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崂山绿石
这次五一假,佟静把山庄的经营管理全权交给了小琴姑娘,有意让自己放松放松,好多年没有这样放松过了。这些年一直在忙忙碌碌地经营,心无旁骛,因为她除了经营,无暇顾及其他;眼无斜视,因为她经历的感情创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心中常常隐隐作痛。放松一下吧,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想,就这样随心而不随欲的自在几日。正好女儿又想去她姨妈家跟她表姐玩,把女儿送到孩子表姐那儿住几天,自己也可以洒脱的玩耍几日。没想到,与金振的邂逅,令她忘乎所以。虽解脱了工作的劳累,也得到了情感的抚慰,但情感的折腾却令她有几分疲倦。喜泪悲泪,酸泪甜泪都流过,流过了之后,是轻松,是回味的隽永,是无限的牵挂。
佟静坐在办公室,还在心驰神往。小琴敲门进来,说:“佟姐,你好!这个五一假的营业额算出来了,与去年五一相比增加了36576元。”
“好呀,很不错。现在你去办一下,五一的七天假期工资算双倍,另外每人红包两百,红包现发。”
“好的。”小琴把一个包裹移到佟静跟前,“佟姐,这是山东来的快递,收到有五天了。我走了。”
佟静知道是谁递来的包裹。轻轻打开包裹,哇噻,光彩夺目。这是一尊很名贵的观赏石。其宽幅和高度都有20厘米左右。绿光莹莹,如黛玉,如墨兰,如碧海。古雅而静穆,纹理流转婉润。下托黄花梨木架,衬托对比效果极佳。奇石造型更是奇特,看不出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是纯天然的,是亿万年海水冲刷浸透而成的。凭着佟静的赏石素养,完全能认得出它是什么,能鉴定出它的品位和价值。
“这是一块崂山绿石。此石素有海底玉之称。”佟静一边把玩石头一边自言自语,“然而,它的价值不止在于是块奇石,而在于它的造型和图案的意义。”
这块崂山绿石是极好的几案存设品。佟静把它放在办公桌上,变换角度,转来转去,细细地品味着,完全沉浸在艺术享受之中,感叹天工造物之妙。
石头分明是一对老人,两双手相围抚肩,盘腿对坐,相视脉脉含情。裙裾和衣襟因盘坐鼓起,褶皱明朗。其一润面泛黝,白发苍苍,发髻古朴;其一额光照人,发丝疏朗,飘髯依依。衣翠髯白,纹褶或深或浅,或橙或紫。光亮而显存旧的衣服上沉淀着岁月的沧桑,苍老而又矍铄的面颜流溢出慈祥与平和。——佟静端详很久很久,试图给石头命题。“白头偕老”很确切,“白发两公婆”不落套语,很好。
“就叫它‘白发两公婆’吧!”佟静说出声来。
“妙,妙,妙,白发两公婆!”佟静又说出声来。
是谁递来这尊“白发两公婆”的崂山绿石呢?小琴应该知道快递是谁寄的,因为她是跟着佟静时间最长的人,她知道一个山东汉子与佟静的故事,但她不知道这快递是块崂山绿石。
佟静不停地把玩这崂山绿石,去尽力弄明白石头的寓意。但寄石者的意思是什么呢?佟静还在揣摩。是祝福吗?那样又是祝福我和谁成为“白发两公婆”呢?我可是单身独处呐。是赠送吗?我对他前恩未报,更不敢收此厚礼。是求婚吗?他先前好像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意思……
佟静有个习惯,遇到有所思虑或者费心力的事,总喜欢到园子里走走。今天收到这“白发两公婆”的崂山绿石——就简称它“公婆石”吧——颇费思索的,也应该是因为那人让她想的事情太多了。佟静走在沁园中,沉静地缓步着。
送“公婆石”的就是那个教佟静做生煎包的好心人。他姓季,叫季春华,当过兵,做过厨师,后来做药品代理商。山东汉子,壮实,身高1.85米,年纪比佟静大十一岁。佟静最初叫他季师傅,后来叫他“季哥”。其人其事,散步中的佟静正在脑海里过电影。
那年在广州街头,季春华靠边停车,准备吃个快餐。车停稳后正开门下车,听得有人大喊:“抢孩子了!抢孩子了!”扭头看去,一男子胁夹一个尖声大哭的两三岁小孩进了前面不远的车子,好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季春华跨步欲追,那车子起步上路了。他迅疾上车启动追赶了上去,不到半小时,就把那车,逼到了绝处。他随手抓住一把扳手,快速下车,击开那车子的玻璃,又一下击破了那开车的坏蛋额头,坏蛋司机晕了。转过车右,砸开车窗,伸手提出另一个坏蛋,往地上一甩,赶上一脚,踩在那家伙的颈上,那家伙就不能动弹了。从车子后座钻出第三个男子,手持尖刀,正刺向他的后背。他旋转身体横飞一脚,踢中那家伙的手腕,踢飞了坏蛋的尖刀。赶上一拳,打得那坏蛋下巴歪到了一边,狗一样的惨叫。又提出那晕而欲醒的坏蛋司机,将三个坏东西堆在一起。然后拿出绳子,把三双手紧紧捆绑在一起,死命的捆紧,捆得三个坏蛋直惨叫。季春华是最痛恨这人贩子的。当别人赶来时,他已经抱着受惊吓的小女孩在怀里,另一只手用绳子像牵猪狗一样牵着三个坏东西。当警察和小孩家长赶来,季春华一手把牵着的坏东西交给警察,一手把抱着的小女孩交给家长。当年报纸上还报道过季春华的事迹。这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就是佟静的女儿汪越。佟静从此认识了恩人季春华。
两年后,佟静丈夫赌博输掉了佟静几年来所赚的几百万,甚至还要卖房还赌债。吵嘴,打架,流产,闹离婚。佟静弄得精神恍惚,悲戚失魂,有时还用酒精麻醉自己。就在这其间,季春华给了佟静最真诚无私的关心、鼓励、温暖和力量。醉酒了扶她回家,天晚了送她母女回宿舍。
后来,败家丈夫输钱再输妻,家被败得一贫如洗。离婚了,一无所有。想做点小生意也没有本钱。再像先前那样开网吧、开饭店等本钱稍大点儿的生意更是不可能了。这个时候,季春华来帮她出主意想办法了。从早点做起,他来做技术指导。于是早点地摊开始了,卖稀饭,卖生煎包,生煎包的生意蛮火的。后来就干脆租了一间店,挂牌“上海生煎包”。这名字也是有来历的:季春华退伍后,在上海学会了做生煎包,他也是由此起步后再转其他行业的。佟静这爿店开业后,越做越火。后来找了两个帮忙的,还不够,再后来,一个小店里就有五六个帮工的。两年后,就能年赚几十万了。在滨江市里来这里吃生煎包的越来越多,人们也就知道这店主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都称她“煎包西施”。后来人们又把她的生煎包叫做“西施煎包”。名噪全城,生意红火,三年时间就又投资了沁园山墅。其间的发展,就是因为佟静遇见了贵人季春华。
佟静对季春华的感激,是深沉的,真挚的,永恒的。季春华的婚姻并不幸福,他对佟静的遭遇的同情也是发自内心的,对她的帮助是种自觉的主动,或者说是同病相怜吧。佟静想,季春华的帮助是无私的,在佟静无助的情况下,帮她启动小生意,生意做大也是季春华的帮助和推动。可以说没有季春华就没有佟静的今天。
佟静此时又想起了一件不愉快的事。那是和汪繁离婚的第二年,汪繁和他妈妈都还在做着复婚的白日梦。当年夏季,“上海生煎包”的店铺正在装修,季春华也忙着帮助佟静张罗。做规划设计,请师傅,买材料,样样都操劳,甚至好多时间还亲自动手。一日汪繁的妈妈从乡下来到店铺,正好碰到季春华在店里忙活,她是认识季春华的。汪繁的妈妈发话了:“季师傅呀,你是我家的恩人这一点都不假,可你现在成了我家的仇人,你知道不知道?自从你成为这个家庭的客人,汪繁与佟静的感情渐渐的走向破裂,最后走向离婚。你现在好了,干脆了,两人就这么大胆的在一起了。你看,今天你们在一起,像不像一对夫妻,好亲热呀,干起活来配合得这么好,好默契呀。你们这两个,早已是一对狗男女了吧!今天我老娘要跟你拼了。打死你这狗男,打死你这狗女,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容不得季春华的辩解,也容不得佟静的阻止,这老女人边说边撒起野来,动手打起季春华来,把季春华的衬衫也撕破了,扣子掉到地上直跳跃。这还不够,老女人骂道:“草狗婆,伢狗公,老娘我今天这条老命跟你们拼了。”她边骂边用左手牵扯裤腰,把个右手直插入裤裆里摩挲着,然后抽出来,在别人还没有悟到是怎么回事时,拼命冲上前去,跳起脚来,朝着季春华的脸扇去一耳光。好在季春华的手快,一把抓住老女人的手腕,否则,遭受的还不知是什么核武器的打击,脸上留下的还不知是怎样的化学武器的后遗症之疤痕。老女人被佟静拉开退到了门外,不巧,一根木条绊住她的后跟,一个后仰翻倒下去,连佟静也倒在地上。于是,老女人坐在地上,嘶声嚎叫起来:“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大家都看到了的呀,这对狗男女打我这老太婆了呀!我这手腕被这伢狗公给弄断了……哎呀,疼死我了……今天我这条老命不要了……”此时门外围满了看客。“你这不要脸皮的老东西!”佟静想骂但没有骂出声……
佟静此时走在园中,想着这些,心里在狠狠地骂道:“这不要脸的老东西!”她又在对自己说,这不要脸的老东西值得去想她吗?不值得。只是委屈了季哥哥,污了我的季哥哥。然而季哥哥当时是在默默的承受着。
佟静对季春华有恩情,是肯定的。但在恩情之间是否还有爱情,这个就比较模糊了。但佟静总认为,能和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心里就踏实。可惜有缘无分。
佟静走在园林小道上,心在纠结……
佟静总认为给自己留下永远的缺憾与失落的是金振,但又觉得具有宽阔肩膀而又最疼爱她的男人是季春华。一个是爱情的王子,一个是婚姻的偶像。一个是梦想的天使,一个是现实的巨人。已是夜阑人静,佟静的纠结还在继续。脑际萦绕的是两个人的图像:一个倜傥英俊,一个魁伟英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