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泄行踪
往生虚灿莲花，真言满载妄谈。鳏寡孤独紧米钱，供养蠹虫成串。
毒丹戕害无辜，怒风摧落善帘。自招百姓乱杖至，无耻尸身高悬。
中年说书人拉着胡琴把一首《西江月》送入听书人耳朵，下一段书的大体内容被概括了出来，这是说书人的规矩。俗语有云：说书不把江月弹，肯定不给钱。任你嗓子哑，就是不可怜。于是说书人，每当开头都把《西江月》当做开场开胃菜，这道开胃菜预示着说书人正式开讲。
“话说往生教发完所谓修身丹后，着实翘尾巴了几天，如果没有胯下蛋坠着大有上天之势，可惜俗话说蹦跶的越高摔得越狠，这不报应马上到了……”说书人连弹带说的开始慢慢讲了起来。
邱城眼睛不时的盯着酒店门外，至于说书人讲的内容，他才不关心，毕竟那往生教的畜生们的下场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自己和几个坏种的算计下，这帮往生教徒因为假修身丹，害死了小一百的无辜之人，这彻底惹怒了满城的百姓，在万把人的怒火下，赵宏埙等人被日月潭带上狗尾巴游街后，憋憋屈屈的死在了一大堆的掏灰耙、擀面杖、捣衣棒槌之下。当城中官兵及时制止愤怒的百姓焚烧教区的时候，往生教的死忠份子们全都被人山人海的百姓毙于乱棍之下，无一漏网。官方清点尸身后，报上来的可辨认的尸体数目为一百三十五具，邱城已然在事后的邸报上看到了。而这一百三十五具尸体全都被倒悬在城门外的高杆上，已经示众多日了。
“这正是，宵小恶徒无需忌，伪君子辈最难缠，劝众常拭迷茫目，阴奸邪魔难近前。”结尾诗后，一声清脆响亮的醒木声，结束了这段长书的表演。接着一段短小的散场曲被说书人拉了出来。随着散场曲屏风后边慢慢踱出一个手拿钱笸箩的穿着蓑衣，背背渔笠的皓首老者，向着观众一一讨要小钱。
老者的出现让邱城心里一紧，因为他知道父亲指的高手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者，何况爹爹还告诉自己这个老者和自己那剪不断的血脉关系。当老者慢慢接近邱城的桌子的时候，向着邱城这边看了一眼，突然身形一震，连忙取出背后斗笠戴了起来，并把帽檐压得低得不能再低了，让邱城桌上的人难以看清其面貌。但是根据邱城先前的观察，这个老者满脸深深的皱纹，神色颓然，还失了一目，一个黑色的眼罩蒙着左眼。
慢慢的老者接近了邱城这个桌子，当他把手中笸箩递出的时候，头部低得更甚了。当邱城默不作声的把一小块银子放到其中的时候。一道寒光自斗笠中射出，迅速的在刀凤脸上扫了一下，然后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墨娃儿！今天怎么这么小气，人家辛苦半天了，怎么才给这点。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多给点，以后没有钱了娘自会给你！”刀凤看了看笸箩里小小的银块，低声教训着邱城。
当刀凤数落的时候，邱城感到另一道寒光在自己身上同样的扫了一下，那个老者的身体明显的颤抖的更甚了。
邱城感到对方目光后，警惕之心更甚，他重新取出一块比较大的银两，又一次的放在了笸箩里，嘴里假客气道：“小子不知礼数，老丈莫怪，小子已经倾尽所有了，另徒刚才说的真好！不知贤师徒还要在城中盘桓几日，小子也好常来捧场？”
老者用嘶哑的嗓音，回道：“公子不必客气，老夫师徒跑江湖居无定所，在这黑雪城中也呆不了几日，还要感谢公子赐下这许多银两，足够我师徒几月享用了。不知公子可否赏下名讳，也教老夫我知道何人赐下衣食。”
“晚辈姓潘，单字一个墨字。还有另一个名字，叫邱城。”邱城毫不避讳的报出了自己两个名字，眼睛则盯着眼前这个神秘老者的反应
那老者听到邱城的名号，默念了两遍：“潘墨，潘墨，邱城，邱城……呵呵！好啊！好啊！老夫记下了，日后定当报答。”说完逃似得越过邱城这个桌子，开始继续要钱。
邱城望着老者的背影，郝然发现，这个老者一手拿着钱笸箩，另一只手攥起拳来，可能是用力过大，整个手臂变得青筋暴流，加上颤抖不止的身形，使得他给人的印象好似在强行压制身体里一只愤怒的野兽。
“我说老伙计，你们爷俩编的这书可不全啊！精彩地方都没提到，这钱俺们不能给。”当老者来到几个样子有点赖的青年前边伸出笸箩讨赏的时候，被开口拒绝了。
“哦！是这样啊！那小哥几个就不必给钱了，我们爷俩初到宝地，是通过百姓闲谈的只言片语编的这段书，里边内容自是不全，还望小哥儿能讲述下当时情况，也好教老夫编的这书完整你看如何？如果小哥讲述的内容的确精彩，今天你们的酒菜钱老夫候了！”老者露出好奇的神色建议。
“当真？”那几个青年中走出一个满脸麻子的矬把子（矮子）小伙，面带惊喜的问道。
“老夫偌大年纪，还能诓骗你等不成，只要故事精彩，老夫编成评书，我爷俩儿以后也多了一道饭辙不是？”老者颜色一肃说道，然后对着掌柜的喊道：“刘掌柜，给这哥几个每人上壶糖薯烧，算在老夫账上，以后咱们一起算。”
“嘿嘿！老伙计你客气了！太客气了！好吧！那我就讲讲当时大多数人都没看到的情况。”麻脸矮子一边对老者作揖，一边来到书桌前做了下来，当他灌了几口店小二送上糖薯烧后，表情变得有点神了吧唧的。整个酒店的目光全都聚集到这个青年身上，等着他开讲。
“其实嘛~老伙计你编的这书已然是很全了，不过那往生教三个团长可不是让我们百姓们乱棍打死的，他们的死另有蹊跷。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不过当时有些情形至今我也想不明白，我只把我当时在新月桥下拉屎时的看到的情形讲述出来，信不信由你们。”青年生怕众人不信自己的言语，提前做好铺垫。
他的话让邱城心里一动，新月桥正是当时自己、万里哼和赵远松父子，萧中流父子截杀赵****三人的地点。他不知道眼前这个青年那天到底看见多少，于是心里懊悔之极，怪自己当时粗心大意没有探查周围情形。看着眼前这个矮子在那慢慢讲述，邱城强按杀心，但是也没放松警惕只待他讲述到对自己等人不利的内容后，好痛下杀手。
书桌后的青年丝毫不知道自己小命正攥在人家手心里，正唾沫横飞的在那胡咧咧：“你们猜怎么的！原来往生教那三个假正经的团长竟然会两下子，当他们逃到新月桥附近的时候，有三个人一条狗追来和他们打了个热闹，那三个人样貌我没看清楚，不过身手和那三个死鬼不相上下，其中一个赤手空拳，身边有会喷烟的球，一个拿着条裤腰带，还有一个我估计是个厨子，他手里拿的是一个炒锅，对是炒锅。他们身边那只大黑狗尤其厉害，专往人的下三路掏！”
邱城听到那人没看清长相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当下杀心锐减。那矬把子描述的正是自己，万里哼，娄月满和萧建谋。描述的万里哼变得大黑狼，萧建谋那个盾牌铁锅还算靠谱，但是把自己的骷髅看成会喷烟的球，娄月满软剑看成裤腰带就不对了，这位仁兄的眼神属实不怎么地。难道是当时离的远？想到这里邱城瞥了一眼正白话的起劲的麻脸青年，然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没看清哥几个的长相呢，原来这位老兄是个斗鸡眼。
看清此人缺陷，邱城心里更加安定了许多，开始绕有兴趣的听其嘚嘚。
“他们打了一会，不分胜负，显然那三个往生教的假正经急于逃跑，向着追来的三个人丢出几个臭鸡蛋，阻挡住了三人一狗的追杀！妈的！那臭鸡蛋的味道真他妈难闻，当时把离他们几十丈的我都好悬没醺背过气去。猫臭狗骚都形容不了那味道，要是让我选择再闻那味儿和吃我自己拉的屎，我宁可吃那玩意。”说到这里那麻脸青年，面容一顿扭曲，原本就长的不俏皮的脸更加对不起观众，同时胸脯起伏不定好似马上就要吐出来。看着他滑稽的表情，观众发出一阵哧哧的笑声
麻脸青年的话，勾起了邱城的回忆，他的肚腹也是一阵的翻腾，因为他正是当时那味道的受害者之一：“妈的！对上号了！当时你果然猫在附近。不过你提什么不好非提那几个臭弹，那臭弹可是害的哥儿几个半个月吃饭都不香，熏得连酷爱烹饪的萧大哥都险些改行。”
说到这里，麻脸青年猛灌糖薯烧，好像要压住开锅的胃肠，所以耽误了片刻。听众们见他迟迟不继续，开始催促道：“那三个往生教的败类还是死了，他们是怎么死的，那臭鸡蛋难道没有阻挡住来人的追杀？”
“当然不是！那臭鸡蛋让那三人一狗吐的一塌糊涂，不过就在三个假正经就要逃过新月桥的时候，被对面来的两个军汉给拦住了。那两个军汉身手十分了得，一个使长戟，一个用双钩，打的那三个落水狗象瘪茄子似得，最后他们三个被两个军汉打伤，一个被大黑狗咬到的裆部，被拿球那个人给用烟喷死了，一个被人拿裤腰带给勒死了，最后一个被那厨子用锅给开了瓢。”麻脸青年抹了下嘴，答到。
“哦！你说他们一个用长戟，一个用双钩？有点意思！”老者听完后看了一眼青年，然后低头自语起来。
“没错就是带两个月牙的长戟和黑色的双钩，我看的清楚着呢！”青年以为老者不信自己，跟着说到。
邱城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没发现他所讲内容中，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地方。事实也是如此，当时正巧赵大叔和萧大叔赶来打伤了三人，赵宏埙被万里哼咬到胯下，被自己用毒骷髅给毒死了，李万林被娄月满的软剑给绞杀了，马章焕给萧大哥的飞锅砸的脑浆迸裂。
“老头！你这回可上当了，那个满天星可把你给骗了，你的酒白请了。你听他都胡咧咧个啥了，哪有打架用球、裤腰带、炒锅、和臭鸡蛋的！又不是老娘们掐架，咱们又不是三岁孩子！”人群中有人出声质疑，麻脸青年故事的真实性。
“放屁！老子对天起誓，有半句不实之言，让我下边立刻软掉。”青年听见质疑，马上跺着脚发起毒誓来。
“得得得！你老兄那副尊容，下边不软也娶不到媳妇儿。软不软的根本不打紧。还他妈亲眼所见呢！就凭你那眼神，刚才那段我们大伙就得跑到城外听去！”显然青年的毒誓没起任何作用，反倒惹来更恶毒的讽刺。
麻脸青年听到这话，憋的面红耳赤，跳脚骂道：“你们他妈爱信不信，反正老子该说的都说了，酒也喝了，怎么地老子有酒喝，你们这帮穷逼只能喝自己的尿！”
“你他妈骂谁穷逼呢！烧饼脸的小犊子，是不是找削！”显然麻脸青年犯了众怒，门外的听众中冲出几个壮汉，开始指指点点的质问。
“你们他妈不是从逼塞子那时候过来的，装他妈什么大瓣蒜，想打哥几个还怕你们不成！老子正好手痒痒呢！”麻脸青年一伙围拢过来，和进来的几个壮汉对峙起来。
眼看对骂就要变成全武行，酒店老板生怕损坏自己的家什，赶忙出来和稀泥，道：“诸位！诸位！小祖宗，你们可怜可怜我这个小买卖吧！今天挺好的事儿，怎么还要干起来呢！都看我了！都看我了！”做完罗圈揖之后，他对店小二喊道：“给这几位好汉上酒，快着点啊！全写我账上！麻溜点！”
十几瓶糖薯烧被端了上来，两伙人彼此怒视了一阵，又看了看掌柜的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谁也没有动手，纷纷对掌柜的一拱手，各自找了个桌子开始各吃各的。
“大哥，说实话刚才你讲的我也都点不信，不过你放心，有事儿的时候兄弟们一定帮你就是了！”麻脸青年一伙一个长着老鼠胡子的青年，对麻子说到。
“放屁！连你都不信我，告诉你那天老子看的真切，听得明白，那两个后来的军汉一个叫什么赵什么松，一个叫什么中流，那都是那三个假正经临死前喊出来的。实在不信哪天有功夫，大哥带你去军营那边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两个人！”
“完！他奶奶的！果然是个坏事包，讲完你就喝酒去呗，非他妈找补一句干什么！”邱城刚刚还在看这伙人在那咋咋呼呼，听完麻子的这两句话心里咯噔一下子，马上转头看向那个说书的师徒。
当邱城看见这师徒的表情的时候，知道晚了，那两个名字显然已经被其听了去。此时那个说书的中年人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那老者就不一样了。那老者张大了嘴一副震惊的表情，眼睛望着那麻脸青年的背影眼也不眨一下。片刻后，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表情呆滞。但只是呆滞了片刻，醒过神来后，他对徒弟一招手，开始慌乱的收拾起来。然后旋风一样冲出店门，连钱笸箩都忘了拿。
“不能放他们走掉，这老者以前肯定认识赵大叔和萧大叔，要不刚才不会那副表情。要是赵大叔萧大叔的行踪暴露，那可要麻烦无比了。”邱城此刻只好不顾爹爹的警告，对着万里哼一使眼色，二人起身快步走出店门，向着老者师徒追去。
夜已然深沉，邱城和万里哼开始小跑起来，事情紧急二人此时顾不得隐藏行踪了。此时邱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老者发现他们的跟踪，好能拖延一时半刻，等到爹爹回来一切就把握了。老者师徒的身影，在二人前方同样急急前行着，邱城不相信他们没发现自己，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那老者并没有回身料理他们两个。
四人的追逐进行了能有半柱香时间，就在眼看老者师徒就要走到城门之下的时候，三个人影拦住了老者的去路。其中一个人影上前低声喝出一句话，让本就距离不远的邱城二人听了个真切。
“秋长空难道你要反悔，临阵脱逃不成，你不想给你女儿报那夺魂之仇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