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府,羽入住的小院中,春柳,夏荷两个丫头愁眉苦脸对站门外。
“羽少爷这些天饭菜动的极少,要是腾管事怪罪我们服侍不周如何是好啊?”春柳担忧地小声说道。
夏荷闻言,也摇头叹气,正要说些什么,忽脸色一凛,向院门方向弯膝一点,“见过姬少爷。”“见过姬少爷。”春柳紧跟其后。
“怎么?羽少爷的身体还没好些吗?”姬怀逸有些不满地问,两个丫环低头相顾不敢言,见丫环这般,姬怀逸只好推门而入,自己去看个究竟。
书房里羽正在挥毫泼墨,在白纸上画着些什么,姬怀逸笑眯眯地走到他桌前,“没想到你还有如此雅,雅...”瞧见羽面前纸上所画后,他嘴角一抽,改口道:“雅致的童趣哈!”
听到姬怀逸的话,羽脸上一红,将纸折起,那一日,本以为只是一较高下的切磋,没想到最后竟是以命相搏的拼杀,让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场面的羽骇然惊惧,浑浑噩噩地回来后,便闭门不出,对外说是身体不适,今日忽然想起爷爷,寻思怕日子久了忘记了爷爷的容貌,就想画下来以寄思念,不过羽显然没有作画的天赋。
“比武死人很正常,再说了那样遍地都是的蝼蚁死就死了呗,何必在意他们的死活。”深知羽为何闭门不出的姬怀逸不屑道,不过羽似乎还是难以接受,低沉着脸,摇头不语,看样子是不想再谈及这件事。
“走,今天让你看看我的手气,当然晚上春满楼里你如果也想......嘿嘿!”一脸坏笑的姬怀逸瞄向羽的身下。
羽抿了抿嘴,懒得搭理他,不过闷了好些天,是要出去透透气了,当然如果身边没这粘人的胖子更好。
姬胖子的手气今天似乎还真不错,当傍晚时分,他们出万金坊大门的时候,他怀里着实揣了不少银票,羽怀里也没落下,都是姬怀逸强塞给他的银子,然后按姬胖子所说上赌桌放了一下后,就稀里糊涂地多了起来,见着回头钱的姬怀逸,上了马车直奔春满楼而去,马车上,第一次抱着这么多沉甸甸银子的羽,就像怀了孕的小媳妇一般,开心地盘算起怀里“孩子”的将来。
不一会马车就在满春楼门口停下,此时天色刚暗,不过春满楼门前无数灯笼已经高高挂起,一片华灯溢彩,姬怀逸看着“大腹便便”的羽挪身下马车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换成银票啊?”
羽茫然抬头“啊?”
“啊!”一声女人痛苦的哀叫与羽的声音同时响起,羽和姬怀逸转头循声望去,在春满楼一旁的小巷口,几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手持木棍,围住瘫坐在地的一个灰衣女子,恶声说着什么,还不时打上一棍,痛的女子不断哀叫,细看那女子的衣着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女子,年纪二十出头,蓬头散发,一直埋着头,小声啜泣。
大概是教训够了那女子,两个小厮子架起她的胳膊,往巷子深处拖去。
“你们怎么打人啊?”羽冲他们大声喝道,刚要返身离去的小厮们,一听有人多管闲事,转身刚想张口咒骂,转身一见,是名锦衣华服的少年,便又忍了下了,一名领头的小厮立马躬身向前,讪笑道:“对不住姬少爷,羽少爷,小的们做事不小心脏了两位爷的眼睛,该打,该打。”
说着便走到姬怀逸跟前,重重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羽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姬怀逸和自己。
姬怀逸见此,皱着眉头朝小厮撇了撇嘴,小厮立刻会意,转身对满是讶疑的羽拱手解释道:“回羽爷的话,刚刚那女子是我们春满楼新来的,不懂规矩,训斥了几句就想逃走,不得以只好招呼了几下。”
原来是春满楼的人,怪不得会认识自己,不过既然是人家的楼内之事,羽也不好再横插一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哭泣着的女子被拖进黑暗中去。
经过门口这段小插曲后,羽和姬怀逸被闻讯赶来的老鸨热情地迎进楼,照旧一人安排听曲,一人“赏花”去了。
厢房里,羽独坐桌边,对面一姿色平平的女子端坐在圆凳上,抱着琵琶哼唱着小曲,声音倒也优美,可惜羽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看着那女子,听着门外楼下大厅里传来的********,想到被人左拥右抱,仍笑若桃花的她们,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何置于此,羽不由地心生怜悯,想起那灰衣女子被拖走时,那绝望无助的眼神,胸口更是一阵抑郁。
“姐姐,我进门前看见有个灰衣姐姐逃跑被抓,还挨了一顿打,你可知她身世?又为何被卖进楼来?”羽突然开口询问。
曲声嘎然而止,唱曲女子讶然抬头,“回羽少爷话,你说的可能是新来的清珞妹妹吧,听姐妹们讲,她本是城东大户人家的儿媳,只是她相公从小就体弱多病,今年不幸病故,婆家见她过门许久也没生下一男半女,又欺她娘家无人,就被婆家卖进楼来,按规矩今日她应该喝凉药调理身子了,然后再调教几日才可接客,羽少爷不妨再多等几日。”
见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羽也懒得解释,“凉药是什么药?”羽熟知百药,但这凉药还真未有所听闻,唱曲女子脸色一暗,低声道:“凉药乃绝女子生养之药。”
在羽和唱曲女子一问一答的时候,春满楼后院里,与前楼的灯火辉煌和喧哗热闹相比,这里稍显昏暗和安静,只有侍女和小厮们来回穿梭的忙碌身影,其中一个小厮手端一碗黑色汤药,推开一间紧闭的柴房门,房间被捆的整整齐齐的木柴堆了个半满,空着的另一半,放着一张老旧的小方桌和几条板凳,一根房柱竖立在桌子对面,刚刚逃跑的灰衣女子清珞,正被反绑双手缚在上面,而她面前的小厮,正是自打了几个巴掌的小厮领头,他一脚踏在长櫈上,身子前倾,一只手托起清珞的下巴,将她的头粗暴地扭过来,一只手端着刚刚小厮送进来的汤药,瞪着脸颊红肿,嘴角溢出血丝的清珞,恶狠狠道:“乖乖地把药喝了,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不喝,那么爷今天很不爽,动起手来可不知轻重。”
紧咬双唇的清珞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许多刚入楼的女子,大多不肯服药,因为世俗认为不能生养的女子,不能算是正真的女人。
“那我便来看看是我手段硬,还是你嘴硬。”气急败坏的小厮领头放下药碗,卷起衣袖,柴房顿时传出数声“噼啪”脆响,和女人含糊不清的痛苦呜咽声。
片刻后,门口传来“嘎吱”一声,木门再度被推开,先前送药离去的小厮走了进来,见到已经满脸血污的清珞,和气喘吁吁的赤膊小厮领头,连忙开口阻拦道:“别打了,虞妈妈说有爷买下她了,破了相可就卖不出去了。”
领头听闻此言,啐了口唾沫,瞪了她一眼道:“哼,今天算你运气好!”
厢房内,羽正摸着肚子,缅怀“夭折”的银子,“吱”房门被推开,一名侍女走进房中,她身后还跟着正紧张不安的清珞。
羽见清珞脸上又添了新伤,不过虽然脸上有伤,但却遮挡不住她清秀的眉目,不然也不会嫁到大户人家去,想到那些银子救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羽也就不那么心疼了。
“姐姐还有什么亲人可以投靠吗?”羽问道。
一说到亲人,清珞神色黯然,不禁垂下泪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哦,既然如此,我院子里还有空房,你可以先搬来住,等以后有了什么打算,要离去时,跟我说声便是,至于这卖身契。”羽说着将桌上的一纸文书推到清珞面前,“现在是你的了”
清珞抬起头来,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少年所说的话,眼中有惊喜,又有猜疑,对那张决定自己命运的白纸,一时犹豫不决。
最终,看着一脸真诚笑容的羽,她还是颤抖着拿起卖身契,紧紧捂在怀中,微笑的脸庞满是激动的泪水。
在回姬府的路上,姬怀逸看着跟在马车后面的清珞,一脸不可思议,转头对羽坏笑道:“眼光不错啊,留作通房丫环?”
“卖身契给她了,不过她现在没地方可去,暂时先住我院子里。”羽感觉跟姬怀逸说话胸口总憋着一股气。
姬怀逸不由地“啧啧”咂嘴,“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啊!”
羽偏过头去,看着路上稀少的行人,目光变得坚定,这些天一直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羽,在刚才看着清珞将卖身契紧紧攥在手心,那悲喜交加的脸庞时,就暗暗决定,自己要做一个行侠仗义,扶危救难的侠士,就像书上所写,让他一直崇敬不已的豪侠们那样。
几日后的一个凉爽清晨,羽早早吃过早餐,打算着抢在姬怀逸出现前,出府到城外的山野之地,去呼吸下熟悉的林间气息。
姬府大门处,看门的小厮,见羽是独身一人要出门,便谦和地将他拦了下来,转身去请来腾管事,当腾管事来的时候,身后还有两个经常跟着姬怀逸出门的仆从。
“羽少爷是要出门吗?”腾管事走近后,躬身问道。
“嗯,我出城去透透气。”羽从容回答。
“那还请羽少爷不要见怪,务必让这两下人随行服侍,因为老爷有过交待,必须确保羽少爷的安危才行。”腾管事说着又从袖口抽出几张银票,双手递上,“这些备好的银票是给羽少爷出门时花销之用。”
羽见那些都是大额的银票,虽然对银两的多少没有确切的想法,但也知道这是很大的手笔了。
身上刚好也没有银子的羽,低头想了一想,就当是先借姬府的,等以后药铺开张,有银子了再还上便好,便不加推辞接下银票,“那就多谢姬伯父的好意了。”羽揣好银票,带着两个仆从欣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