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将贪婪与赌博相提并论,前者是欲望,后者是行为,实则都源于人的天性。
——玛门·路西菲尔
美味可口的番茄沙拉,淋上几滴色拉油,用叉子轻微穿透两片罗马生菜,寻找着隐藏在巨大菜叶下的猩红果实送入口中咀嚼。菜汁在上下颌闭合的一瞬间爆满口腔,那种快感比高潮时的爱都要美上不少。
饮食,是我这辈子最享受的事情,也是最为痛苦的事情。
身为一名经过严格培训且从五十人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每一次试吃都是一次枪决,枪决的结果在于左轮枪膛中是否有装弹。
什么?拿枪的是谁?自然是上帝。
“玛门!你怎么还没到场?今天可是大日子,巴尔和恩基要谈一笔大生意,我需要在三十分钟内见到……”没等歌德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白痴,难道不知道我正处在一天当中最为享受的时刻吗?
不过当我习惯性的看向行程表我才发现,该死,自己真的误了大事!
那群“老板”没了自己就没法开饭,可见我的地位并不算低,虽说不是跟他们谈生意的“点金手”,也能算是用餐时刻不可或缺的人物。
试毒员,整个洛杉矶仅仅五人,其中就有我玛门·路西菲尔(Mammon·Lucifinil)。
“安格鲁斯肉眼牛排,搭配上独特的黑椒汁,噢我的上帝,这口感,难不成是A5级牛肉吗?”
对于食物的轻描淡写,可以很轻易就勾起食客胃部的疯狂蠕动,但他们仍旧会等到我品尝完每一道菜,再等上那么一两分钟,才开始放口大吃。
“噢,又逃过一劫不是吗?”
“是啊,逃过一劫。”
五万美金到手,比以往要沉上些许,我看了看歌德,他是巴尔的管家,似乎并不为这五万所动。也对,这些生来就泡在千万罐蜜中的家伙,怎么会理解穷人的苦呢?
“恕我冒昧,如果有一天你死在了全世界最美味的菜肴之下,是否会感到幸福呢?”歌德拉住准备进入电梯的我,挠了挠头。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在全世界最美味的菜肴之下,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吧。我只在乎佣金的多少,而那些所谓的菜,对我来说已经跟嚼蜡一样了。”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进入电梯,按下G键(Ground),静等电梯缓缓而下。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全世界最美味的菜肴之下吗?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对于一名随便一口都有可能要了自己命的试毒员来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比弗利山庄,谢谢。”没有理会司机的神神叨叨,我的思绪不知道飘向哪里。
毒药品鉴师(Poison?Taster),这该死职业的全称,正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我们在跟各式各样的毒药打交道。自然的,人工合成的,致命的,非致命的,那些幸运儿,枪膛中没有装上一发子弹,至于倒霉蛋,可能入职头天就会中彩。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人道的职业?
有两种原因,第一种,实验室需要进行活体实验,毒药品鉴师就是一个很好地选择。他们经过意志训练,可以在毒发同时记录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更有不少能根据身体状况自行选择解药逃过一劫。他们的薪水,一次毒药品鉴,五十万美金,无论品鉴师死活当天到账。
第二种,惧怕死亡的首脑级人物。巴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幸运的混蛋,他拥有着洛杉矶黑帮的一切,却在早期招惹上许多麻烦导致如今门都不敢出,毕竟那些拿着报纸的老头都有可能随时掏出一把枪来。这时在家享清福的他自然也需要担心食物中是否被下毒,于是便由我来做他的专属品鉴师,可怜的混蛋,他并不缺钱。
“毒药就像女人,不经意间就会让你倒地,不是吗?”
“先生,我认为一般人们都会反过来说,女人就像毒药才对。”
“对,是我疏忽了,抱歉。”
指出我的语病似乎对我的情绪起不到任何的好转作用,司机总算放弃了交谈。
“嘿,玛门。很庆幸你回来了,你妈妈可一直在念叨你。”
“我当然会回来,不然你认为我会去哪?”
杰森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听说你让巴尔砍断了那家伙的手指。”
“这一切都得感谢你的推荐,我的伙计。”
“我们的关系可没那么好,还是谢谢你了,不然没人替巴尔尝毒明天你就得去失业救济所找我。”
我妈妈的好邻居,杰森,一位赌博顾问。地下职业一般都不会太光彩,但他不是,他活的招摇,尽管别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个幸运的赌徒,我却知道这位开着兰博基尼出门的家伙背后的事情。
并且,我们彼此同情,我同情他随时都冒着被暗杀的危险大摇大摆出现在别人眼前,他同情我随时随地都可能暴毙在某个餐桌旁。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