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座落于西月王封地东南方一百里处,是进入封地的必经咽喉之地,而西月王镇守的蛮荒之林,所出产的药材、皮毛大多会途经渝城,运往大离王朝的各地,这使得渝城云集了各地商贾,城池也因此繁荣兴旺。
午时,渝城外的大道上,夏日炙热的骄阳,依然阻挡不了大大小小的商队对金钱的渴望,城门口排成长龙的车队正蹒跚而行,吱呀作响的马车队伍,夹杂着马夫的吆喝声,显得异常繁忙,其中一辆拉满货物马车后面,一名少年正抱膝而坐,挤在一堆货物中间打着盹,他正是按照爷爷安排,改名换姓为古羽的洛沐恩。
“小羽啊,这就是渝城了,你是跟我们先去驿馆?还是直接去找你家亲戚?”驾着马车的车夫转身向车后喊道,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回应,“小羽?”车夫再次提声高喊。
“唉,王大哥,什么事?”清醒过来的羽,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墙下,
“我问你是现在就下车,还是和我们一道先去驿馆?”车夫重复一遍刚刚问话。
“我到这就好了。”跳下马车的洛沐恩拍拍衣袖上的尘土,紧了紧背在身后的布囊,快步走到车前,向他道谢后,便和车队分路而行。
两天前,洛沐恩来不及抚平失去亲人的悲痛,就要面临独自生存的困境,好在爷爷信中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离开那片山林后,他按信中指引,找到了一条大道,几次尝试后,才成功搭上了去渝城的商队。
入城后,站在渝城宽直的街道上,已经改名为古羽的他举目四望,沿街鳞次栉比的茶楼酒肆、琼楼玉宇都是那么得金碧辉煌、光彩夺目,初见如此繁华热闹的场景,他心中虽有新奇,但更多的却是茫然和无助。
在沿街几经打听后,羽来到了一座高墙碧瓦,庄严华丽的宅院门口,这是渝城的富贾姬恒贵的府邸,据爷爷信中所说,这姬府先祖以贩卖药材起家,几世之后家境日渐殷实,成了渝城内首屈一指的富贾,不过上一代家主夫妇因贪图延年益寿,服食了来路不明的丹药,结果双双暴毙,未及而立之年的姬恒贵便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家业,而姬恒贵的正室据说是城主雷洪的外甥女,所以这姬府在渝城占尽地利人和,生意也越做越大,十多年前,掌管家业不久的姬恒贵带着重金登门拜访爷爷,想求得古家的一些丹方,结果他虽被婉拒,但仍彬彬有礼,献上许多贵重药材,由此深得爷爷的欣赏,如今,爷爷将自己托付到这姬府,羽心中忐忑,不知道如今姬府变化如何,事情能否按爷爷所预计的那样顺利。
羽独自走到门口一对口含硕大铜钱的石蟾边,仰头望了望门额,上面的“姬府”两个鎏金大字金光四射,让人炫目。
羽挺挺胸,鼓起勇气,踏上由整块青玉石所砌成的台阶,走到朱红的大门前,用力叩响了门环。
开门的是一个小厮,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羽,见他衣服又脏又不合身,顿时拉下脸来,凶巴巴地问明来由后,满脸怀疑地拿着羽递给他的书信关门离去,等到再次开门时,小厮一扫先前眼中毫不隐藏的轻蔑,满脸堆笑,恭敬地迎羽进了姬府。
羽跟着这小厮一路穿过庭院,拐到一座花园门口后,小厮便将他交由等在花园门口的一名丫环,继续向里走去,没想羽刚抬脚进入花园,前面引路的丫环便“啊”地惊叫一声,侧身闪到一边,跟在后面的羽猝不及防,眼前一黑,被什么东西撞了个踉跄,待稳住身子后,羽抬头一看,原来是个胖得圆滚滚的少年,丝袍华带打扮,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他嫌恶地拍拍胸前被撞到地方,瞪了羽一眼,便径直离去。
一旁弯腰低头、大气不敢出的丫环,一见那少年走远了,这才敢抬起头来,提手示意还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的羽跟上她,继续前行,两人穿过花园后,来到一座颇有儒雅之风的小楼前,丫环将羽引到小楼内堂的一扇门口,便躬身告退,由羽独自走进入敞着门的房中。
进门后,羽扫了一眼房中摆设,看样子这也是一间书房,但比起爷爷的书房来,显然要奢华的多,在房内一侧的书案后面,一名不输刚刚那撞人少年臃肿的男子,正持信而坐,他手中的信正是爷爷留下的,刚刚又递给了门口小厮的那封。
那臃肿的中年男子听到了门口动静,便抬起头来,羽看其脸庞约四十余岁,身上光滑柔软的丝袍绣满了花样繁复的图案,一对细小且敏锐有神的眼睛,正审视着自己,羽暗忖道,“想来他便是爷爷信中所说之人了。”
虽然被那人看得有些发怵,羽还是强做镇定地上前拱手道:“小侄拜见姬伯父。”
姬恒贵放下书信,点了点皱着眉的额头,“嗯,贤侄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他语气不咸不淡,让人毫无亲近感。
羽取下戴在脖子上的一枚巴掌大小的玉佩,双手奉上,书案后的姬恒贵抬手接过,放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瞧了一遍,脸上立刻大喜,这枚玉佩乃古云山的家传之物,通体白润光滑,上面两条鲤鱼围绕着一颗内含天生灵液的水珠在嬉戏,一看便知是玉中珍品。
惊喜交加的姬恒贵“唰”地一下从椅子上腾起身来,赶紧地绕书案前,抓住羽的手,激动地说道:“果真是侄儿你啊。”他的动作之快,以至于他肥肥的肚子在止住身子后,还一颤一颤地上下颠簸。
被惊吓一跳的羽,一时觉得山庄外的人,似乎都有一种瞬间变脸的神通,刚刚还冷冷冰冰的面孔,眨眼就变得热情无比,而且还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
虽然对姬恒贵一下变得如此热诚,还难以适应,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爷爷的安排并未有什么变故发生。
姬恒贵将羽拉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后,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伯父跟你爷爷虽是忘年之交,但亲如手足,不然十多年前,伯父拜会你爷爷时,他也不会将这古家的传家之宝:双鱼佩,拿给伯父观赏。”姬恒贵说着,顺手将玉佩归还给羽。
羽听他谈起和爷爷的交情,心中一暖,姬恒贵此时又换上一副悲苦的表情,仰面叹了一口气,似自言自语道:“十二年前,古家遭逢大难,你爷爷从此避世不出,那时伯父甚为担忧,派遣多人前去打听他的消息,可惜都徒劳而归。”说到此处,姬恒贵转头,很是欣慰地说道:“好在天佑古家,香火未绝,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而今你爷爷托付伯父如此重任,伯父必不负他的期望,侄儿你安心在姬府住下,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你的身份,而来打扰到你,还有你爷爷信中所说之事,伯父这几日就去安排,妥当之后还要有劳侄儿。”
羽摇摇头,连忙说道:“我爷爷所说之事,辛劳了伯父才是,侄儿不过是一个传话之人,有何幸苦之说。”
看着谦恭作答的羽,姬恒贵微笑点头,“贤侄路途劳顿,伯父先先安排侄儿去歇息可好?”
羽拱了拱手,“有劳伯父了。”
姬恒贵起身走到门口,唤来下人,交待了几句后,下人便领着羽离去,等到书房再无他人后,他拿起书案上的那封书信,取出火折子点燃,看着书信慢慢发黑的一角窜起火焰,姬恒贵忍不住笑出声来,“十多年前求之不得的事,没想到十多年后,反而送上门来,如今这古云山只要所获利钱的三成,就肯将无数丹方拱手奉上,真是求之不得,不求得之,看来这就是我姬府命中注定的造化,哈哈。”
姬府的一座小院内,掌管姬府后院事务的腾管事,正带着几名丫环,垂手站立在院中。
“这个院子以后便是羽少爷你的住所,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尽可对老仆直言。”留着花白胡子的腾管事躬身对羽说道。
环顾整个小院,环境别致而幽静,院中还有假山、水池、石桌,比起羽在山庄的住所,要精致许多,“多谢腾管事”羽客气地谢道。
腾管事呵呵一笑,“这里羽少爷满意便好,还有我们姬府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各自的院中用餐,有什么需要只需对丫环们吩咐下去就好。”说完指了指身后随他们一同进院样貌清秀,年约十七八岁的两个丫环,“这两个丫环,一个**柳,一个叫夏荷,是以后服侍羽少爷你起居的。”
两个丫环一同走上前,向羽弯腰行礼,“见过羽少爷”两道莺声飘然入耳。
“见过两位姐姐。”出于礼貌,羽也拱手还礼,但春柳和夏荷两个丫环一惊,像是受到莫名惊吓一般,连忙侧身退向两旁,不敢站在羽行礼的正面,腾管事也急忙摆手道:“她们只是服侍少爷的下人,怎可担的起如此称呼,少爷直呼她们名字即可。”“她们比我年长,我不能叫她们姐姐吗?”不解凡俗礼节的羽疑惑不解,“呃,这个.......少爷想怎么叫都可以,只是喊下人姐姐不合主仆之礼啊!”腾管事为难地解释道。
“哦”羽点点头“我也只是客,以后我就叫她们姐姐吧!”并未将这些俗礼放在心上的羽随口说道,腾管事嘴角一抽,碍于仆人身份,对这不尊礼教的少爷,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