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头顶漆黑的夜幕,男子纵身连点陷洞四周土壁,飞身而上,眼看就要离着洞口只有七八丈的距离,就在此时,轰鸣突起,陷洞内立时大震,周遭壁石接连脱落,男子头顶更是落下长达数丈的土块。
也亏得男子机敏,腰杆一扭,糅身闪躲,一连避开五六块将要砸向自己的土块,借着土块的支撑,男子速度未减,反而更进几步。
怒喝一声,男子尽提全力,一脚踏在身旁石块之上,石块崩碎,人却借力冲起,急往陷口,纵然身陷囹圄,男子倒是平静得很,似乎这般危急,亦不过是闲庭信步。
临至陷口,男子屈指成爪,砰的一声,双手已是牢牢钉在陷口下的土壁之中。男子看着陷口外时不时穿梭的人影,指尖用力一抓,跃空飞起,径直奔向陷口处,待要探出口洞之时,地面一晃,却是一股庞大的黑色水状物体向着洞口倒灌而入。
不知那黑色物件是什么,男子无奈之下,散力微坠,岩浆透发红光,再看去,原来是混合着黄土和水流而成的泥水!
而陷口之外,常风提溜着断剑,人早已退至离着洞口十丈以外的地方,只见他瞧着陷口上满盖的泥浆,嘿嘿一笑,蹲下身子,扣指在脚下青砖板上轻轻的敲了两下。
“出来吧,密林里的人都快走光了,再不走,等他脱身,我们三可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常风话音刚落,身前青砖噶啦裂开几道缝隙,随即,两个一壮一瘦,全身黑乎乎的人影从青砖下破土而出,却是烈冉行与公孙少昊二人。
“这地方水分太多,泥土虽然松软,可就是太过腥臭,要不然陷阱早就挖好了。”
“人不会逃出来吧,我看这泥土不怎么坚固啊...”常风拾起一把泥土,捏了几下,又随手甩去。
烈冉行哈哈一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道:“少昊一挖好地洞,我就用灵火将底下的泥土全部燃成岩浆,事后再加进带水的泥浆,就这底下岩浆的热度,瞬间就能将泥土的水分蒸发干净,水分一去,我想这时候陷口处的泥浆,和石头差不多是一个硬度了,他要是想逃出来,可得掂量掂量下自己的皮肉厚不厚呢。”
帮着二人弹去不易拭去的灰尘,常风又向二人说道:“这次幸好有三郎等人在,能用木藤做出一张弓弦来,否则就算我们挡住了厉元此人,百丈的关卡,咋们也过不去。”
“也对,你们说那个女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能想出用藤条弹人的方法,啧啧...反正老烈我是想不出怎么好的办法。”
“咋们还是快走吧...我总觉得那人好像会爬出来似的...”公孙少昊抖索着身子,不偏不倚的躲在常风身后,偷偷打量着陷口。
常风身子一转,勾搂着少昊的肩膀,嘻嘻哈哈的打趣道:“少昊啊,你这胆小的性子也得改改,别一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的,马上就要过第二关,总得拿出点气派来才行。”
烈冉行哈哈大笑接道:“没错,鲜花怒马,可在前方等着咋们,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则五鼎烹,扬名天下,正是吾辈该行之事!”
少昊被烈冉行一行话激得热血上涌,面色鲜红红萃,仰着头,细若蚊蝇般说道:“谁的胆子小了,走就走!”
言罢,少昊推开常风,拔足便往城楼奔去,烈冉行自不甘其后,紧跟而去,常风嚯的向天一啸,周身黑焰浮起,化成一点焰矢,跨步急冲,眨眼便将二人甩在身后。
朱红城门嘎拉拉被拉开一个细缝,一个人头从里面探了出来,正是冷寒,常风只听他断断续续的说道:“还不快点!马上就要到子时了...青铜大钟就要敲响了...别到了城门过了时...常风...小心背后!”
虽然两人隔着甚远,但也听见了“小心”、“背后”两句,还未等自己回身查看,身后突兀响起了一道低沉而又令人惊惧的话音。
“擦耳不闻,我当初可是说过‘不起眼的最后的一步,也会成为你们的失败之处!不起眼的最后的一步,也会成为你们的失败之处!’对上我厉元,你们怎么还敢掉以轻心?”
列列青砖石路,厉元一手扼住公孙少昊脖颈,一脚踩着烈冉行胸口,将烈冉行压在脚下,持刀一指身后丈宽的大洞,冷然道:“陷阱挖得不错,一个土系开路,一个火系下套,再用障眼法掩人耳目,若不是我灵力纯厚,差点连我也给框住了。”
常风看着被厉元拿住的二人,一时之间不知是该进该退,却又听厉元说道:“好有半柱香的时间,你可以考虑一下,是在这里应对我,还是放弃这两人独自过关,你想好没有?不过我想的是,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怎么能因这点小事放弃呢?你说是吧?”
厉元手脚发力,竟以手指和脚心处的力道强行制住二人脖颈、胸口四五个经络,使得少昊二人血气不涌,面色一片惨白,时间一久,怕是二人即将经络淤血而亡!
常风一见于此,心中大急,赶忙止住厉元,沉声道:“你放他们二人离开,我陪你在这里斗上一斗,如何?”
“好!”
厉元一脚将烈冉行踹飞,城门内的冷寒一把抢出,展臂托住烈冉行,烈冉行一入冷寒怀中,常风便大步近前数步,待少昊被厉元大手抛出,再被冷寒接住之时,常风已离厉元不过三丈。
宽广的场地上,已无原先的动静,常风、厉元四目相对,城门口、城楼上,六十多道黑色的人影在静静观看,整个城关之中,安静得连城下常风二人的呼吸都能清晰可闻。
“来了!”冷寒半倚城门,眼睛一眯,悻然说道,语气伤感可惜,似乎常风就要失去过关的资格。
厉元戒刀一舞,明王噗焰现身,金光四耀,照得整座城关如同白昼一般。就在常风被这金光迷眼之际,厉元身形一闪,瞬然消失在这漫天金光之中。
金光刺眼胀痛,常风眼睑方闭,便觉顶门一阵温热,欲回身窥看,那股温热又变一股大力,生生压得常风头顶不得回顾。
“你败了!”
厉元按着常风顶门,身后明尊法相威猛庄严,耀射出万丈金光,凶狠的面容之下,比之方才更多了一股慈悲之貌。
“哈哈哈...”
顶门被制,按理说是极险之事,可是常风却是不急反笑道:“没有,并没有...”
“哦?你的小命现在捏在我手心里,只要我微微催动灵力,灵力迸发,你这大好头颅可就要烂成一堆肉泥了,这样你还没败吗?”
厉元才一说完,常风身子一转,拨开搭在自己头顶的那只大手,说道:“你想杀我,逃出陷阱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专为制住我一人放过六十多人,我想我也没那么值钱吧!”
“未必...未必...”厉元摇了摇头,翻袖收手,大笑道:“这一关考研的是你们合作、一体同心之道,刚才你那么一‘退’,保住了你,也保住了他们。”
“如果我没答应呢?”常风本不想接话,可是嘴里却不禁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厉元黑袖一招,步子一扭,往着密林走去,走了两三步又停下,向着常风冷声道:“我会下杀手,不只是你,而是你们全部!”
望着渐行渐远的厉元,常风明显感到厉元说出那句话时透射出的磅礴杀意,沉默许久,常风向着那道伟岸的背影深深一躬,不再逗留,转身便向着城门走去。
令人错愕的是,方才在城楼之外还是黑夜漫漫,而一踏入城楼之中,却是立即白昼分明,日头当中,显然是午时时分。百丈城墙之后,不是平常的高楼华厦,也不是连绵不绝的关防连营,反倒是一座占地极广的白玉大坛,一点日光洒落其上,白玉石映射渐变五丈白光,白光之中,一束巨柱耸立坛中,依稀看去,却是一具冲天黑碑,碑石黑如碳墨,古朴非常。
常风赶上冷寒等人,只见他们立于大坛前,指着碑上几条红丝丝的痕迹说个不停,常风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远处还不觉得,到了近处,这才发现那几丝红色痕迹原来是两个字,字不大,可是远远望去,竟然产生一种凌然天地的威严!
“‘授功’?”
常风随口一问,却见一旁冷寒面色庄重,语气颤抖的说道:“是‘授功台’!...‘逐鹿中原天下定...一登玉台我为雄’...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授功台...在这荆棘密林之中。”
“授功台?什么授功台,不就是个大了点的大理石场子吗?”
“胡说什么!”冷寒面容一肃,撩袍便对着那座黑碑跪下,冷寒方一跪下,身后的少昊、黎青、九黎等黄族诸人俱是跟着跪下,就连三郎、烈冉行、妙觉、水颖柔等其他四族之人亦是弯腰躬身,显得无比的尊敬。
正当常风摸不着头脑之时,冷寒跪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缓缓起身,说道:“圣兽元年,黄国北方苗族魔帝蚩尤大举入侵诸国,一方魔兵,分战八面,侵吞天下,连克诸国千余城池,一时间竟是无人可挡...”
“不过,终究是邪不胜正,初代黄帝公孙轩辕、白帝白招拒、青帝灵感仰等五帝,天下一百六十余国汇聚百万雄兵,于轩辕城外的逐鹿之野力战魔军,三天三夜的大战,最终是北苗大败,一举擒杀魔帝蚩尤,便是在那逐鹿之野,众将士建功立业,筑授功台一座,以彰此战。”
这时节的天气略有微凉,可是冷寒却是鼻息轻喘,面容赤红,只听他又开口说道:“授功台向来由黄国皇家掌管,神秘莫测,地处不明,六千年来,现世不过六次,最近的一次就是炎帝力抗水国四十多位高手,一解黄国灭国之危...竟没想到,这威猛赫赫的授功台,却是在这荆棘之路城中...”
水颖柔一听“水国四十多位位高手”几个字眼,眉头顿皱,但并未上前搭话。
冷寒带着众人跃上石坛,走近那碑石下,瞧着直插青天的黑碑,惊讶得默默难语,这时,就听常风呀的一声,叫道:“你们看,这碑上有字!”
少昊走了过去,伸手在常风所指的地方一摸,发现是两行细若米粒的小篆,随着指尖的触感,少昊越来越惊,最后更是惊叫道:“‘燃尽...五千...五百夜...九天十地...我独尊...’是炎帝的令句!”
听到这话,众人分别涌了过来,各自摸了一把,碑石一入手掌,冰冷刺骨,用力拍了两下,碑石坚硬无比,竟还反震出阵阵回力,六十人当中,就有好几个灵力不纯的因此摔倒,出了好大的丑。
“这石碑材质绝非凡石,能以手劲在碑石写字,这得多大的力道啊...”常风愕然之际,突地一道宏伟的声音自碑后传来。
“炎帝初登授功台之时,灵力尚不纯厚,但他却深明八式基本奥义,万千化作一点,则是无往不利,无坚不摧,区区黑曜石打造的碑石,如何能抵挡住帝俊所传招式的绝妙之处!”
黄袍一抖,一个中年男子踏着细步飘然而来,男子嘴角浅笑,面带温馨,衣着华丽,黄袍似锦,宽阔的胸口布料上,明明正正的绣着一条四爪黄龙,黄龙口携红珠,身倚云彩,张须亮牙,好不威武!
正当众人小心戒备着这个中年男子之时,却听少昊兀地喜道:“三哥!你怎么来了!”
“三哥?”
惊异诧然,众人皆是没想到这个样貌庄重的中年男子竟是少昊的三哥,不论样貌年纪,还是论起气质和言语,众人扫遍众人全身,也未找到一丝与相近之处。
“三哥...?陛下有十二子...长子和二子早薨...三哥...莫不是他!”冷寒刚一想通此节,心中一震,待要请好之时,男子却已然表明了身份。
“黄族公孙定光第三子,公孙赢,在此见过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