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干的上午,天玄殿的主殿内,钟飞浦一身鲜亮的缎衣,在殿前背着双手,缓缓踱着步伐,他的面前,清一色的黄衫弟子整齐划一,肃穆而立,被他凌厉的眼神扫到之处,人人屏声息气,不敢有丝毫动作,连站在队列最后面的羽,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今天就有没有自告奋勇的人吗?”钟飞浦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下面一片寂静,正当羽对他的话感到纳闷的时候,“你”钟飞浦指向一名弟子,被点到的弟子愁眉苦脸,极不情愿地走出队列,其余弟子立刻分列两旁,空出大殿的中间位置,“呼”钟飞浦一把扯掉上衣,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上面七支已经有了五个分叉的烈阳纹,鲜红夺目,羽这时才知道,钟飞浦并没有选择专注腿力的奔雷纹,和臂力的出云纹,哪怕已经修炼至第五层心法,还在坚持心法中最难的烈阳纹,不过与正常的烈阳纹相比,此刻钟飞浦胸口的烈阳纹上,七路扩散开的线条,仿佛被描上了一圈细细的黑线,“黑笼术,还是第七层的黑笼术。”羽皱着眉头,想不明白钟飞浦要做什么?黑笼术是通过逆转一部分心法的运转,从而产生抵消心法效果的奇术,这术唯一的作用是压制武者的力量,并在胸口显出将七路阳纹包裹在内的黑线,每显出一路黑纹,便可压制武者自身的一成力量,当七路尽显时,便可压制七成的力量。
被点名出列的弟子,向钟飞浦抱拳一拜,随后一声低喝,奋身冲向前,看着冲向自己的身影,钟飞浦阴沉着脸,冷哼一声,飞起一脚便将他踢飞了回去。
“你”对那被一脚踢飞的弟子瞧也不瞧一眼,钟飞浦又指向下一个倒霉蛋。
“嘭”
“你”
“师傅请接...啊!”
“你”
不一会,大殿内便一片混乱,看着满地东倒西歪,惨叫连连的弟子,钟飞浦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瞧了瞧唯一站立的羽一眼,失望地转身向殿门方向走去。
“师傅,弟子古羽,请指点。”一道洪亮的声音意外响起。
钟飞浦转过身来,“你?”
几道轻若蚊蝇的讥笑声中,羽抬起头,那是没有丝毫惧色的年轻脸庞。
钟飞浦似乎有些扫兴,非常随意的往羽前一站,“来吧。”
“噌”羽双腿如兔蹬,身体一窜而出,然而下一个瞬间,他便被钟飞浦如拍一只苍蝇一样,一掌拍翻,滚回了原地。
羽擦擦脸颊上的尘土,爬起身来,低头抱拳道:“弟子愚笨,恳请师傅再指点。”
钟飞浦低眉瞧了他一眼,回道:“好,那我便打到你开窍为止。”
“嘭嘭”的击打和摔落声,在大殿内不断回响,倒下,起身,再倒下,再起身,羽如飞蛾扑火般,不停地扑向钟飞浦,因为多接近了他一步,或是触碰到了一次他的衣角,这些都会让羽生出一份胜利的喜悦。
“这就是个疯子。”不知谁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殿内其他弟子纷纷点头赞同。
钟飞浦看着跪趴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羽,冷生道:“忘掉你今天的无能与弱小,因为明天我会让你更加印象深刻。”
“是,师傅。”羽艰难地喘着气回道,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钟飞浦已转身离去。
房间内,羽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熟悉的药草味,让他身上的疼痛不知不觉减轻了许多,半睡半醒间,上午钟飞浦施展招式的画面,在脑海里逐一浮现。
忽然,脸颊传来一片轻柔的湿凉,羽惊醒睁开眼。
“幽芷姑娘,你怎么来了?”看清床边坐着的人后,羽十分讶异。
幽芷莞尔一笑,“听说今天你伤得不轻,所以我和沧笙就过来看看。”她收回拿湿巾的手,把身后的沧笙拉到床边。
“多谢幽芷姑娘的好意,我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羽从床上坐起,这才发现房间内还有一人。
“没想到大师兄也在。”随着羽的声音,幽芷和沧笙也转向身后,原本一脸嫌恶的莫求生,在幽芷转头的刹那,立刻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看在幽芷妹妹的面子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还是不要勉强的好,不然,那只会成为你是个废物的明证罢了。”
“谢大师兄提醒。”羽言诚意恳,似乎毫无察觉他神情上的变化。
幽芷又询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就带着沧笙离开了,莫求生也紧跟着离去。
在通往后殿的长廊上,幽芷手牵沧笙,袅婷而行,身后莫求生亦步亦趋地跟着。
“幽芷妹妹,有些身份卑微的人,为了出人头地,会不择手段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包括人的善良,你可要多加注意才是。”
幽芷停下脚步,淡淡地向莫求生俯身轻施一礼,“有劳求生哥费心了,我会小心。”
“幽芷妹妹客气了。”莫求生微微一笑,刚想再说什么,幽芷已抢先开口道:“前面就是后殿了,而且两个月后便是三宗会武的日子,天玄殿只能仰仗求生哥一人,所以求生哥还是早些回去勤加练习吧。”
莫求生闻言喜形于色,点头道:“幽芷妹妹说的是,我一定不会辜负师傅的栽培。”
见依旧有些恋恋不舍的莫求生走远了,沧笙歪着脑袋问道:“求生大哥是在说羽大哥吗?”
幽芷摸摸沧笙的头,“你觉得羽大哥是骗子吗?”
沧笙连连摇头,“他就是有些呆。”
幽芷被沧笙这突然一本正经的回答,逗得忍俊不禁,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人小鬼大。”
寂静的屋内,羽仰躺在床,似在思索什么心事,身体安然静止不动,许久后,他高举起右手,“唉”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蓬血雾从手面缓缓溢散开来,与以前相比,明显更加红艳和浓厚,注视着不断变化的血雾,羽暗自嘀咕道:“入了宗也没能搞明白这怪象因何而生,而且它还随心法的精进,更盛往日。”
猛一握拳,手掌四周的血雾轰然动荡,而后无声敛回体内,“由心法而生,又随念而动,这理应是神武宗血气,但从未听说过血气肉眼可见,并能离体而行。”
羽苦思不解,遂放下手臂,心下自笑道:“我对这无关紧要的事,何必刨根问底,眼下应勤加修炼心法,早日突破第二层才是。”
第二天的殿训上,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下午的武场操练,依旧咬牙坚持了下来,身疲力竭地回到屋子后,未及片刻休息,又开始炼制丹药。
“羽大哥”沧笙鬼鬼祟祟地从外面跑进来。
“你来啦。”对他的出现,羽早就习以为常,所以蹲在地上照看丹炉的羽,目光仍然停留在冒着徐徐青烟的丹炉上。
“你身上的舒筋丹,最好收匣入瓶存放,不要散了药效。”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刚刚跑到羽身后的沧笙,瞪大了眼睛,吃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舒筋丹?”
“一闻丹香便知。”
沧笙无趣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巾帕包裹的白色丹药,“喏,拿去吧!”
羽瞄了一眼他小手捧的丹药,打趣道:“你不是偷的你爹的吧?”
“哼,才不是我偷的。”沧笙一翻白眼。
“那你怎么用巾帕包着,不是放丹药的瓷瓶?”
“爱要不要”
看着沧笙装出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却没有缩回捧丹药的手,羽哑然失笑。
“你真不要啊?”沧笙催促道。
“替我谢谢你姐,还有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巾帕是你姐的。”
沧笙一惊,张了张嘴巴,最后才有些不服气地说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呆。”
“你知不知道大师兄是入宗多久后,才突破第三层心法成为三歧弟子的?”羽正色问道。
沧笙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大师兄入宗有五、六年了,他入宗三个月后破第一层,一年半后破第二层,三年后破第三层,如今在第三层上已经待了快三年,其他人都说再过三年,他一定可以破第四层,而且他修炼的是最难的烈阳纹,和我爹一样,所以有这样的速度,在神武宗里可是极少的。”说起大师兄,沧笙一脸的骄傲,不过见羽不以为意的样子,又补充道:“只要大师兄第三层修炼圆满,就可以参加一年一度的宗内魁武比赛,进入前十的,将拜入伏虎峰各位长老门下,只要潜心修炼,以后在伏虎峰破了第五层,便能为一峰的殿主,破第六层可以问鼎长老之位,破第七层位同国相,为一宗之主。”
羽见他说话的时候,满眼憧憬,忍不住带着逗弄的想法,微笑道:“可他终究会离开神武宗,只有我才将超越所有师兄,成为你爹最杰出的弟子。”
沧笙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你还是先搞来一双铁锏再说大话吧!”
羽笑了笑,脸上忽然显出一丝落寞,“谢谢你,沧笙。”
看着羽真诚道谢的样子,沧笙一头雾水。
在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羽黯然仰面自叹:“三年,太久了!”
大离律法,城主之位,非三阶之上武宗弟子不得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