已...”
风声一肃,凉阶挺枪刺探,对面三人齐齐翻手,每人手中俱是多了一把冷光长刀,三人分散滚开,相邻半丈,摆了个品字战形,待那长枪一到,其中两人以刀架枪,另一人却是挥刀劈砍,三人行动一心,如若一人。
凉阶手中长枪受制,他却不慌不忙,只是紧握枪杆,左右一抖,两片刀锋立时被长枪磕碰震断,借着二人惊愕之际,凉阶枪杆一缩,脚尖一点,飞身退了几步,躲开身下劈来一刀,身子方落,凉阶枪不点停,再刺而出,没等长刀抵腹,枪尖嗡的一声,疾止那人额头一点,枪尖一停,那人刀锋也停了下来,再看去,那人却是眼珠翻白,身子歪倒一侧。
“老三!老三!”
另外两人怒吼一声,一丢刀柄,扑了上前,扶起那人,一人刚碰到那人头颅,突觉手上软绵似沙,一按之下,这才发现自家兄弟头颅内外,除了皮肉未有破损,内里颅骨尽是被凉阶那一枪劲轰碎成一摊骨渣。
“怎么样,发现我们之间的差距在哪里没有,我如今要杀你们不过翻手之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是谁派来的吧?”
凉阶枪头横直二人,沉声喝问,先前交手之时,凉阶便暗知此三人实力,终山国小国寡民,御兽师本就不多,以这三人墨玉一段的实力,必是终山国闻名之人,按理也是绝无敢侵犯宗主国的道理,那么必然是有人背后指点。
那两人嚎泣一伙,其中一人突地拜倒,“上者尊鉴,非是我等拦阻上者,实是因为我三人师傅为歹人所制,那人特意吩咐我三人须得救下上者手中囚徒,否则...否则我三人师傅怕是性命不保!”
凉阶听这人说得如此稀奇,不由追问道:“那人长相如何?可知此人身份?”
“那人黑袍加身,面目不见,听那声音语气,年龄该是不小,上者!我终山国国力积弱,但也不是毫无一挡之力,那人不止是武艺高强,而且灵力之高,我等实属未见,不过听那人话音之中,有点异国方言音色,想来是....”
这人最后一句还未脱口,突地“啊”的一声,他身旁同伙也是异口同声般,只见他二人脸色瞬间由红变青,未几,飘飘清香竟自他二人身上传来,凉阶见此,待要查看,忽地他二人身上青光如暮,透体而出,转眼就将二人覆盖其中。
凉阶手指一竖,带着星星碧光疾点,指尖碰击绿幕,嘎啦脆响,凉阶立时捂指飞退,这时绿幕一胀一消,归纳二人身内,两人立马如同一滩布植的烂泥塘跌倒在地,无数的青藤莲包冲破二人肉皮,摇摇立起。
“好凶猛的灵术!”凉阶手中青光一闪,断指瞬时接好,取下一截莲包,凉阶正要细看,怎知这莲包哗的一张,竟是就此开了花,心中觉趣,凉阶嘿的对着身后的血衣老者笑道:“黎老先生,你这背后给你撑腰的人,看来是个喜欢种花的人呐。”
“凉阶,你这话说得好,不过主人种的是‘尸花’罢了,你可要小心了...哈哈...”
凉阶眉头一皱,既然他说了主人二字,身后必有后台,但是派来的援手已被自己所杀,这危机要命的时刻,他如何还能笑得出来?等他低头一看,心中却是极度吃惊,但见他松握着莲花的那只手皮肤皱起似鹤皮妪肤,已然有枯干之像,手中莲花尾结深入凉阶手心手背,却是犹如盛夏荷花,开得异常妖艳。
快手甩去莲花,凉阶双手往下一压,急忙运气回复,青星繁绕于手,直到鹤皮起复妪肤还原,这才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但他心中却思道:“这人制人之术好生奇怪,刚猛之余又含平柔之气,木系灵力之纯,连叔公都略逊一筹,刚才如不是老头出身提醒,只怕转瞬之间我这只右手就要因此废了,可是黎老头如今为我所擒,又何必出言提醒?”
回首看来血衣老者一眼,凉阶快步上前,一把攥住老者衣袍颈口,问道:“黎老先生,我知道你和你身后的人为的是三十卷密宗,你若将密宗藏匿之所和身后指使者道出,我凉阶可做主,将你在此放了,如何?”
“凉阶啊...凉阶...你难道真以为把我押得回轩辕城受审?九曲琉璃塔封锁极为严密,我又是如何盗出这些密宗,你不想知道?”
凉阶欲要骗出他的话风,不想他诡笑几声,却是闭嘴不再言语,凉阶负手一推,烦闷得急欲手毙此人,耐何领了活榜,无论怎样都得将他活着待会轩辕城。
“三位军士,我看天色不晚,咱们先寻个地方休息一下,明日在赶路可否?”日头西斜,凉阶抬头一看,天色灰蒙蒙的,眼看就要入夜,边境多山少路,暗沟密布,凶险异常,连夜赶路,凉阶倒无所谓,但这三名将士体型壮硕虽比常人,终究也是普通之人。
“敬遵上师吩咐!”三位将士连走了三四日路程,早已身心俱疲,凉阶这一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寻山探水之事,凉阶也是了然于胸,带着四人,凉阶迎山便走,过了两三里地,果真让他在一平地丘陵处寻到了一处洞穴,吩咐三位将士拾捡些干柴,在洞内摆了一苒,又在洞外摆了一苒,将四人至于洞内,苒火升起后,凉阶却是并不待在洞内,而是盘膝于外,打算守上一夜。
西部边土山高林野,夜色来得极快,苒火也就燃起不过半刻时间,头顶已是繁星点点,夜色渐深,凉阶往苒火添了几根柴火,听着火堆里火星爆响,凉阶回头瞥了洞内一眼,没想不止是那三个将士,就连黎老头也是沉沉睡去。
“哎...你们四人倒是睡得安稳...”后背仰倒,枕着地上青草,不禁想到自己离开神都已有足月,“不知道会武结果怎么样,小风、冷寒他们有没有进入第二关,一群新人,真是让人担心啊...”
长吁短叹之际,凉阶估摸着也没有敌人来摸探,正欲入睡养好精神,不料对面林叶一分,却是走出一个人影。凉阶翻身站起,人影走到火光之处,原来是一个身着暗色袍服的黑袍人。
“终山国所说的黑袍人会不会是此人,能将灵力隐匿如此地步,是哪里的高人?”凉阶心中回思,手上却是快手一翻,绿芒再起,枪尖吞吐,提枪横直黑袍人,喝问道:“你是何人?”
黑袍人袍袖抬起,兀地伸出一根枯瘦干弱的食指,轻轻点在头罩下,示意凉阶声音小些,随即又见他另一只藏在袖中的大手夹指一弹,一粒绿色的圆豆卷杂着疾风向着洞口方向激射而去,凉阶枪尖一挥,尖锋点中绿豆,咯的一声,绿豆路迹未改,反倒是凉阶震退数步,手间长枪差点被这小小的一颗绿豆震得脱飞。
凉阶心知临阵对敌,分神最是危险,但还是止不住自己回头看去,就见绿豆啪的打中洞口上方的一处壁石之中,也就片刻的时间,一簇艳丽的白曼陀罗花支延结杆破石展开,凉阶离得稍远,花香飘过,竟是觉得心神大有失守之感。
“别担心,白蕊曼陀罗只有平心养气导人入睡的功效,还要不了他们的性命。”黑袍人撩袍趺坐苒火一边,只见他伸出一双遍布刀痕火烧的手臂探火取暖,说道:“坐下谈谈吧,我如果要那三十卷密宗,就是你叔公过来了也没有办法挡住我的。”
凉阶枪杆一插,正对黑袍人坐下,不悦道:“阁下手段高超,凉阶自然拜服,可是说我叔公不如阁下,只怕是阁下自夸自擂吧!”
讪笑几声,黑袍人嘲讽道:“风林火山四奇绝,以林聂十引、严炆、黎十二三人年纪最长,其中林聂十引更是暗喻四人之首,久便有闻,林聂十引身怀‘万森伏章’、‘****掌印’、‘浮山手’三技,不知你可会其中之一?”
黑袍人说得煞有其事,凉阶却是从未听过,“阁下说得好听,为何我从未闻此三术!”
“你可知林聂原籍何方?”
凉阶被这一问,心想你可不是小瞧了我,这种事五族之众哪个不晓,便道:“叔公久居黄国百年有余,自然是原籍黄族,天下知晓,阁下又何必问。”
“错错错...大错特错...”
黑袍人摇头道:“林聂家原籍木族,乃是木族灵﹑白皋﹑田﹑百里、林聂五氏家族之一,这事你是不知吧?”
“哈哈...天下只闻木族灵﹑白皋﹑田﹑百里四大族,何故在阁下口中就凭空多了个林聂家族,如今林聂家也就我和叔公二人,如何成为一族?幸好现今此地只有我和阁下二人,如被外人知晓,这岂不是笑掉大牙!”
黑袍人一听凉阶这话,一改语气,肃声道:“放屁!木族青木馆就是五大家族所建,灵氏为帝,白皋氏专主木族农事,田家多掌礼仪政事,百里世家全掌军事,林聂家独撑谍报,初代青帝灵感仰位势之时,便早已定了下来,木族史记既有记载,难道你就没看过吗!”
凉阶心中暗惊,黑袍人说的灵﹑白皋﹑田﹑百里四族所主之事大致相同,除了谍报﹑军事俱由百里家掌管,所言所说竟是无一偏漏,“阁下到底是谁,怎么对木族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小子,我还知道你母亲叫林聂浣雨,是林聂十引的侄女,你父亲叫凉宪,却是九城围一水,弱水城城主凉百目其子,二十年前三北大战,应龙与九城城主亲赴轩辕城,你祖父凉百目就是死在炎帝手中,可笑你竟然不知,若是你父母双亲还在,岂不要活活打杀了你!”
“闭嘴!”凉阶腿脚一摆,立身而起,身旁长枪被他一带一勾,枪头一转,猛然刺向黑袍人,这一枪去得极快,可谓是用尽凉阶平生所学,势必要一枪取下这妖言惑众之徒。
隔着尺高的焰火,枪尖青光时隐时现,枪影连连,火堆被那枪风一冲,腾的飞起,长枪再是一递,扑哧一声,却是正中黑袍人腹部,凉阶回身收枪,往枪尖一看,枪尖寒光闪闪,但未见一丝血迹。
“小子...你还太嫩了...黎老头我就带走了...带有三十卷密宗的阴戒...我已放在洞内青石上...但你想知道的却是在九曲琉璃塔中...想不想知道你父母过去的原由...就看你的了...”
凉阶听这声音越传越远,枪杆一挑,将那黑袍人身上的布袍挑下,却是一具青木人偶!凉阶低声骂了一句,再往洞内奔去,见到洞口处白色艳丽的曼陀罗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枪扫去曼陀罗花和蜿蜒盘旋的藤蔓,定晴一看,只见洞内只有三个睡死过去的军卒和一枚放在一块青石上带着一股酸臭味道的戒子,而那个血衣老者早已不见了踪影。
推醒三个军卒,凉阶拾起青石上的戒子,戒子上黑纹刻划,显然是一枚阴戒,阴戒储物,但自己搜遍了老头全身也为见到阴戒所在,思绪之间,凉阶突地闻到那股异样的酸臭,先前不觉奇怪,仔细一想,凉阶立刻想通,必是这老头将阴戒吞入肚腹,这才便搜不到,只见他略带厌恶的将戒子收了起来。
走出洞内,那三名军卒不知那个老囚徒为何跑了,也不敢上前询问,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凉阶心中又想起过去三北追捕宫义时,宫义临死前说的话。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呢?”凉阶嘀咕一句,心中回想着宫义受死时言语﹑叔公的耳提面命,但这一切的一切却是让他恐惧﹑害怕﹑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