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曙光破云而出,大地顿时显出一片熠熠生辉的景象,刺眼的光芒映在脸上,带来一股温和的暖意,羽一脸的恬静地站在梨树下,半眯着眼睛远眺东方,半响后,他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发出一声感叹:“这里和我以前住的山上味道很像。”
“少爷以前住过山里吗?”同在梨树下,正娴熟地抹桌摆櫈的子衣抬头问道。
羽楞了一下,一丝哀伤在脸上一闪即逝,“曾经住过很久。”
“你去叫爷爷来一起吃早餐吧,这里我来就可以了。”羽转身也投入到整理碗筷中来。
子衣放下手中的活,双手在身上擦了擦,“嗯,少爷,那我先去爷爷那了。”
很快沐家爷爷便和子衣一起来到院中,梨树下的木桌上,已经摆放好几只盛着米粥和早点的碗碟,见人已到齐,羽便招呼大家坐下一起用餐。
“沐爷爷,你看这边也还有空房,就不要再推脱了,搬来一起住,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羽边吃边建议道。
“我一个糟老头子,怎敢再劳烦羽少爷,这一日三餐的招待已经让老朽很难以为情了。”沐家爷爷依旧一再推脱。
羽只好先作罢,沐家爷爷转而和羽聊起一些三岔村的乡邻趣闻,引得三人都笑意盎然,一顿丰盛早餐很快便在这欢声笑语中度过,吃完后的子衣又揽过洗碗刷锅的家务,在灶台上忙碌起来,羽则和沐家爷爷一起坐在树下,享受秋天早晨的凉爽,边向沐家爷爷问起一个先前一直很疑惑的问题,“先前问子衣,那一手好字是谁教的,她说是小时候爹娘教的,不知道她的爹娘后来......”
听到羽问起子衣的爹娘,沐家爷爷面露悲戚,抬头看向院墙外的天空,怅叹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也并非姓沐,更不是子衣的亲爷爷,而子衣的爹娘也非渝城本地的人,他们是相城沐家的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沐家是朝廷世袭的武官,在相城极俱权势,老朽我则是从小服侍沐家二少爷的家仆,而沐家的人要承袭官位,血脉自然要优异出众,只有这样才能被送上三宗二阁进行培养,所以沐家迎娶的都是血脉同样优异的权贵之家女子,这样方能保证可以诞下优异血脉的子嗣,”说到这里沐家爷爷转过头,怜爱地看了一眼灶房门口,“然而子衣的娘亲,并不符合沐家的要求,可二少爷对她情真意切,非她不娶,为此更是与沐家老爷闹翻,结果被盛怒之下的沐家老爷逐出了家门,后来二少爷便带着老朽和二少夫人,来到了这千里之外的渝城,开了间皮货铺子定居,不久后就诞下了子衣,那时虽然不复在相城的风光,但二少爷一家也过得其乐融融。”说到这里,沐家爷爷刚露祥和的脸上,陡然蒙上一层阴霾,“三年前,由于二少爷并不善经商,所开的皮货铺子入不敷出,导致生活日渐困窘,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商队找上门来,说是有一笔大生意要做,他们在洛王封地那里收了一批上等皮货,但原先的买家却变卦毁约,急于收回本金的商队只好以极低的价格抛售,二少爷有意吃下这批货,可惜家里银子不够,此时,和二少爷有过几面之缘的城主府雷二公子跳了出来,慷慨地答应借银子给二少爷周转,不知世间险恶的二少爷,哪想这其实就是一个恶毒的阴谋,便以宅院和铺子做抵押,在喝得醉醺醺的情况下,跟他签字画押换得白银五千两,然后二少爷用这笔钱和家里能凑出的所有银两,买下了那批货物,当满心欢喜的二少爷从洛王封地押着这批货物回到渝城后,才发觉货物不知何时已被人掉包成一文不值的稻草,而那商队的人早已在收到钱后就逃之夭夭了,然而灾难并没有结束,雷府的二公子知道了二少爷血本无归后,立马一改先前称兄道弟的嘴脸,拿着借据上门索债,而那借据上的抵押之物,除了宅院和皮货铺子,赫然多了一条,那就是二少夫人,二少爷这时才如梦初醒,原来这一切,都是雷二公子贪图二少夫人的美色而设的局,只是一切都已追悔莫及,二少夫人被强抢去雷府的当晚,就含恨自尽,听闻噩耗的二少爷万念俱灰,当夜也随二少夫人一起去了,于是就只剩下了老朽带着未满六岁的子衣流落到城外这村子里,靠村里人帮衬着,租些田地勉强过活。”说到这里,沐家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上,潸然流下两行浊泪,他背过身去,偷偷用衣袖拭干眼角,这才转过身来,红着眼睛接着说道:“到了这个村子后,本想存些盘缠带子衣回沐家,想必沐家念及子衣也是沐家的血脉,也许会收留下她,可惜老朽因为二少爷与雷府起争执时,被打伤了身子,终日药不离口,所以田地里所得的微薄收入,大多买了丹药,本应是千金小姐的子衣跟我也受尽贫苦,甚至最后瞒着老朽卖身来买药,若不是遇到羽少爷你,老朽这辈子都要死不瞑目了。”说完站起身来,再次向羽躬身致谢。
羽连忙扶起他,深怀歉意道:“今天是我唐突了,沐爷爷不要怪罪我才好。”
一片浮云遮住了院子里的阳光,灶房内的动静不知何时已经沉寂了下来,隐隐间有抽泣声传出。
午后繁忙的渝城街道上,一名身穿宝济药铺衣服的伙计,手捧一个装饰精美的木盒匆匆而行,猝不及防与一处巷口拐角窜出青衣男子撞个满怀,手中木盒也摔到一旁,里面的一个瓷瓶滚了出来,那撞人男子赶忙扶起被撞得晕头晃脑的伙计,口中连连抱歉,并捡起瓷瓶放回木盒,递给他,缓过神的伙计慌忙接过,仔细查看了下瓷瓶和木盒后,见都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身上尘土,冷哼一声道:“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这可是要送到姬府的贵重丹药,万一打碎了,你可赔不起。”
“这位小兄弟,是我走急了,对不住,对不住。”青衣男子拱手连声赔不是,伙计见青衣男子态度还算诚恳,加上没什么损失,自己又要赶时间,训斥了他几句后便继续向前赶去,而撞人的青衣男子,见伙计走远后,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手中一个与刚刚木盒中同样的瓷瓶一闪没于袖中。
数日后的春满楼,老鸨一脸惊讶地看着门口的来人,“啊!姬少爷,你今个怎么有空来了?”随着老鸨的一声惊呼,大厅人里热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目光齐齐看向门口。
姬怀逸不屑地白了他们一眼,“怎么我就不能来了不成?”
“吆,姬少爷说的哪里的话?”一脸讪笑的老鸨迈着妖娆的步子迎上前,“只要姬少爷来,我虞妈妈怎么会不欢迎。”说着她向身后一挥手帕,立刻一群莺莺燕燕围了过来,簇拥着姬怀逸的肥胖身子往楼上走去。
当姬怀逸的身影消失在楼上拐角,楼下大厅里安静的人群,立刻窃窃私语,“姬恒贵不是前日因服用补药过量暴毙,赴了上代姬府家主的老路吗?这姬家少爷在服丧守孝期间,竟还来青楼?”“是啊,是啊。”“此子大逆不道啊!”“唉,这姬府也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