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佛把世间万物分为十界:
佛,菩萨,声闻,缘觉,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为六道众生;六道众生要经历因果轮回,从中体验痛苦。
在体验痛苦的过程中,只有参透生命的真谛,才能得到永生。
凤凰,涅盘。”
岳凡推着轮椅,缓缓来到书架前。眼睛已经不太灵光,但是他的手却准确无误地取下一册几近发黄破掉的本子。他用苍老皱褶的手轻轻抚摸着封面,有种从尘埃中找寻零落回忆的气味混入鼻息。干枯的手指从书脊滑过,好像岁月的流星匆匆逝去不过一瞬。窗外微冷的风吹过,掀起窗帘,找寻书签,缓缓地停在熟悉的一页。岳凡深深地低着头,眼睛再也不想睁开。
“如果当时我能有所察觉,也许就能阻止那些饱含痛苦和绝望的呐喊。”书签上的这行字,让时间的齿轮停滞。岳凡深邃的瞳孔投向远方,找寻当时的那片绯红的云。风再次撩动着故人的心弦,如果他们都还能听到,岳凡老泪纵横的低鸣。
几十年光阴倒转,雅鲁藏布大峡谷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布尼塔利亚机密行动小组。为首的是布尼塔利亚皇家陆军上校博尔德。他们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目的地,也没有接受善良的门巴人给予的帮助和优待。他们经过罗邦寺,赶走了所有参拜的人,接着开始一尊尊地掏空佛像,同时用铁锹掀开了所有的壁画。前来阻止的老住持被博尔德用佩刀刺穿脑袋,倒在佛像上汩汩地淌血。
“上校,我们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么?我们只是来寻宝而已……”副官布莱特少尉问道,他觉得老住持的死相有点难看,耶稣可能不会让他进天堂。
“一切都是为了女皇陛下!这样你还有什么疑问么?”博尔德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一边拿出丝巾把佩刀上的血迹擦掉。
“可是,我怕我们这样在这里待不久。”
“废话!难道你指望这些土着人乖乖地把宝藏交给我们?你跟着我十几年的仗白打了?快进去继续找!明天还要向多雄拉出发!”
“是,长官!”
一切都是布尼塔利亚女皇的一封密函引起的,博尔德上校就这么带着副官布莱特少尉和一支精英小队朝着西藏出发了。他们行踪诡秘,专门潜入各大寺庙进行盗窃,如果要补充物资,就朝过路的马帮和商队伸出血腥之手。
葛元桥,华镶会分号。
深夜,杨广耀正在为岳天南送别。
“天南,这边路滑,晚上走路小心点,别闯到鬼了。”杨广耀把鞋垫和毡子塞进岳天南的马鞍,岳天南一直推让,最后也不好意思地接受了。
“阿耀你也是,别再祸害人家门巴姑娘了。”
“哈哈哈,说什么呢,回家看看你那个小子吧。”
“哈哈哈,什么时候该你抱个小子,过来我们看看了!”
商会里到处回荡着镖师们爽朗的笑声。
“天南,差不多该出发了吧,让雇主等久了不好。小杨,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还有镖子要走呢。”
“行,那我们就告辞了,王掌柜。”
“嗯,路上小心。”
岳天南突然想起了什么,迈开的脚步又停住了。他走到杨广耀跟前,低声说:“阿耀,要是碰见那帮布尼塔利亚毛子,可千万不能乱来。宁可丢了镖子,也别有丁点闪失,你可别到时候红了眼不顾性命了。”
杨广耀点点头:“放心吧,我有数。”
岳天南又和他对视了一眼,扭过头跑进茫茫夜色中。
杨广耀合了眼,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前天,跟他挺熟的一个镖师赵二虎子失魂落魄地跑回来,身上脑袋上都是刀疤,说不上一句就昏过去了。昨天好不容易醒了,才断断续续说,他走那趟镖子被布尼塔利亚的毛子劫了。
听了这,王掌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赵二虎子押的,可是价值连城的九眼天珠还有极为罕见的白玉头骨。这镖子出差错了,他华镶会西藏分号的掌柜估计就不用坐了。杨广耀倒是淡定,一边检查赵二虎子的伤势,一边安慰王掌柜,说改天就让他带几个弟兄出去搜风,逮住那几个毛子,一定要他们吐个干净。王掌柜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叹了口气,说货丢了就丢了,咱们人别折了就成。
翌日,杨广耀正往马车上装货。
“赵二虎子?”他扭头撇见赵二虎子蹦着就过来了,样子没少滑稽,“你不在床上歇着,溜达干啥?”
“嘿嘿嘿,”赵二虎子咧嘴一笑,“杨哥你还不知道,你虎子兄弟哪里是闲得住的人。”说着就帮着杨广耀系绳子。
“得得得!我的好兄弟,你去歇着,成不?算我求你!我啥时候求过你?”杨广耀赶快把赵二虎子往一边儿拖,没想到他一个地躺步又溜了回来。“哟,还得上劲儿了!”
“嘿嘿,杨哥,不瞒你说,今儿我就跟你跟定了。”
“不成,坚决不成。”杨广耀急了,作势要差人去通报王掌柜。
“我的好哥哥,算我求你成不?我啥时候求过你?”赵二虎子堆上脸来,“你看看我,这精神劲儿,哪像是有事的主儿?哥哥你就发发善心捎上我,啊,虽说你这趟不是什么大镖子,多雄拉那边路不太平,多个人多个照应啊。”
赵二虎子好说歹劝,杨广耀朝四下瞄了一眼,凑近了低声说:“虎子,你给哥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去寻那帮毛子?”
听得这话,赵二虎子浑身一激灵,两眼直冒杀气:“没错!老子恨不得掀开他们的皮,把肠子抽出来,在他们脖子上打个结勒死丫的!哥哥要当我是兄弟,就成全我!”
杨广耀又朝周围瞄了一眼,继续说:“其实,我也是奔着这个去的。”
“此话当真?”
“嘘,不要声张。昨天铁蛋儿放风回来,说在多雄拉那边发现一些散货,估计是有情况。我这么一琢磨,这不就是那帮毛子晃荡过来了么?所以哪,才故意接了这走道多雄拉的镖子。”
赵二虎子掐指一算,猛一拍大腿:“你还别说,杨哥,从时间上看还真没准儿!”
“是吧!”杨广耀拍拍马背上的货,“所以我用了这么多草包虚张声势,就是想诱那帮毛子过来收拾!”
“绝了!妥妥儿的!”
“行,兄弟你就跟我了。我还是找人跟王掌柜知会一声,咱们这就出发。走着!”
“哼哼,兄弟我连看家行头都带来了,一会儿好好给杨哥露一手!”赵二虎子拍拍缠在右臂上的黑色缎带。
“噢?行,一会儿就看你的了!”
杨广耀和赵二虎子有说有笑地押着镖子奔多雄拉去了,走了两里地,王掌柜还在二楼的窗户上张望着。他紧握着胸口的玉佩,却感到一阵阵冰凉,不祥的预感顿时弥漫心头。
多雄拉山道,博尔德一行。
“上校!看来多雄拉山道没有什么值得勘察的,不妨让士兵们专心赶路,过了中午这路也不好走了。”布莱特捣散了一包货物,看着脚下的马帮兄弟还有气,赶紧又补上一刀。
博尔德当然知道多雄拉诡异的气候,要是不能赶到中午之前完成锅底到锅沿的翻越,恐怕整个小队都要葬身大雪之中。眼下老天还算识相,给了点灿烂的阳光,气温也不算低,正是快速行动的好时候。可是在多雄拉一点收获都没有,博尔德实在不怎么甘心啊。无奈时间不等人:“嗯!要是沿途遇见马帮就向他们要点东西。全体士兵!正午之前翻越多雄拉!”
“是,长官!”
“慢着!”刚下达出发命令的博尔德又举起手来,他那老鹰般的鼻子仿佛嗅到了猎物的味道,“把这些尸体快速掩埋,脱下他们的衣服换上!”
杨广耀和赵二虎子押着镖子,大模大样地走到多雄拉山口上,两双眼睛却没闲着,四处搜寻毛子的踪迹。
“这帮毛子,打地洞钻了啊!”
“啧,算他们命大,总是怕了我这‘藏地雪狼’,回他娘肚子里喝奶了!哈哈哈!”
“哈哈哈!不过说正经的,杨哥,这天气也不咋的,赶紧把镖子给送了,别误了正事。”
杨广耀一声吆喝,几匹马踱着蹄子小跑起来。山道里的雾越来越浓,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难走。多雄拉一带都是坚硬的岩石,下雪起雾都是家常便饭,于是这岩石表面就特别地滑。马掌上面不抹洋白粉,走两步就滑得没影儿了。杨广耀和赵二虎子都收敛了笑容,专心致志地走路。
忽然,赵二虎子停下了脚步。
“虎子,咋了?”杨广耀见他停下,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有血的味道,还新鲜着呢。”赵二虎子四下里嗅了嗅,说道。
“咳,”杨广耀哂了一声,“我当啥呢,没准又是哪个倒霉蛋摔了呗。”
“不对!很浓的气味,肯定是刚出事了!杨哥,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赵二虎子双脚抹油似的奔了出去。
“我说,虎子,你激动个啥啊?”杨广耀见拦不住,索性拴了马,追了上去。
果然,他们找到了散落的货物,以及满地的“尸体”,地上的血迹还没干,看样子是刚出事不久。“哼,一定是那帮毛子干的!我能闻到他们身上才有的那种骚味!肯定还没走远!”赵二虎子四下查探,伏在一具尸体上听了听,接着道,“哎,杨哥,这人还有气,这人?”
当然还有气,因为那“尸体”正是博尔德本人。赵二虎子察觉到这人怎生得如此面熟的时候,后背已然穿出一把刀。
“虎子!”杨广耀刚拔出刀,四周的尸体齐刷刷地蹦了起来。虽然穿的都是马帮的衣服,可那深蓝的瞳孔和煞白的皮肤早把他们的本质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