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点金星,突然自那满天金光中暴射而出,小半射向那白毛猿,却有大半击向那白袍人跟黑衣人!那白毛猿虽然通灵,究竟是个畜牲,怎能避得过这镇川镖局最著名的镖客所发出的杀手招数。金星击出,这灵猿便已惨嗥倒地。
一白袍人,两黑衣人,三条人影,却已冲天飞起。
白袍人大喝道:“好个‘鎏金漫天’,果然有两下子!”
三条人影,全都向于世荣扑下,于世荣纵有三头六臂,也是敌不过这三人凌空击下的一着!
只见他身形就地一滚,金鞭护体,化做一团金光滚了出去,但白袍人、黑衣人却已占得先机,他还能往哪里走?!
那边巨犬已一口咬住胡老三的肩喉处,胡老三也一口咬住巨犬的咽喉,鲜血满地,一人一犬都滚在血泊中。
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咤声,宛如晴天霹雳,一人凌空飞坠,宛若洛神天降!
众人齐被这娇咤声震得心魂皆落,白袍人、黑衣人俱都住手,只见一个女人,娇巧玲珑,头发却蓬乱,一双精光四射的丹眼中,满布血丝,面上那悲愤之色,已足以令任何人心寒,那神情之威猛,更足以令任何人胆碎,但奇怪的是,这女人身后,却背着个不知死活的妇人!
于世荣亦是满身浴血,此刻狂喜呼道:“火凤凰来了!”
白袍人变色道:“莫非是宁珂!”
宁珂厉喝道:“‘十二星相’,你们的死期到了!”
白袍人道:“‘十二星相’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他话还没说完,宁珂已冲了过来,一黑衣人首当其冲,大惊之下,双拳齐出,急如电闪,“砰、砰”两拳,俱都打在宁珂胸口上,但宁珂丝毫不动,那黑衣人双腕却已生生折断!惨呼一声尚未出口,宁珂玉手已抓住他胸膛,他情急反噬,拼死一脚飞出。
这一脚乃是星相门“断魂腿”的真传,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但不知怎地,这无影无踪的一脚,此刻竟被宁珂一伸手就抓住了,只听一声怒咤大喝,那黑衣人一个人已被血淋淋撕成两半!鲜血射出,落花般沾满了宁珂的衣服。
另一个黑衣人的眼睛红了,惊呼,怒吼,也扑了上去。
这个黑衣人身子胖滚滚的,此时他撕掉遮面的面巾,手上捏诀,身子瞬间炸了开来,一眨眼工夫出现了六个一模一样的胖子,六个胖子一个个分开来,功夫堪堪仅是地仙一流,但这六人乃是一人所化,且又久共生死,练得有一套联手进击的武功,却是非同小可。此刻六个人招式发动开来,配合无间,滴水不漏。
于世荣忍不住脱口轻呼道:“宁院主小心了。”
呼声未了,宁珂身子已冲了进去,竟有如虎入羊群一般,掌中两片尸身,一瞬间化做两团浊气!宁珂挥手掌刀飞舞,几招过后,六个人已倒下五个。
剩下的最后一人瞧着宁珂不备,突然,向她背后背着的那妇人扑了过去,自是想抢得妇人作为人质。
哪知宁珂背后似生着眼睛,大吼道:“站住!”
宁珂手里聚起一团真火球,已向他当头摔了下来。火遇风烧得更急,火焰扑面,他灵魂早已出窍,竟骇得忘了闪避,那团真火球已如万钧铁锥般摔在他头上。他整个人竟像是枯木一样被烧得瞬间成了灰烬!
白袍人全身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那白袍人虽是杀人如草芥的党徒,此刻却也被这股杀气惊得呆了。
宁珂喝道:“你还要跟我动手不成?!”
白袍人道:“你..你为什么?..”
宁珂怒吼道:“为什么?你可知路荣是我的什么人?”
白袍人失声道;“莫非那..那只鸡已..”
宁珂道:“别人都已死了,你活着又有何趣味,纳命来吧!”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到了白袍人面前,手掌已抓住了白袍人的胸膛。
哪知白袍人竟是动也不动,也不回手。宁珂手掌一紧,五指俱都插入白袍人肉里。白袍人竟还是挺胸站在那里,哼都未哼一声。
宁珂道:“不想你个子虽小,倒还是条汉子,若是换了平日,我也能饶你一命,但今日..哼,你还有何话说?”
白袍人却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狂笑着道:“你是个女人,也算不得是大丈夫。”
宁珂不禁怔了一怔,喝道:“我这一生行事,虽是女流之辈,也得天下之名,却也有不少人骂我,善恶本不两立,那也算不得什么,但你这句话,我倒要听听你是凭什么说出来的。”
白袍人冷笑道:“是非不明,恩仇不辨,算得了大丈夫么?!”
宁珂怒道:“我..”
白袍人大声截道:“你若是明辨是非之辈,便不该杀我。”
宁珂道:“为何不该杀你?我妹夫路荣..”
白袍人再次大声截止道:“这就对了,你若为别的事杀我,那我无话可说,但你若为路荣杀我,你便是不明是非,不辨恩仇。”
宁珂怒道:“你‘十二星相’难道未曾对我妹夫路荣出手?”
白袍人道:“不错,‘十二星相’确曾向路荣出手,但‘十二星相’本是强盗,这一点你早已知道,强盗要动人钱财,本是份内之事,既是份内之事便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那前来通风报讯,要‘十二星相’向路荣出手的,才是你真正要复仇的对象,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他侃侃而言,居然像是理直气壮,宁珂虽是满腔怒火,此刻也不禁被他说得怔了怔。突然大喝道:“前来通风报讯的,莫非是华铭泽那个畜牲?!
我妹夫之行程,只有那小畜牲一个人知道。”
白袍人面色微变,但瞬即冷笑道:“不错,原来你非但头发长,头脑也不简单,路荣的确是被他视为兄弟的人卖了,三千两银子就卖了。”
宁珂目眦尽裂,嘶声道:“畜牲..畜牲..”
白袍人冷冷道:“那畜牲此刻在哪里,你可知道?”
宁珂突然一只手将金猿星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嘶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是么?”
白袍人神色不变,缓缓道:“我若不知道,这些话就不说了。”
宁珂吼道:“他在哪里?说!”
白袍人身子虽被她悬空提着,但神情却比站在地上还要笃定,瞧着宁珂微微一笑。
宁珂瞧着他那张微笑的脸,一字字缓缓道:“你若不说,我佩服你。”
她若说要把白袍人宰了,剁了,大卸八块,白袍人仍不害怕,因为白袍人明知他还未打听出华铭泽的下落之前,是绝不会将自己杀死的,但此时她说的是这句话,白袍人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道:“我..我说了又如何?”
宁珂道:“你说了,我便挖出你一双眼睛!”
于世荣听得几乎失声叫了出来,暗道:“这宁珂怎地如此不解人情,人家说了,她还要挖人眼睛,这样一来,白袍人想必是万万不肯说出来的了。”
哪知她心念还未转变,白袍人已长长叹了口气,道:“虽然没有眼睛,但只要能活着,也就罢了。”
宁珂道:“说吧!”
白袍人道:“只要我说出了,你也未必敢去。”
宁珂怒道:“普天之下,还没有宁某不敢去的地方!”
白袍人眼睛半睁半闭,脸上似笑非笑,缓缓道:“那华铭泽不是呆子,明知我‘十二星相’杀人不过如同踩死只蚂蚁,他拿了‘十二星相’的银子,难道不怕脑袋搬家?他如此大胆,只因他早已有投奔之地,拿这银子,正是要用做路费。而他那投奔之地,‘十二星相’加在一起,也不敢走近那地方半步。”
宁珂厉声狂笑道:“九幽教?..我正要去的。”
白袍人道:“当今天下,也未必只有‘九幽教’是江湖禁地。”
“除了‘九幽教’还有哪里?”
“南荒巨泽‘桃花源’..”
他这七个字还只说出五个,站在一旁出神倾听的于世荣,便神色大变,身子也已颤抖,大声道:“宁院主,你..你去不得!”
宁珂目光逼视白袍人,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我话已说出,信不信都由得你了。”
于世荣颤声道:“那‘桃花源’乃是天下穷凶极恶聚集之地,那些妖和人没有一个不是十恶不赦、满手血腥,没有一个不是被江湖中人恨之入骨,但那许多妖和人聚在一起,别人纵然恨不得吃他们的肉,也没有人敢走近‘桃花源’一步,就连‘百源顺三郎’、‘罗天李充裕’、‘北州一钩’成启,都也..也不敢..”
宁珂沉声道:“宁珂既非罗天李充裕,也非北州一钩!”
于世荣道:“我知道宁院主你半九难天体,但那‘桃花源’..那里面成千成百,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妖物和恶人..”
宁珂大喝道:“义之所在,宁某何惧赴汤蹈火。”
于世荣大声道:“但说不定这根本是白袍人故意骗你的,他已对你恨之入骨,所以要你到那桃花源去送..送..”
他虽未将“死”字说出口来,其实也等于说出了一样。
宁珂仰天笑道:“桃花源纵是刀山火海,也未必能要了我的命!”
于世荣怔了一怔,苦叹一声,黯然无语。
白袍人亦自叹道:“好!宁院主果然是英雄!竟连‘桃花源’也敢闯上一闯,你此去纵然有去无还,也必将博得天下人佩服!”
宁珂道:“你还有何话说?”
白袍人道:”没有了,拿我的眼珠去吧!”
一声惨呼,白袍人一双精光四射的火眼,已变成两个血窟窿,宁珂随手将他抛在于世荣面前,道:“此人交给你了!”话声未了,人已去远。
那胡老三横卧在血泊中,身子下压着那条巨犬,一人一大,都已奄奄一息,连指头都不会动了。
于世荣瞧了瞧他,目光移向白袍人,恨声道:“你白袍人纵然一世聪明,今日却做了件笨事。”
白袍人方才虽已疼得昏过去,片刻却已醒来,就像是有鬼在后面推着他似的,他竟能忍住疼,自怀中摸出一包药,塞在眼眶中,口中还能说话,颤声道:“我笨?”
宁珂虽未取你性命,但将你送到我手中,我还会饶你?..你此刻纵有灵药治伤,又有何用!”
“自然有用,我死不了的!”
“还有谁能救你?”
“我自己。”
“于某倒要瞧瞧你如何能救你自己..”喝声中,手掌直拍白袍人天灵。
白袍人大声道:“那镖银你不想要了么?”
于世荣手掌立刻在空中顿住。
白袍人咬紧牙关,喀喀大笑道:“我早就算准你不敢动手杀我的,你若想要镖银,只有我能给你,除非你有这胆子不要镖银。”
于世荣手掌不停颤动,几次想要击下,几次都顿住,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收回手掌,道:“算你赢了。”
这一批镖银委实关系整个镇川镖局的命运,于世荣一生从不负人,又怎能负对他义重如山的镇川镖局?
白袍人疯狂般笑道:“于世荣,如今你可知道了吧!无论谁想杀我,都没有那么容易!”
”没那么容易?天网恢恢,你觉得你能活吗?“突然从远处树上传来一声冷笑。
白袍人和于世荣双双惊咤道:”谁?“
躲在树上已经很久的岳靖跳下树,来到二人跟前,一句话不说,挥手几点银芒激射向白袍人颜面,白袍人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于世荣错愕不已,也是木然在地。
银芒入体,白袍人呜咽一声,倒地气绝。
岳靖没有理会已经死掉的白袍人,而是冲着于世荣抱拳施礼道:“总镖头大仁大义,小辈佩服,宁珂乃我师父,刚才一席话,我全听在耳朵里,我这里谢过了!”
于世荣缓过神来仔细端详着岳靖道:“阁下是?”
岳靖没说话,掉头从已成两片的第一个黑衣人身后摸索出了一个背褡,然后随手扔给了于世荣道:“镖银在此,总镖头放心,晚辈告辞了。”
说着,岳靖一溜青烟般朝宁珂方向掠去。
”这孩子长得好像岳天成...“于世荣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