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日子夏莲晚上去陪何招娣,白天一打瞌睡就用针扎自己的手,就这样一直坚持着。即便是这样艰难的坚持都有波折。不知道房东是从哪里得知何招娣将不久于人世的,兴师问罪般找上了们。三十多岁的女房东长得挺漂亮,保养得也挺好,穿得也挺省布料。据说她名下共有三处房产,都是情夫送给她的,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人们只会羡慕她有三处房产没人在意它的来历。
夏至和小翠正准备去饭店,盛气凌人的房东敲响了夏至的房门,夏至开门见是房东忙不迭的请进屋。
“吴小姐,请坐,我去烧点茶。”
“夏老板不用麻烦了,我问你点事。”房东鼻孔朝天。
“哦,吴小姐有何指教。”夏至有不祥的预感。
“你母亲呢?去哪了?”
“哦,她最近有点不舒服,在床上躺着。”夏至故作轻松。“夏老板,你真不厚道,你母亲奄奄一息了你还租住在我这,她死在我房子里让我触霉头怎么办?以后我这房子租不出去怎么办?”
“吴小姐,没那么严重。”夏至陪着笑脸。
“什么叫没那么严重?当初我是看你母亲身体很好才租房子给你的,如若不然就凭你有个老人这一点我就不会租房子给你。你夏老板做生意的人,不会不知道让老人死在别人的房子里是一件多不吉利的事吧?”
“吴小姐,我是百无禁忌的。”
“说得好听,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搬走,要么把你母亲送走。”
这哪有路啊?都是绝路啊!夏至突然想起不知在哪听到的那么一句话,要死就死远点,不要死在我家门口,让我触霉头。真是活着不轻松,连死都不容易。
“吴小姐,你看我妈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去别的地方也租不到房子,我现在呢正在投资一个项目钱都压在项目里了也没钱去买房,看在我们租了你房子这么多年的面子上你就通融一下,好人一生平安。”
“我不稀罕做什么好人,好人命不长,我限你明天天黑前搬完家。”房东说完踩着她的恨天高扭腰摆臀地离开。
夏至和小翠面面相觑,良久,夏至清醒过来,后悔不迭的是当初就不该创业就该买房,现在该怎么办?他只觉得头发都在一根一根地竖起来。
“夏至,要不我把办农家乐的钱抽出来去买套二手房?”
“租赁合同都已经签了,我现在拆伙太不厚道了。”
“栋梁和尚东是明事理的人,再说了他们有钱,就算我们拆伙了他们也能把农家乐办起来,我们就没有那发财的命。”
“我怎么开得了口。”
“你不好开口就我去开口。”
“不要,还是我去说吧,拆伙就已经够不爷们了,还要你去说就太怂了。”
夏至跟柳尚东和马栋梁说明了原因,两人对生活的残酷和世态炎凉不胜唏嘘。当即表示同意夏至撤资买房,至于农家乐夏至就出力不出钱,股份不变。夏至真是感动得无以言表。后来马栋梁说搬来搬去那么麻烦如果现在的房子住着挺好就把现在这套买下来。夏至说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卖。柳尚东说问问不就知道了吗。马栋梁给夏至使眼色,夏至心领神会,把房东的一些情况和尚东说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尚东居然认识房东,说房东是他爸爸的一个合伙人的情妇。夏至把手机拨通了之后就给了尚东,没想到几句话就搞定了,真是喜出望外啊。夏至甚至激动后怕和得有些颤抖,他这个夏家唯一的男人险些让苦了一辈子的何招娣流落街头,甚至连个安安静静死去的地方都没有。
在小翠快要临盆的时候何招娣已经不能进食,弥留之际的她眼窝深陷,颧骨高凸,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干裂的嘴唇,夏莲不停的用湿棉签给她补充水分也无济于事,一口气吊着怎么都咽不下。每个人都明白她是在等什么,每个人都这样默默的陪她等着,熬着。也都偷偷的希翼着,但希望之光似乎越来越微弱,就像一扇门在慢慢关起一束光。
那天傍晚,小翠终于有了临盆反应,这消息就像一阵风把快要关严的门又吹开了一条缝隙。小翠一阵阵的呼天唤地,一阵阵的大汗淋漓,宝宝终于哇哇坠地。夏至第一时间就把宝宝抱到了何招娣的床边,一阵骚动,众人都围了上去。
奇怪,刚刚一直哇哇大叫的宝宝突然安静了,夏至急中生智,像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照着宝宝的屁股一巴掌拍了下去,“哇哇”宝宝真是很争气声音很洪亮。
“妈,是个带把的。”夏至眼圈泛红哽咽道。
何招娣终于掉下了那口气,闭上了眼睛,她等到了,终于等到了,没有人嚎啕大哭,都只是默默流泪。
料理完何招娣的丧事,每个人又开始了自己的生活。那天午休的时候马栋梁把夏莲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教她一些基础的电脑知识,她缩手缩,他说你不要怕它不会咬你,也不要怕弄坏了,弄坏了可以修,你要大胆尝试。她却愁苦着一张脸。终于熬到上班铃响,她一溜烟的就跑了。
“莲儿,你中午跑哪去了?”
“我去了栋梁哥的办公室学电脑。”
“你学电脑做什么?”
“他说明天星期天要去买台电脑给我,让我以后学习晚装设计,老板有个服装发布会叫我和他一起完成。”
“设计?发布会?你?”
“嗯。”夏莲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点头。
现在她的风头都盖过了我,都有人等看我的好戏,栋梁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如果她真成了什么设计师,办成了什么发布会,还有我什么事?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等到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才来后悔。
晚上临睡前,冬梅吹起了枕边风。
“栋梁,莲儿说她学电脑是怎么回事?”
“哦,这是上次去比赛的时候老板定下的事,让她配合老板的设计工作,可能以后手工方面的制作工作也会交给她。”
“栋梁,怎么什么好事你都想着莲儿,人家都说朝内有人好做官,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怎么不想想我?”
“你?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我比她差哪了?”
“你没有她勤劳,没有她好学,没有她有天赋。”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无是处,我在你心里连个残疾人都不如!”
“我就事论事,你不爱听就当我没说。”
“不说,不说你就藏在心里是吧?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
“冬梅,你越来越骄纵了。”
“骄纵?我哪骄啦?我哪纵啦?我现在是被人嘲笑的对象,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也不要太把别人当回事,人要活得自主一点。”“你就会说我的不是,我看根本就是家花没有野花香,你根本就是假公济私。”
“你简直不可理喻。”马栋梁说完就往外走。
“你去哪?”
“我去客房睡。”马栋梁头也不回。
留下恨得咬牙切齿的冬梅独守空房,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二天,王龙开店去了,王浩然出去玩了,夏莲在家绣货。马栋梁买了一台台式电脑搬去夏莲家。夏莲打开门把马栋梁迎了进去,她想把门关起来,转念一想孤男寡女关起门来显得很局促就干脆让门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