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三百余短投矛从萧家军本阵升起,不像敌军的弓箭手那样的毫无章法,在萧衍的指挥下,三百短投矛集中到了敌军的一路,这一路正是先前陈庆之攻击之后仓促组建的那一路,兵力最为单薄。
短投矛的声势岂是羽箭能比,三百短投矛虽然是仓促赶制甚至有的还没有削去树皮,但集中在一起,却像是天神所降的雷霆之怒,携着疾风,巨大的声响,以及夺人心魄的阴影,降临在这些本就已经被陈庆之打怕了的流民士卒身上。
粗糙的矛尖贯穿身体,就这样带着新主人的身体继续飞行,直到十几步之后才停下,而他的新主人已经在它恐怖的威力下死亡。这不是一只投矛的威力,这样的场景在这片不大的战场上重复了上百次,每一次都带走一个鲜活的生命。三百余短投矛就带走了近两百敌军士卒,固然有其队伍过于密集的原因,但其对敌军的震慑作用甚至还在其杀伤力之上。
密集的投矛集中到了一处,所凸显的威力绝对是羽箭覆盖的数倍。被其重点照顾的这一路敌军为之一空。
无数敌军见证了曾经袍泽的死亡,粗大的投矛从天而降,贯穿兄弟们单薄的步衣,又从另一边穿透而出,带出无数肠子,器官,红白之物撒了一地,这还没完,投矛继续带着已经被夺取生机的身体,飞出十几步跌落尘埃,其中被投矛贯穿,还没有立刻死去的士卒想把插在身体上的投矛拔出来,求得一丝生机,但随着内脏血液一同流逝的生机显然不能支撑他们做到这一步。只能双手比划着,看着遥远的天际,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有可能看到了自己因为战乱饥荒而死去的父母,也可能看到了因为自己身死而得以活命的妻儿。无数灵魂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这些平时不要说杀人,就连动手打人都可能心悸一年的老实汉子们,看到袍泽们的凄惨模样,被吓得呆立当场,再也顾不上害怕敌人凶残的杀人手段,再也顾不上去想王郡守许下的丰厚报酬,甚至顾不上去想该如何活下来。
萧衍对于陈庆之建议临时造出来的短投矛所造成的恐怖杀伤力也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因为对这个天赋惊人的兄弟发自内心的信任,他才决定采用这一建议,没想到却得到了如此效果。
现在萧衍身旁充当其副手的萧清,不像自己主将一样初临战场,身经百战的他知道掌握时机的重要性。
“杀,杀,杀。”萧清大喊道。
同样被自家惊人战力所鼓舞的一众新老萧家军用发自内心的喊声回答自家的将军。“杀,杀,杀。”
声震霄汉。
原本还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流民士卒彻底感受到了何为震撼,这支连翻遭受打击的流民部队再也不可能凭借凶残手段与丰厚奖赏而再次聚集起来。
就像萧家军所说,他们的胆子已经被砸烂了。
流民们整队整队的扔下兵器,整队整队的毫不犹豫的向本阵后方跑去。
“兄弟们,不要慌,我们是敌人的五倍,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临时的这一路主将对自己麾下士卒的统帅力连他的前任都还不如。督战队因为遭受萧家军骑兵的重点照顾,已经不复存在,零星几个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兄弟们,你们不想要王郡守的奖赏了吗?那可是你们全家活命的本钱。”这位将军换了种方法,可依然收效甚微。
“你们以为当逃兵就能活命吗,等王郡守收拾完这些乱臣贼子,回去就收拾你们,到时候一个不留。只要你们能留下来,等打完这一丈我去求王郡守,我用人头担保,王郡守绝对既往不咎。”这位以前只是个衙役班头的草头将军心中很是苦闷,丢了这一路兵马,自己的下场甚至比先前已经身死的袍泽还要凄惨。
“死在姓王的手里也比死在这些杀神手上强。”一个中年老汉大喊道,同时速度丝毫不减越过整队后方,向密林深处冲去。
“敌军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堪一击。”“再来十倍也没用啊。”“有能耐你上啊。”每一个从这位将军身边跑开的流民士卒都大声为自己的逃兵行径作辩解,同时不忘问候这位将军的直系女性亲属。
“想让我们做炮灰,门也没有。”一个年轻的流民士卒看到曾经只知道骑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衙役将军,这时候还不忘坑害自己的性命,顿觉怒不可遏。
“你给我下来吧。”年轻士卒直接将自家将军拉下了马,其亲兵侍卫想要上前解救自家将军却被溃兵队伍阻挡在外,眼看着这位刚刚还做着拜将封候白日梦的草包将军活活被流民队伍踩死。
“弟兄们,我们的目的是什么。”萧衍回过神来,大声鼓舞着自己一方的士气。
“杀光他们,砸烂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直视我们的战旗。”在老兵的带领下,一千五百萧家军士卒发出了一个声音。
此时的王郡守,王朗的本阵。看着刚一接触,自己一方就有一整只队伍被整个击溃,这位王郡守显得怒不可遏。
“把那个临阵脱逃的将军给我抓回来,我要活剐了他。”这位从未练过武,以前只是个纨绔子弟的王郡守,一边大喊着,一边拔出来自己镶金的腰刀。
“将军,敌军现在士气正胜,我方士气低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暂避其锋芒,恢复我军士气,再图其他啊。”陶弘景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在一旁建议道。
“我们是对方的五倍,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我们有那么多人,就算用人命填,还不能击溃他们吗。”王朗说出了也许是其心中仅知的一句兵法。
“可我们的兄弟训练太差,敌人士卒的训练程度显然跟我们不在一个层次,再加上其士气正胜,又有阵形防护,地形狭小,我们就算有再多的人,正面接触就那么几个,填再多的人命也没有用啊。”陶弘景真感觉被气的七窍生烟。
“我们只要围住敌军,三天之后,敌阵不战自破。”陶弘景心中想着,今晚就趁乱逃跑。
“陶参军,你这是扰乱军心,来人,给我拉出去,砍了。”王朗大声命令左右亲兵。
“你这个匹夫。”陶弘景再找不出任何咒骂之词,自己好不容易奉上一条建议却给自己召来杀身之祸。身形消瘦得陶弘景就这样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亲兵架了出去,看样子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