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漫天的离火之精已尽数打入天外玄炉,澎湃胶着的火灵之气,颤动激荡,极为不稳,稍有差池,就可引发惊天爆炸,外侧围观的众人皆脸色严肃,蓄势而待,一旦发现苗头不妙,便会立时启动防御大阵。
天魂月人在上空,脸色凝重,单掌集聚着惊人气力,压缩着火灵之气尽数归位。可天外玄炉却颤抖不休,随时都有崩解之象,躁动的岩浆已凹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浆池,岩流仍在持续压缩下降。
只闻砰然一声震天炸响,炉盖喷崩而起,一道红光直冲天际,宛若红日当空,映的方丈山方圆五百里,灯火通明,红光四照,无尽灵气四散而开,狂风大作,卷的围观众人连退数百丈,将将停住。
远端观望的乾坤二老却暗叫一声,道:“不好!”
而在这一幕稍前,无灵心事重重的踏着流云飞舟,朝着红光闪动的天端渐行渐近,一旁索来无事的小道徒,望着无灵洁白的脸蛋,微微皱眉的打趣道:“小兄弟,我怎么觉得你和上次的样子略有不同?”
无灵本来无心,可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却见那小道徒笑道:“可能是我这人记忆不好,小兄弟勿怪。”
无灵连忙道:“大哥说笑了。”可他眼底却微微闪动,莫非他容貌变化在出太玄殿时已然脱像?虽说当初只是细微调整,可在明眼人看里可一清二楚。
若是此刻刑长老在旁,定然捶胸顿足,后悔不已,他平时素来喜怒无常,眼中无人,无灵来时,根本不屑一观,只待他出来才瞧上一眼,否则心思缜密复杂的刑长老即便不会拿下无灵,也会拖住无灵,待事情明了,再做定夺。
而无灵此时心中也极为矛盾,若是到了炉火坛被旁人瞧出自己容貌之差,该当如何是好?可这时巧合远端又飞来一架流云飞舟,其上所载之人竟是以为再难相见的凌瑶与那羽落,而在凌瑶身旁还站着一个脸色慈祥的中年妇人。
无灵与凌瑶目光遥遥相对,眼神中流露的一丝惊愕,彷徨。
那擦肩而过的流云飞舟,溜神儿的男童羽落望着无灵的脸容,眉头微皱,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待无灵乘载的流云飞舟化为夜空中一点灵光,凌瑶的目光才微微转向前方。
她身旁的慈祥妇人声音清淡道:“瑶儿,莫非你认识那飞舟之上的孩童?”
凌瑶恍然道:“福姨,我——”
谁知那一侧的男童羽落忽然神色一惊,道:“不对,那小子有古怪!”
可凌瑶神色却一变,声音稚嫩道:“羽落哥哥,若是你觉得有何怪异之处,等到了太玄殿,你再自行去追,现在我没时间考虑这些。”
羽落轻轻一笑,道:“也罢,等我进了太玄殿一观那‘太玄生箓’,再去戳开他的丑事,也为时不晚。”
一旁的福姨听得古怪,不由问道:“瑶儿,这是怎么回事?”
凌瑶声音显得紧张道:“福姨,先别管这个了,等我从太玄殿出来,自会跟你说清。”
福姨无奈点了点头道:“好吧,现在把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参悟那‘太玄生箓’,毕竟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不可怠慢。”
而此刻无灵却心思沉重,心想凌瑶她不会戳开我的漏洞?若是她转告了他人该怎么办?他连连摇头,心想不会,凌瑶不会揭发这件事,只是她身旁那个羽落若是发觉了定然多事,可她为何又自此?秋姐姐不是说这一代才只有一人进的太玄殿?
谁知一旁的小道徒望着脸色难看的无灵,似看出他心中有事,不由道:“小兄弟,你可没事?”
无灵不由神色一惊,吞吐道:“没……没事。”
小道徒笑道:“那就好,前方就是炉火坛,不过以我之身份,也只能送到此处。”
无灵“哦”了一声,连忙又道:“多谢。”他心想既然爷爷三令五申命这小道徒领我至炉火坛,定然有其深意,反正此时纸已包不住火,不如坦荡面对,他心中主意一定,喜色渐现,道:“有劳哥哥了,他日再另行厚报。”他一步当先,迈出停下的流云飞舟,朝前而去。
待得走了少许,才辨明方向。只是此刻,他并未急于前进,而是心思一动,唤出千年鬼,可一连试了两次,皆被一层似有似无的大力隔开,不由微微泄气,好在古戒已然恢复。他索性将揣在衣衫里窝窝囊囊的金叶子一股脑全塞进古戒内的一个小空间里,这才轻装上阵,朝炉火渊攀爬而去。
待他行至一半,忽然红光大作,直喷天顶,奔流的熔浆冲泄四溢,推进着石块飞舞而下,好在他这些日子熟韵躲闪之道,本能运起‘天人共舞’,奔泻的石块仿佛擦过流动的气体,侧飞而出。
他连舞百步,气喘唏嘘,待他回头,不由暗暗心惊。
可不容他多想,上方蠕动的熔浆垂涎欲滴的缓缓流淌,漫布而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正自他踌躇无解之际,右手手背忽然灵光一闪,水精灵脱壳而出,化为层层水幕,覆盖纠缠在无灵周身。
无灵本就通“龟息之术”,此时被水精灵纠缠的密不透风,更无大碍。他望着朦胧的前方,不知为何心中反生出一股勇气,径直冲向炉火渊。
此时炉火渊上空烟气密布,灵光窜动的火花闪烁不定。云消雾散之间,一个霸气凛然,白发飘扬,屹立当空的黑衣老者脱颖而出。
人在外端的七长老久经火炼,目光最先洞察,惊然喝道:“你是何人!”
黑衣老者朗声大笑,桀骜霸天,冷声道:“我是何人?”目光所向,无人敢于对视一合。
七长老手指颤抖,指着当空老者,道:“你……你难道是……是九月先生?”
黑衣老者仰头朗笑,笑声忽止,目光如炬道:“七长老果然眼光独到。”他脚下天外玄炉,渐渐冷却。
在场七人神色大变,宫主凝光虽不晓其中隐秘,可也心知不妙,她神色冷然,气势逼人道:“你为何不敢以真实容貌示人,莫非当我方丈山为儿戏?”
黑衣老者目光轻描淡写,毫无所惧,呵呵一笑道:“为何?”他手掌一翻,只见不下千斤的天外玄炉跃然而起,“当”的一声,托在老者手心,宛若神人一体。
“天外玄炉!”宫主凝光脸色惊然,脱口而出。
黑衣老者淡淡一笑,目光透着一股霸气,道:“还差些了火候,不过——”
宫主凝光疾喝道:“快夺下此宝!”
目光青蓝的中年男子与脸色虚白的老者如两道离弦之箭般疾射而去,谁知黑衣老者大袖一挥,铺天盖地的气浪扑啸而去,迎面冲去的两人皆被掀飞而出。
“什么!”宫主凝光神色大惊,心想通神境修士虽然实力远高于星虚境修者,可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何况蓝白两位长老都深蕴此道已久。
黑衣老者朗朗一笑道:“宫主,何必如此心急。”
谁知这时炉火渊上传来一道微弱细小的声音,“爷爷……”
只见无灵双脚踏着叠叠水花,缓步登上倾泻倒塌的炉火渊台。而此时遮挡住他周身的层层水幕如瀑布般挥洒而落,缓缓流入他手背之中。
黑衣老者此刻看见无灵出现,欣喜万分,道:“孙儿,你来的正是时候!”他低嘿一声,单拳猛击炉底。只闻当的一声,一股浑然气浪猛然炸开,辐射百丈,紧接他两脚凌空踏住天外玄炉,双掌成爪,似牵魂勾魄抽丝剥茧,受挫的天外玄炉震荡嗡鸣。
只见黑衣老者脸容夸张,汗珠雷动,一道火之精华竟被他抽离而出,形似炉火。
他朗声大笑,双足踏力,当的一声,天外玄炉如一道铁锤般飞旋而出,直奔宫主凝光等人。
而他双掌则稳稳托住那炉火虚影,却越缩越小,直至化为拇指盖大,屈指微弹,灵光一闪,射向无灵眉心。
无灵只觉额头一热,整个人就仿佛充斥进澎湃火灵之中。他微微吃痛,可意识尚在,却身不由主,飞离渊顶。天魂月淡淡一笑,如一道残影掠至无灵身前,一把将他绑于身后,沉声道:“孙儿,可要抓稳。”也未等无灵搭话,他便朝后方疾射而走。
这一切不过是瞬息之事。
七长老一步当先,稳稳接住飞来的天外玄炉,可一连退了数十丈,才将将停下,可他人却面如死灰。
只闻黑衣老者朗声笑道:“七兄,这‘炉火至宝’我就笑纳了,至于此物,自当完璧归赵!”
宫主凝光看在眼里,大声急喝道:“快拦下他们!”
身下五人除目光呆滞的七长老,皆疾射而出,如四道璀璨流星划过天际。
宫主凝光转头喝道:“七长老,你为何不追!”
她见七长老依然呆望着天外玄炉,不由急道:“这宝物尚可安好?”
七长老闻言惆怅不已道:“如今此物还怎叫得至宝?虽在我手,却貌合神离,空留一尊上古铜铁,十去八九,何等惨淡!”
宫主凝光闻言大惊,道:“怎会这样?竟在眼皮底下发生这等荒谬!”
七长老咬牙切齿道:“这是他蓄谋已久,不然怎会如此简单!可刚刚轻描淡写间蓝白两位长老就吃了败仗,即便现在追去,也无济于事。”他脸色乖张,又道:“为今之计只有开启方天大阵,方能截住此人。”
宫主凝光脸有愠怒,冷哼道:“他绝对休想跑出方丈山。”她眸光向后一扫,刚刚在此的青衫道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