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场上激战已起。
只见慧智双掌一错,使出少林绝学“万佛降魔手”,出招连绵不绝,犹似行云流水一般,瞬息之间,已是攻出七八招,端的是迅捷无比。有那同样会使这套武功的僧众,看得是目眩神移,尽皆叹服之余,收获良多。
但不论慧智每一招如何变幻凌厉,总是无法递到陈锁匠身周一丈之内。只见陈锁匠骈指如剑,或点或戳,全是攻敌之所必救。慧智往往一招还没使全,就不得不收招避让,十数招之间,竟是寸功未立。
慧智心下微惊,并不慌乱。但见他招式骤然一变,忽使“大力金刚掌”,忽使“金刚般若掌”,不数招又使“千手如来掌”,顷刻之间,连数八九路掌法,每一路都能深中窍要,得其精义,旁观的众人看的目不暇接,尽皆叹服。
躲在石后观战的向横天不由暗暗嘀咕:“我就说这个戴眼镜的和尚是人妖了嘛!这架打得真是好看,什么影视武打明星都比不上。只是奇怪,他今天为什么不戴眼镜了?难道是隐形眼镜?”
就在向横天的纠结中,只见陈锁匠对于慧智招式的变幻万千视若不见,仍然是或聠指如剑,或立掌如刀,或握拳如斧,以不变应万变,招招制敌之先机,攻敌之要害。慧智的掌法虽是变化多端,攻势凌厉,但却是缚手缚脚,十成的威力最多使出二三成来,虽是平日熟读佛法,讲究静心养气,但久攻未果,锐势大挫,心下也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慧方在一旁蹙眉不语,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语:“住持,如此下去,慧智师弟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扭头望去,见来者神情冷厉,面色严峻,身材枯瘦,赫然是不知何时到山上的戒律院首座慧严。
慧方轻叹了一口气:“师弟以为如何是好?”
慧严眼神锐利,紧盯着陈锁匠,缓缓答道:“此人武功高绝,所使招式看似无门无派,但一招一式之中尽揽百家之长,一拳一脚之中隐含武学至理,出招之间浑然天成,全无破绽。慧智师弟乃我寺少有的武学奇才,一身所学,寺中能胜过他之人已是廖廖无几。若他不胜,在场已无单打独斗能胜过对方之人,如此……”
慧方脸上忧色更浓:“如此人物,十数年间蛰伏于此,江湖间居然从未得闻。那事物对他们恐怕是极为重要啊。”
慧严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中划过一丝厉芒,冷声说道:“本寺传承重宝,绝不能落于他人手中!”
慧方轻叹一志,低喧一声佛号,不再犹豫,轻声说道:“如此,但有罪业,就由我来承担吧。结一百零八罗汉大阵!”
慧严微微躬身:“领住持法旨!”言毕,他身后人影闪动,百余名僧众手持戒棍,奔跑而出,东一簇、西一队,顷刻间如同一个扇形散了开来,隐隐间形成了一个大阵将陈锁匠等人围在了中间。
向横天见此,大喊晦气:“倒霉,倒霉之极。原本还想趁他们打架,寻个空子,带着小莫偷偷跑出去。没想到这群和尚还真是不要脸,眼看单挑挑不过别人,就要仗着人多群殴了,还把我和小莫也围了起来。这下子怎么办?……”慌乱之下,全然不觉身后的莫纵天已缓缓睁开了眼。
此时,在旁掠阵的玄微也发现了对面群僧的异动,眉头微皱:“可恶!刚才师兄嘱我寻机带着宝玉和两个孩子先走,只是没想到这帮和尚们的动作倒是挺快。哼,若是我法力没有受损……现在看来,想要全身而退,只有动用那手段了。只是,若是动用了,以后在回归时……”心中不由一阵踌躇,微微朝后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说不得,也只好如此了。”
正思虑间,忽听得陈锁匠说道:“好个罗汉大阵,贵寺也太看得起陈某兄弟二人了。”抬眼一看,只见陈锁匠负手而立,意态悠闲,慧智却站在四五米开外,脸色明晦不定,低头念佛。
原来慧智见久战不决,且形势对已是越来越不利,遂起了铤而走险的念头。忽的变掌为抓,前抓为龙,次抓为虎,前招未毕,后招已至,攻势凌厉狠辣,招招迅捷刚猛,只攻不守,赫然是取意“龙蛇虎豹鹤猿鹰”的“少林十三抓”。这种攻势有余,守势不足的功法,本不太适合慧智的心性,但此时此境,已无更多的选择,无奈之下,慧智只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但陈锁匠何等眼力,不过数招,已是瞧出慧智的破绽,随手一牵一带,将慧智带得空门大开,尔后手掌一挥,似缓还急,已击中慧智胸口。慧智但觉胸口一痛,心下一沉,暗呼“糟了”,一股大力涌来,已将他推至数米开外。慧智定下神一看,才发觉胸口被击中的地方虽痛而不伤,哪有不知对方手下留情之理,心中暗暗感激。只是事关本门重宝,倘若就此收手,岂不是愧对列代祖师和全寺师兄弟?一时心中思绪纷陈,难以拿定注意。
此时,陈锁匠虽貌似悠闲,心中却略有焦躁:“大阵已成,以我现今实力,诸般手段难以使用,若想强行破阵而出,势必要用到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只是如此的话,那后续的计划恐怕要……”一时沉吟难以自决。
就在他难以决断之时,慧严却面色严峻,指挥着罗汉大阵缓缓朝二人压迫而来。大战一触即发。
慧方清声说道:“还请二位施主三思,若归还敝寺重宝,交出两个孩子,我等决不留难!”
闻言,玄微脸色微微一动,突然右足轻点,身子不进反退,如鬼魅般向后弹出,右手袍袖一挥,如山劲风顿时压得躲在石后的向横天喘不过气来。向横天心中大骇,不待他有所反应,后背一麻,已犹如小鸡一般被玄微提在手中,立时动弹不得,耳中却听得玄微轻轻“咦”了一声。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玄微一动,罗汉大阵瞬间跟着发动起来,众僧或纵或跃,人人奔跑如飞,朝着二人追击而来。
陈锁匠见此,也不得不展开身法退到石后,群僧眨眼间又将石后的竹林空地围将起来,但眼前的情景却他们一呆,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陈锁匠负手肃立,眉头微皱,身旁站着玄微,右手中提着一人,其人方面大耳,身材壮实,正是向横天;而在十数米开外的山崖边上,站着一人,身形瘦小,神情灵动,嘴角略带一丝坏坏的笑意,左手中紧紧攥着一物,不是莫纵天还有哪个?
众人的眼光立时又被莫纵天手中所攥之物给吸引了过去,那是一块绿黝黝、毫不起眼的玉石,玉石之上似乎还有烧焦的痕迹,却正是陈锁匠二人眼中的“玄天玉”,和尚们所说的“星殒玉”。
慧方和慧严对视了一眼,不由均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微喜,宝物和两个孩子这么快的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实是出乎二人意料,不过现时的情况也让他们有些头痛起来。
玄微却是脸色阴沉,心中悔恨不已:“该死的,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早知我不应将玉石放在这二人身上的,或者先前不应听师兄的话,出手重点就好了,让这两人昏睡久些,就不会如此了。现在该如何破局才好?……”
原来玄微与陈锁匠在被众僧追至山上时,发觉山势对已不利,但心有凭恃,却也是不惧,只是将小莫和小向二人放到山上的大石后,心想事后再行发落。待发现寺中来僧众多,恐玉石在寺中多年,若有甚手段加以辨识,会多生枝节,于是又用巧劲将玉石掷至石后,心想事后一并取回就是。
向横天醒来在石后偷看时,他早已发觉。但山上已被众僧包围,下意识认为一个孩子又能跑到哪里去,故懒得理会罢了。不想情势急转直下,他二人被少林罗汉大阵所困,情急之下,他发现和尚们似乎对向横天和莫纵天有一丝回护之意,就起了以二人为质的念头。刚才那一击,他心中早已算计好,右手拿向横天,左手摛莫纵天,左足钩“玄天玉”,尔后再用两人为质,破阵而出,那时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不料一击之下,只拿得了向横天,最重要的“向天玉”却被那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莫纵天给截了去,所以惊讶得不由“咦”了一下。心知以小莫那惫懒无赖的痞性,要能安安稳稳地拿到将玉石归还才是怪了。
玄微思前想后,脸色就愈发地阴沉起来。
莫纵天眼皮一扫,已是将场中诸人的神色、心态一一看在心间。特别是那个像小鸡一样被别人提在手中,还不停地朝他眨眼的兄弟,若换其他场合,非笑尿他不可。只是现在,唉,他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年岁虽小,但久在市井中打滚,深知人心险恶。所以刚才他一醒过来,发现那块玉石在他身边,虽然不知前因后果,立即察觉到其中的奥妙,抓起玉石就不由地朝后退了几步。不待他与躲在石后的向横天打个招呼,就瞧见玄微犹如大鸟一样飞跃而来,骇然之下,仿佛受惊的小兔一样连忙蹦到了山崖边,方才躲过了玄微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