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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予梦为别

黑暗将一切归结于死寂,就连时间也要在这里搁浅。林云涯漂流在黑暗之中,没有了心跳也没有了意识,就像是一只被扯线的傀偶一样,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时间慢慢流逝,或是一瞬,或是许久,终于一道清濛的幽光打破了黑暗的永恒,从遥远处悄然飘来。

幽光飘飘荡荡,落在了林云涯的身上形成了一片云光迷雾,将林云涯紧紧裹住。

“牙……子?牙…子!牙子……”。

沉寂在虚无之中的林云涯仿佛听到了义父的呼唤,只是那声音太过遥远,遥远到闻不可及。

“牙子,牙子……”

那声音没有放弃,不停呼唤着林云涯的乳名。终于那声音传到了林云涯的耳畔。

林云涯双眼微颤,随着那个声音的思想再次有了,心中本将熄灭的执念再次点燃。

“是义父!是义父的声音!义父!义父!”

林云涯猛然睁开眼睛,感受到围拢自己的幽光传递出义父的气息,不禁狂喜,伸出双臂就要将这幽光拢起。

可惜光本无形,幽本虚幻,所以林云涯再怎么想拢起幽光,却只能会将幽光打散。

幽光纷飞,好似绒雪落火迅速消尽,最后仅剩一条光线固执的存留在在无尽的黑暗之间,不断扭动向遥远遁迹而去。

林云涯惊恐不及,不顾一切的向幽光追去。

那幽光飞遁,恰巧速度与林云涯相持,两者不远不近,似乎永远不可触摸,也似乎在寻找那一丝可以接触的奇迹。

林云涯努力追寻,奔跑间似乎隐约感觉到了时光的意义。他感觉到了时光的流动好像从一涌清泉化作咆哮的大海。他追随着幽光,似乎感觉到了时间回溯,时光褪去。

一道灵光从林云涯脑中迸现,瞬间击碎了黑暗,磨灭了一切所谓永恒的存在。

恍惚间林云涯再次来到了梦境之中的世界,黄叶被风吹落,草木为风而摇曳。在遥远的另一边,另一个林云涯永久凝望着天空,脸上挚诚,脸上的愉悦显出最初的岁月青葱。原来一切又回到了梦境崩溃之前。

“牙子,你看,曾经的你是多么的简单快乐,为何还要心中存留如此多的执念,放下吧。”

一道声音唐突在林云涯身后,好像一切又是那么自然。这声音如此的亲切,好像就一直在回荡在林云涯的耳边。只是林云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明明是义父的声音,可是怎么会?

经历了失望与恐惧,林云涯已经不敢回头,他怕看见,更怕看不见。

“孩子,为什么不回头看看?”

林云涯受不了这种煎熬,对他来说即使这种失望变成绝望的痛苦再次经受千百回他也愿意,那怕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奇迹。他缓缓的转过身去,似乎是在扭转时间的齿轮,艰难中又带着那么一股执拗。

是林仁庆身影,是义父的亲切。不敢相信,不敢奢求,即使如此亲切与熟悉,却依旧不敢靠近。

终于见到了义父,林云涯却生出到一种无力。他伸手想要靠近,却惊恐于这道身影也如同那道幽光一般的散去。彷徨中带着一丝丝凝噎,他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希望,用尽最后的一丝沙哑的声音,唤出那一声他最真挚的称谓,“义……父!”

林仁庆的人影微微晃动,随着林云涯的呼唤再次发出了铿锵的声音,在不容置疑中似乎还带了那么一丝丝的颤抖。

“牙子。我的孩子,你,还好么?”

应着这声呼唤,林云涯眼中泛起了泪水。他努力挪动着步伐,缓缓靠近着林仁庆,然后用颤抖的手指真切的触碰到了那一丝丝的温热。

“义父,孩儿好想你。”说完,林云涯跪在林仁庆面前,然后紧紧拥住林仁庆,多年积蓄的哀伤与相思凝聚成两道泪线,就好像刚刚坠地婴儿在襁褓中哭泣。

“傻孩子,我不是在这么?不要哭,来,让义父好好看看。”林仁庆双眼泛着泪花,将林云涯扶起,然后轻轻的替眼前这个已经长成的少年拭去脸上的泪水。

“义父……”不知如何言语,也许不需要什么表达,父子之间只是相互凝望,就将所有的一切倾诉给了对方。

时间过了许久,双方默契却从未打破。不过重聚后的终究是离散,即使再浓厚相逢也会因为时光的流过而变得匆匆。

林仁庆轻抚林云涯脸庞,终于将最后的道别说出了口。“牙子,义父的时间不多了。”

林云涯眼中惊慌,但是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林仁庆,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做出最坚定的表达。

“孩子,生死有命,义父早已死去。今日你我能够相见全凭一缕残念,何必呢?放下吧。”

林云涯慌忙摇头,不言不语,依旧紧抓着林仁庆,生怕一不留神义父就会突然消失。

林仁庆见林云涯情真意切,心中百味陈杂,原本掩住的泪水夺眶而出。“傻孩子,义父怎么会不知你的心思。雏鸟离巢,终展羽翅,你已经可以独自飞翔了。所以放下吧,放下心中执念,若不然你怎能叫为父走的安心呢。”

林云涯目光闪烁,哽咽难言,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唤了一声林仁庆义父。之后便恍若抽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般,带着些许颓然,又带着些许惆怅瘫坐在地上。

“牙子……”林仁庆见林云涯如此模样满是心痛,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摇头叹息。

“义父,孩儿怎会不知相逢之后即是离别,只是没想到的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却依旧是如此痛苦。义父,七年了,孩儿一直生活在执拗中,曾经的过去怎让孩儿放下。如今,孩儿还能再见到义父,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义父,现在,孩儿,放下了。”

林云涯说完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虽然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有些苍白,不过透露出气质却明显变化了许多。

林仁庆泪成两行,情绪更是激动,嘴上连声叫好,然后伸手想要轻轻抚摸林云涯的发迹,却直接从发间穿了过去。

“呵呵,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牙子,义父在走之前再送你一日秋梦,等你梦醒了,莫要忘记义父的教诲。人生一世红尘滚滚,落尽繁华终归尘土。莫忘莫妄勿癫勿狂,洁身自好问心无愧。牙子,别了。”说完,林仁庆的身影渐渐虚幻,最后消散在这虚迷梦境之间。

林云涯跪在地上,看着林仁庆的残念慢慢消失,不言不语,不过眼中滴落的泪水却饱含了不舍与思念。

时光随着林仁庆身影渐渐恢复了清明,风再次吹落了叶,摇曳了花。

林仁庆送予林云涯的一日秋梦随这风起,掀起最后的一次曼妙。这是一种礼物,也是一种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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