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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非人非仙

一年以后,林海荣任滨州市市长,雅阳大地震林海参与救灾的事迹成为他政绩之外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儿子然然同年降生,在林海看来该有的都有了。安欣在他面前从来不提有关雅阳大地震的任何事情,林海自从老詹去世以后就再也没碰过相机,连儿子然然的照片他都不拍,安欣知道他是怕想起老詹。

周斯载着安欣进入雅阳境内来到燕门沟,两人在车上眯了几个小时,天亮以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来到位于山南面的一片墓地。

整片山坡上树木葱郁,草坡上漫山遍野盛开着各种颜色的不知名小花,映照着这片山野是如此的明艳绚丽。山脚下一个不大的湖泊在阳光下闪烁着蓝宝石一样的光芒,和风在山谷中轻轻地飘荡。如果不看山坡上面林立的墓碑,没有人会把这么美丽的去处和墓地联系在一起,周斯心里感慨着林海是何等的用心才能找到风景这么好的墓地,由此可见他对老詹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厚。

幸好墓地不大,不一会安欣就找到了老詹的墓碑,远远的两个人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停住了,墓碑前面的石板上一束鲜艳的野花、一杯酒还有几个馒头,安欣发疯似地冲了过去跪在墓碑前,她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娇艳的野花,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鲜花是刚刚摘下来不久的,她站起身擦着眼泪对着周斯说道:“是林海!只有他们的老家上坟才会用馒头!”

她眼睛发直抓住周斯的手问道:“他们会不会就在这附近呢?”

周斯立在那里思索了几秒钟,突然发疯似地拉住她往山下跑去,远远的看到一座石头砌的看管墓地兼护林员的房子,房门虚掩,里面传来电视机播放着节目的声音。两人推开半掩着的房门,一位老农正坐在桌子跟前吃着早饭。房子不大,除了一个吃饭的饭桌和一个挂着蚊帐的大床外,四周农家的用品杂乱不堪地摆放着。

周斯说明来意,问他这两天有没有看见过一个三十多岁带着一个小男孩的男人,老汉眼神闪烁不定摆手说没有,然后就低着头吃饭也不讲话,不时抬起头看看他们走没走。周斯感觉老汉的表现不太正常,就警觉地沿着房屋的四周扫视了一遍,地上四处都是烟屁股,他一把拖过一只满是灰尘的破椅子坐了下去。

周斯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中华烟递给老汉一支,给他点上火然后把整包烟推到老汉的饭碗跟前,老汉迟疑了一下也没有推辞,只是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走吧,吃过饭我要上山干活了。”

周斯和安欣见状只得转身出门,正当周斯的一只脚刚要踏出门槛的一刹那他突然猛地一回头,看到老汉正斜着眼睛盯着他们往外走,见到周斯猛一回头吓得赶紧低下头装作吃饭,周斯心下明白了:林海来过这里!

周斯拉住安欣重新踏进门来,重又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面,指着安欣说道:“大爷,跟您说个事吧!刚才和您说的那个孩子就是她的儿子!”老人有些吃惊,看了安欣一眼低头抽着烟,周斯继续说:“孩子的爸爸犯事了,本来是应该坐牢的,可是他把孩子给带走了。老爷们怎么着都行,那么小的孩子和他爸爸在外逃亡,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您看这孩子和他妈妈可怎么……唉!”

老人低头仍旧不吭声,安欣看到老人的表情知道周斯看出了破绽才会这么说,她蹲在老人身边苦苦哀求道:“大爷求求您了!您要是知道什么的话可一定要告诉我啊!孩子太小了!我只要把孩子带走就行了,要是他们遇到坏人我这辈子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孩子了!求您了!”

老人抽烟的手哆嗦了一下,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并不平静,良久老人抬起头来说道:“你们走吧!我没有办法!”

安欣和周斯相对无言,周斯示意安欣离开这里,两人告别老人来到车里,周斯马上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两三厘米长的小黑人玩偶,安欣看到后眼睛都直了,她一把夺过小黑人,翻到背后看到LEGO几个字母的商标,她瞪大眼睛问周斯:“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是我哥哥在丹麦给然然买的乐高玩具小人,一共有红、黄、蓝、白、黑五个,是他的最爱,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的五个小人!”

说着安欣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把小黑人放到唇边疯狂地亲吻,像是见到了她的然然一样。

周斯沉吟说道:“我是在椅子的夹缝里面看到的,可能是因为黑色不醒目加上走的时候着急,孩子把椅子夹缝里面的小人给漏掉了。”

“现在可以确定林海带着孩子来过这里扫墓,他因为给老詹置办墓地,肯定和这个墓地看管员关系不一般,问题是怎么能让老人开口。”听到这话,安欣仿佛如梦醒一般:“林海虽然只是清明来扫墓,可他经常会和这里的人联系,我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经常会听到他打电话说是处理燕门沟的一些事情。我要去找大爷,我去求他一定要告诉我孩子的下落!”

她马上要冲下车去,周斯拦住了她:“没有用的,林海现在是不会把孩子给你的,你这么做只能是打草惊蛇,他们会躲得更加隐蔽。”

安欣知道周斯说的都是对的,只能看下一步周斯怎么办,只见他发动车子离开老人的石屋,车子沿着山路盘旋而上,一会来到山路拐弯的一个僻静处,周斯将车子停在树林底下,他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望远镜,对准山下的石屋。

约摸有十几分钟后望远镜里面老汉的身影出现了,他登上一辆农用三轮车后,周斯立马拉着安欣飞速跳上车疾速驶下山,几分钟后就远远看到老汉的三轮车了。周斯放慢车速远远的跟着三轮车,不一会三轮车来到山下的一条河边,河道不宽,岸边浓密的柏树林中散落着几座精美的木屋,站在木屋眺望河对岸的山崖应该别有一番景色。

老汉将车停在其中一座木屋边上,自己下车径直走了进去。周斯开着车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几座相隔不远的木屋被树林包围起来,每座屋前都有一两辆汽车停在那里,四周没有围墙和栅栏,在路口有个拱形的木制拱门将几座木屋象征性地圈入在内,浓密的蔷薇花和常春藤掩映着的拱门上面刻着三个字:琉璃阁。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然然,周斯和安欣此刻定会被如此雅致的去处所吸引,两人揣摩着此处应该是客栈或者是度假村之类。

等了一会老汉没有出来,安欣等不及决定进去,周斯开着车子进入院门,车子刚靠近三轮车不远处停了下来时,老汉从木屋里面推门出来,周斯赶紧拉住安欣没有下车,老汉径直开着他的三轮车消失在山路那头。

两人进入这幢木屋,打开木制的大门两人呆住了,这里竟然是一座几百平方那么大的佛堂!两个人楞在那里,由于太意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进退。

香炉里面燃烧的檀香和原木混合的清香充盈着整个殿堂,整个佛堂布置的美轮美奂,和安欣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座佛堂都不一样,这里没有奢华的精雕细琢,而是来自森林的原木和佛学意境相结合的绝妙手笔。整个地板是红色的橡木铺就,墙壁和天花板全部是柚木板材,中式的雕花木窗镶嵌在深色柚木的墙壁上,窗帘却是充满着浓郁藏域风格的艳丽丝绢做成,给庄严肃穆的殿堂带来了明艳的气息。佛堂正中一尊一米多高结跏趺坐的汉白玉释迦牟尼佛像,面容端庄柔和,三尊白瓷的西方三圣像站立在佛龛的下一层,所有的佛像都是泛着通透的白色,在烛光和明艳的帷幔衬托之下散发着清净的光辉。想起门口的“琉璃阁”三字,安欣觉得没有比这“琉璃”二字更能形容这里内外明澈、净无暇秽的意境了。

两人被佛堂的庄严和美丽震慑着,不敢迈步,正在踟蹰之间佛堂后面走出一位长者,虽着素色的中式布衣却是长相威严,气度非凡,周斯想必他就是这里的主人了,于是拉着安欣上前鞠了一躬,实话道出自己是外地来此寻找朋友的,请长者给予帮助。长者颔首不语,仿佛一切悉皆知晓,只说一句:“二位请随我来!”

三人沿着佛堂后面的木制楼梯上了二楼,打开和式木门,幽暗的日式房间窗帘紧闭,屋内没有人,四面书橱林立,木制灯罩紧贴在天花板上笼罩住昏黄的灯光,灯光散落在樱桃木的茶几上。布衣长者请他们两人入座在榻榻米的蒲团上面,待他倒好茶水后却庄重地告知主人马上过来,然后恭敬地退下。见过无数奇人和大场面的周斯心下生出震撼,如此威严风范的长者竟然只是侍从!主人会是何等人物呢?

周斯细细打量书橱里面众多的藏书,各种文字的都有,其中宗教著作和藏文佛经最多,竟然还有英文的《大设计》、《时空的未来》和一些德文医学书籍。紧闭的窗帘脚下一只画缸里面散落着几卷书画,靠着窗户的日式书桌上面摆放着的笔墨纸砚,只看一眼就知道年代的久远,再看一只墩圆的青瓷笔洗,周斯的心狂跳了起来,直觉告诉他是明成化的……

他的内心开始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他盯着书桌无法想象出来坐在那里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时候房间一侧的一扇和式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戴着眼镜的清瘦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昏黄的灯光下仿佛似梦中人一样恍惚来到二人跟前,见到周斯和安欣便恭请两人落座。周斯凝神端详对面这位男子不由得一阵目眩神离:如白瓷一般细腻的皮肤,轮廓分明的面庞散发着清冷的光辉,立体的五官线条柔中带刚,幽深的黑瞳闪烁如深潭泛出的亮光,此刻他投向周斯的眼眸如利剑一样直穿人心,周斯被他直视的眼睛定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他洁净的米白立领衬衣紧紧裹住他修长的脖颈和袖口,在他身上无法看出年龄,年轻的外形却散发有一种周斯从未见过的非人非仙的神秘气息。

同样震撼的还有安欣,当她坐下看到对面这个男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张面孔和银色无边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竟是那么的熟悉!突然泊心客栈林海镜头下绝世美男的面孔和大地震前夜梦中出现的男子!安欣心中惊呼:是他!

安欣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个男人同时将眼睛投向她,周斯明白了安欣见过此人!五年以后再见他恍如隔世,他只是多了一副眼镜,安欣发现他一点没变的同时却又和当年的那个宁老板有着说不出来的不同!

袅袅水汽在昏黄的灯光下飘舞,周斯恭敬地道出请求对方帮助寻找失踪的林海,如此直白的开场白男子也没有多余的一句寒暄,他的一段话却让周斯和安欣呆住了:“林海昨天一夜就是坐在你们现在坐的这个地方,但是天亮以后就又失踪了!”周斯和安欣对视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听他继续说道:“我现在也正在找他,他离开后我才发现他留下来一个秘密账户,我查过了上面有一千万!很久以前他告诉我会给我筹集一笔资金,用来做弘法的道场和慈善所用,但是这笔无头资金我不能接受,必须见到他本人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刚刚我得到的消息是林海和孩子已经落入岷川的黑社会手中,”安欣一听差点昏倒,她强忍住震惊和悲恸轻轻吐气,调整好气息等他把话说完,他看了安欣一眼,看到她没有一句话已经镇静下来不禁佩服眼前这个女人的镇定,于是继续说道:“林海的一个情妇叫史明艳,曾和黑帮有染。有一笔资金黑帮认为应该归属他们所有,史明艳坐牢以后只有林海知道这笔资金的去向,其实也就是他将这笔资金隐匿起来的,我认为他们追缴的这笔资金就是林海放在我这里的这个账户。”

三人陷入沉默,周斯和安欣知道现在的事情扑朔迷离的已经令他们无法想象了!安欣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脏在一片寂静之中“咚咚”狂跳的声音,如果不是亲耳所听,她无法相信曾经和她生活十余年的丈夫竟然有着这么可怕的一面!这只是冰山一角,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不知道有多少!安欣心底冒出阵阵凉气,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想记小时候外婆说过的一句话:睡破十床红绫被,不知丈夫什么心……

周斯这才明白那天他和林海的对诀并没有把林海所有的底都翻出来,原来这个家伙还是留了一手,他为了自己出来亲自处置那部分资金,故意让周斯和陆翔飞以为所有的资金他都和盘托出了,所以才会有陆翔飞对他的放松戒备。

安欣定下神来祈求他道:“您是一定能够找到林海的!请您帮助我找到孩子好吗?”她想起这个男人在梦中声色俱厉地呵斥那个幽灵女人,后来又同意她们相聚,知道他拥有着威严的法力,相信他一定会成为她的救星。

男人没有抬头,低头看着杯中升腾的水雾说道:“你们现在就去岷川,有一个帮派的老大和我是朋友,他救过扣押林海的黑帮头目,他答应帮我救出林海。”然后起身走向书桌,拿起笔写了一张字条,递给周斯。周斯接过纸条刹那间呆在那里,字条上面竟然写着两行繁体字:“宗先生:速与此二人将二木先生救出!见字如人!宁子乾”

周斯不知道这个宁子乾到底是什么来历,反正他的来头肯定不简单,现在救人要紧日后再弄个明白吧。

收起字条,周斯和安欣与宁子乾告别。二人驶入高速公路,在前往岷川的一个服务区两人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醒来以后继续上路,天亮之前两人赶到了岷川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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