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破宁静
黄昏时分,夕照的太阳把地里劳作的人们的影子拉的老长。邱城弯腰把手中最后一块糖薯根茎按压在被翻耕的松软如绵的泥土中后,直起腰来长长的出了口气。从小没有干过农活的他,速度比其他一起栽种糖薯的人慢了不少,于是他手中的根茎种下预示这最后一片庄稼彻底的种完了。
邱城擦这头上汗水的同时,一股微风带着些许水汽吹到了他的身上,让干完活的浑身燥热之感一扫而空。邱城劳作的这块地足有六十顷,位于望乡山的西南方向,刚刚吹过的凉风正是来自望乡山那边。邱城迎着凉风,望向远处笼罩在淡淡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的望乡山,片刻后他望向刚刚被自己种到地里的糖薯栽子,调侃道:“看来丧昆大叔的百人招雾大祭开始了,你们可要给我使劲的长啊,能做到的俺们爷们都给你们做到了,要是长不好可就白白浪费丧昆大叔他们的苦心了。”
说完邱城把手中的头化作黑气,收到体内,然后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掸去尘土的同时,邱城发现自己所穿长袍上又出现了几个破洞,他数了一下,看得见的前身就有四个之多,加上之前补上的补丁,邱城这件穿了一年多的黑色长袍已然是丢在大道上都没人捡了。穿什么邱城才不在意,落难地底的时候,屁股都光过还在乎这个?
邱城向一片树林边走的时候,显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坏了辛苦种下的作物。沿着望不到头的垄沟,足足走了两刻钟才到达万里哼他们休息的树林边。此时万里哼他们已经等了足有小半天时间,刀凤和姜雪凌这两个做母亲的早就等的心急如焚了,当他们看见邱城的身影后,马上一溜小跑的同时冲向儿子。
“墨娃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这辈子没干过活是咋的?干嘛这么拼命!”刀凤一边拍打着邱城肩头的泥土一边数落着。“城……城儿!你看……看……你,衣服又……磨……了这么些洞,上次我……我给你缝……缝好才几天……天呐?赶紧脱……脱下来娘再……再给你缝……缝缝。”姜雪凌看着儿子身上的衣服破了,一边絮叨一边开始催促邱城脱下长袍。
当邱城被姜雪凌剥下长袍的时候,刀凤手疾眼快一把把长袍自姜雪凌手中抢了过去,道:“上次是你缝的,这次轮到我了!我跟我二姐学女红好长时间了,正好练习练习!”
姜雪凌被抢了头彩,心里恼怒,吃力的说道:“你……你这……这个拙……老婆,我……才不……不放心给……给你缝呢!赶……赶紧拿来!要是冻……冻着儿子,我就……就揍你!”
“不给、不给、不给……我气死你。想要独占儿子,你想的美!有本事当着儿子面打我!”刀凤知道打不过姜雪凌,但是嘴上不服软,发出爆豆似得抢白,气的姜雪凌张牙舞爪就要动手。
“我说二位娘!你们快别吵了,都是一家人,非得拿刀动杖的让人笑话么?衣服就不要抢了,我现在渴了,谁给我弄点水喝?”邱城见二人又要掐架,赶紧找个由头分开二人。
听到儿子的要求,姜雪凌和刀凤身影一晃,同时冲向放在树下的水囊,毕竟是姜雪凌功力深厚,刀凤还没冲到一半,水囊早已被姜雪凌抄到手中。得手后的姜雪凌,一边晃荡着手中的水囊向刀凤示威,一边面带温柔的走向邱城,气的刀凤也是满面通红。
咕咚咕咚,邱城片刻功夫就鲸吞下大半囊清凉的山泉水,然后舒服的打了个长长的水嗝。姜雪凌看着儿子惬意的神色高兴的眉开眼笑,另一边刀凤则面色铁青的翻了翻白眼,撇了撇嘴。看着三人有点尴尬的场面,一边的万里哼斜睨着邱城发出嘿嘿嘿的坏笑。邱城生怕这个嘴没把门的火上浇油,吣出不中听的话,赶紧瞪了万里哼一眼以示警告。
邱城的警告适得其反,反倒引出一首气人的粗调来:
槽也翻来圈也塌,母猪打架争当妈。
唬坏粉嫩小猪崽,不知应该吃谁咂。
“放……放屁!你说……说谁是……是母猪呢!你小……小子没……没大没小……小,站那别……别动看我不……撕烂你……你这个……个坏小子!”气人的粗调气的姜雪凌柳眉倒竖,一边结巴的质问万里哼,一边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教训万里哼。
“小崽子不学好,竟敢对老娘喷粪,让我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刀凤也被万里哼气的够呛,马上和姜雪凌组成统一战线,把手中长袍丢向邱城,一起扑向了正在得意洋洋的万里哼。万里哼对自己刚才的粗调不是很满意,正想再来一首,但是看见两只“母猪”冲向自己,连忙变成一只大黑狼,向着林子里落荒而逃。邱城见此情景无奈的拔脚向着三人追去,一边跑一边心道这个惹祸的坏事包,我那两个娘是好惹的吗!真是不知死活,但愿她们下手不要太重。
当邱城追到林地里的时候,没有看到万里哼人仰马翻的场面,反倒是被林地里一片空地上正在进行的剑术切磋吸引住了。切磋的二人正式,顷画和娄月满,二人一个手拿长剑一个晃动软剑,正在潘震的指点下,不用内功进行着纯招式的比拼。
当邱城来到近前的时候四下一扫,险些没笑出声来。只见先前逃跑的万里哼被冻在一边,龇牙咧嘴的表情痛苦,黑妞则手忙脚乱的正在驱赶叮在他屁股上的几只牛虻,显然万里哼被两个“母猪”小惩大诫了一番。邱城见万里哼的狼狈相,哼哼冷笑了几声,道:“我让你嘴贱不看对象,你就给我受着吧!”说完眼睛转向林中战团,很没义气的不再理会那个坏事包。
战中的一男一女战得正酣,顷画手中长剑,一反平时华丽的招式,变得平淡无奇起来,基本都是直刺,横扫,立斩。娄月满则向一团青烟一般游走于顷画外围,手中软剑象一条毒蛇一般,再其难看无比的身法下,不时露出毒牙攻向顷画。顷画面对小太监的进攻,毫无惧色,而且格挡,回击的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顷画防守时,每当对方剑尖似乎要触碰到自己衣服的同时,才轻描淡写的化解;反击时则紧跟小太监的收势而入,但攻击的同时已然提前封死了对方的下次进攻路线。
二人对战的半天,到底是顷画涉猎剑术比娄月满久些,渐渐的找到对付软剑的办法。每次小太监的进攻,都被其点中剑尖而半途而返。正当小太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旁的潘震突然打了个嗓,小太监听到师傅讯号,跳出圈外转头看向师傅。之见潘震,弯起一根手指,另一根手指指向了弯着的手指中部。
小太监沉思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对顷画递了个眼神,示意比武继续。这次小太监被顷画长剑挡住剑尖的时候,没有马上后退,反而继续向前猛刺。手中软剑在自己和顷画之间被弯成了一个圆环,然后他把这个圆环猛地向着顷画头颅罩去。顷画见此有点失措,连忙撤开手中长剑,使得小太监的软剑重新挺直,与此同时顷画向着右边急闪,但是有点晚了,当她躲开斩向肩膀的软剑的同时,一缕青丝被斩落尘埃。
“好了!就到这里吧!”随着一声悦耳的声音,比武宣告结束,出言的正是紫竹。紫竹来到顷画面前,拉过纷纷不平的徒弟,道:“徒儿不必在意,你师伯的剑术,可远在我之上,何况真的临阵对敌,那还有时间临阵支招。败了,也不必在意。何况先前切磋不都是你胜么!”
“是啊!丫头你不必在意,我观你剑招正向着朴实无华,返璞归真的方向改正,只是你还不知九转还原之术,如果学会那个,加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要学习九转还原之术,尽管到师伯家请教。”潘震微笑着,向着顷画安慰到。
听到潘震如此说,紫竹喜出望外,连忙对顷画道:“丫头还不感谢你师伯,那九转还原之术,你师父我当初也是初窥门径,如今师伯要点拨于你,是你天大的造化。”
顷画听了师父的话,也是惊喜异常,连忙蹲身施礼,道:“晚辈多谢师伯点拨,以后少不得要麻烦您老人家。”
潘震哈哈一笑,道:“好孩子!一家人,哪那么多客套,我一身艺业后继有人,师伯很是高兴,不必多礼了!”
紫竹目光看着潘震充满的柔情,道:“这孩子以后就交给姐夫了,如果学有所成,我这个师傅死了也闭眼了。不知我还能陪伴她多少年!”
话题有些伤感,潘震默默走到紫竹身边,拍了拍其肩膀道:“妹妹不必担心,以后我定当找到再续经脉的办法,让你重新修炼,现在你自怨自艾的还有点为时过早。”
刀凤见丈夫和自己二姐有身体接触,心中自然不满,但是想到二姐那可怜的身世,只好岔开话题,道:“快别说那丧气话了,如今军屯事物已然完毕,我等还要庆祝一下,我提议我们大家今天填下坑,凑点银两去城中馆子,改善一顿如何,听说那长影酒家添了说书先生,不如我们就去那庆祝一下。”
这个提议大家自然全都同意,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向着黑雪城进发。此时万里哼已然被姜雪凌解开冰冻,正流着大鼻涕,一边贼眉鼠眼的跟在队伍后边揉着屁股,一边听着自己媳妇磨磨叽叽的数落,看的同行的萧建谋、日月潭等人坏笑不止。
华灯初上时分正是长影酒家最热闹的时候,门外边聚集着一群群衣衫褴褛,累的黑瘦的苦哈哈。由于酒家里添了说书,平时没有任何娱乐的百姓很是欢迎这种艺术形式,但他们的钱袋让他们没有能力进入酒家,于是全都聚集在门口,扒着窗户静悄悄的在那听蹭书。
当邱城一行人经过城门的时候,大家同时向挂着被百姓乱棍打死往生教骨干尸体的百尺高杆吐了口唾沫。赵****、马章焕、李万林的尸体全部在列,已经风干的尸体在晚风的吹荡下显得跟腊肉没什么区别。
邱城等进入长影酒家,叫好酒菜后,那盲目说书人已经讲完了一段,正在喝茶饮场。说书艺人能有三十多岁,身穿补丁摞着补丁的长袍,手拿个胡琴,面目清癯。喝完茶后,说书人调了一下琴弦的松紧。当人们以为他又要开始讲的时候,其竟又拿起茶杯喝了起来。
“我说先生快开始啊!往生教那帮畜生最后下场那段赶紧说啊,真急死人了。”酒客里有人不耐烦的催促。但是催促并没有让说书人动弹,还是在那磨磨蹭蹭不肯开口。
“唉!你们这帮抠门,人家说书做的是买卖,不拿钱粮让人家喝西北风不成!”肥胖的店老板出声解释着。店老板的解释让许多人把头缩了回去,大部分人不是不想给钱,只是这囊中实在羞涩。
邱城见到没人给钱,于是从腰里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子,丢向说书人的钱笸箩。当店老板看见银子大小时候,高喊:“这位大爷赏银七钱!”接着对门外的百姓道:“看看人家,你们这帮蹭书听的抠门鬼。”
“溪川赶紧谢谢这位大爷,然后赶紧开始吧!”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说书人身后的屏风中传了出来。这个声音一传出,在座的潘震面色一黑,马上起身拔腿就往门外走,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点手唤过萧建谋和邱城,低语了几句,这二人也是面色一紧。
片刻后邱城不动声色的,回到座位,眼光盯着屏风后边一眨不眨。潘震则脚下加急,带着萧建谋向着西城墙走去。
年轻说书人,没开讲,先是扯动琴弓,拉了一段清江月曲子。此曲一被奏出,似一张大手捏住了众人的嘴,原本吵杂的酒家变得静如空谷。
邱城心里有事儿,可没闲心听这优美的乐曲,他低声对万里哼和日月潭低语了几句。听完邱城的警告,万里哼面色大变就要站起操家伙,被手疾眼快的日月潭拍肩给压了回去。然后日月潭用手指指了指屏风后边,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外边,邱城知道他的意识,手一挥示意他赶紧准备。
“哎呦!我肚子怎么突然痛起来了,不行!我得赶紧找茅厕,不行快顶出来了!”日月潭一边嚷嚷一边,拔腿向着门外跑。原本优美的名曲被他这么一搅合,味道全变,惹得听入迷的众人对着他的背影怒目而视。
日月潭才不管众人的目光呢,出了酒家他转头看向西城墙,西城墙上的巨大烽火台已然点燃,火光送着狼烟冲天而上。他知道这是召集还在望乡山祭天坛上的,赵长信,赵远松,萧中流,丧昆,段昊天等人的信号。他心里祈祷,这些人赶紧回来。
看到烽火已经点燃,他撒开双腿向着自己掌管的弓弩营中跑去。他知道这一个月的轻松惬意的日子要告一段落了,往后会是一片血雨腥风,他又恨又盼,恨得是安静的日子这么快就被打破了,盼的是自己快意恩仇的日子又要到了。
到达弓弩营的时候,营中军士已然被烽火弄得人心惶惶,全都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日月潭一进营门,即刻喊道:“全部集合,又有不开眼的东西来捣乱了,这次来的是个硬茬子,一会跟着大爷去教训这帮狗娘养的!赶紧检查装备!还有!给我拿块干粮,老子还没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