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浅浅如春风拂过耳畔,黑暗之后再度闪过微光的痕迹。少女缓缓睁开眼睛,鲜活的色彩再度倒映在她的眼底。
不是灵魂疆域那昏暗透明的色调,也不是灵魂破碎后漂浮不定的感觉。踏实而安定的心跳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自己依旧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活着真好。
她抬眸望去,一位如林间月光般清澈的女子站在她的床边,正冲着她微微地笑。她的头顶有尖角耸立,却无损她那出尘雅致的容颜,反而更多出一分脱离人间的高贵。
“索拉卡……”她低低地念出了这个充满了生机的名字。
“咦?”索拉卡向着床边靠近了一步,惊讶地看着卧在床上的少女,低头笑问道,“小妹妹,你以前见过我么?”
少女试图直起身子。但极度的疲倦感瞬间席卷了她的身躯。她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已经支起一半的身子再次栽了回去。
“小心!”索拉卡急忙伸手扶住了少女。她皱紧眉毛,指尖的星光在少女的周身欢快流淌。点点星芒渗进少女的身体,化作一道道精纯的能量,补充着她之前丢失的生命力。
“谢谢你。”少女轻声说道。她感觉好些了,倚着床边坐起。
“神女大人,今天多谢您出手相助。”寺院的长老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少女安然无恙,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笑容。他转过身子,向着索拉卡恭敬施礼。
索拉卡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够再为大家做些事情,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离开这个世界?”少女吃惊地看着索拉卡,“这是怎么回事?”
索拉卡笑而不语。一旁的长老慌忙为少女解释道:“拉克丝小姐,请不要误会。神女大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意思是因为,她要成神了。”
“什么?”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很久。”索拉卡走到她的跟前坐下,轻轻地说道,“我曾因为个人私怨而擅自动用天神之力,从而失去了成神的资格。这都是我的过错。”
“不,那件事情你并没有做错。”少女争辩道。她当然知道索拉卡说的是什么事情。那是沃里克所造的罪孽,为了满足他嗜杀的变态欲望,他将数万个艾欧尼亚的无辜生命全部葬送在一场生化武器的袭击中。索拉卡在盛怒之下,即将成神的她召唤神力降下天罚,令沃里克永生化作狼人。而她自己也因触犯天条而被抹去神格,守候在瓦罗兰大陆,苦苦地等待着再一次成神的契机。
但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良知的人类,凭什么要对登门而来的邪恶无动于衷?
“拉克丝,你不明白。”索拉卡温和地反驳道,“想要真正地突破凡界抵达苍穹,就必须要保持一颗平静祥和的心灵。错误终究还是错误,我必须用无穷无尽的赎罪来承担。”
“还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之后,我重新回到了众神的怀抱。”她看了一眼门外的星空,眼神柔和而憧憬。
“可是,你真的舍得自己的家吗?”少女急急地叫道,“艾欧尼亚的美丽,你真的一点都不留恋吗?还有瓦罗兰大陆,现在已经沦陷了,但希望也并不是没有,我们需要团结起来一起战斗,这个时候……”
“拉克丝小姐。”却是长老突然走上前去,阻止了少女继续说下去。他垂下头轻轻地说道:“请不要逼她了。她等了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少女沉默了。她看着索拉卡,那个如明月一般皎洁沉静的女子,此时此刻早已泣不成声。
“我……我真的舍不得。可是,这依旧是众神对我的考验啊……成神之路,终究要割舍对尘世的一切留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索拉卡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她垂下头,泪水婆娑,打湿了脚下的土地。
“神女大人并非无情。当初得到虚空侵略者进攻艾欧尼亚的消息,她从千里之外的观星台上连夜赶来,中间一直没有休息。”长老在一旁轻轻说道,“你知道吗?之前那场夜袭,虚空种族出动了十三个宗师领域以上的战力。如果不是神女大人,我们早已经血流成河了。而且……”他看了一眼少女,欲言又止。
“我知道……”少女低声说道,“如果不是她,我已经死在卡兹克的手里了。”
她看向索拉卡,温声询问:“那道救活我的光芒,就是星之祈愿吗?”
索拉卡点了点头。少女再一次仔细打量着她,这才发现,原本精致优雅的她此刻虽然圣洁犹在,但依旧很难掩饰眉目之间不时流露出来的疲惫之意。
为所有的友方力量同时灌注磅礴的生命力,这样强大的神力,也只有即将成神的索拉卡才能施展了。
“可是,你真的不准备留在这里了吗?”少女依旧有些不死心,轻声追问道,“很多人都需要你的帮助。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你,这场战斗必然会死去很多人。天界真的有那么好吗,值得你那样留恋?”
“尘世皆虚华,人间多虚妄……”索拉卡艰难地开口,“请不要阻止我……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内心的安宁。远离喧嚣,回归星空的怀抱,这是我一生的夙愿。”
她说不下去了。
“我们去看看乌迪尔吧。”长老突然开口打断了这场极其痛苦的对话。他对着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对着索拉卡说道,“神女大人,乌迪尔伤势颇重。虽然他已经得到了你的照顾,但我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如我们再过去看看?”
“哦,好的。”索拉卡慌忙起身。少女敏锐地发觉到,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她急忙从床上跳下来,扶住了索拉卡。
“谢谢你,拉克丝。”索拉卡对少女展颜一笑。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地感觉头脑间一片混乱,整个人呆了一下,想要说出口的话竟是忘记了。
“你怎么了?”索拉卡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少女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