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层的鹿皮褥子不仅隔潮而且还绵软,睡在上面的邵军几乎都不想站起来。只恨这里的夜太他娘的的漫长了,醒的不能在醒的邵军无可奈何,只能从黑乎乎的夜里开始迎接自己新的一天。
今天是邵军给自己第一次放长假的第三天,他昨天已经走出去了至少二十里地,在百科博士的帮助下,也辨识出来不少的花草树木,其中竟然就有可以制作香皂的皂角树。他决定今天要往另外一个方向的山上,至少二十里地吧。希望能发现更多有用的东西,要是能遇到一两个像自己一样的中国人就更好了。
点火烧上骨头汤,站在石洞中间的平地上活动身体,昨天吃肉太多,纳住了胃。从来了这片土地上,他好像还从来没有为填饱肚子为难过,呼噜打的震天响的奶妈总会在最恰当的时间给自己弄来鱼,弄来食草的食肉的新鲜的动物尸体。
奶妈在洞口的狼皮上睡的很沉,呼噜一声比一声惊人。邵军以为奶妈能看个通宵,哪知道这家伙还是熬不住了。一晚上一晚上直丢丢地盯着看电影,金刚也扛不住。
棉花糖睡觉都霸占着自己的粮食袋子,小家伙早已经把奶妈当成了生它养它的亲娘,赤裸裸的白眼狼,有奶便是娘最生动的示范,也不知道它死去的妈妈会怎么想。
这里越来越像家,也越来越孤寂。邵军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停下来,要不然心中的思念就会像魔鬼一样诱惑自己。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揪着奶妈的耳朵将它弄醒,该睡不睡该醒不醒的,不能惯它这种臭毛病。
一小撮盐巴和一张鹿皮包扎起来装到自己粗糙缝制的兽皮双肩包里,一张像模像样的榆木硬弓斜挎在肩膀上,五支黑铁木制作的羽箭装在褐色的箭囊中挂在腰带上。
将棉花糖踹到怀里,拖着不情不愿的奶妈上路。兜里装着的干果随着步伐唰唰作响,应该是榛子的祖先,比榛子大了三五倍,皮壳更加厚实。这要换了以前没有专用工具或者锤子就别想吃到,但现在不存在这些问题,随手摸出来两个指头轻轻一捏就碎开了。干果这东西媳妇儿说是补脑子,胖儿子每天定时定量的吃,核桃腰果开心果杏仁松子夏威夷果,花样迭出唯恐自己的宝贝儿子不聪明。伐木的时候在灌木丛里发现了榛子后,邵军仰天大笑,当初吃一颗松子都给媳妇打手,不许和儿子抢,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也没人来阻挡自己补脑子了。只是当时笑着笑着就有泪滴掉下来,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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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邵军一座山头外的高地上,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两百余年那曲部落的营地。
二十六岁的那曲部落新任族长那曲白云举起了自己手中那根象征权利和地位的藤杖,与会的部族长老陆续举起了表示赞同的右手。
唯一一个没有举手的是部族勇士头领那曲卓岩。因为,这个决议是关于那曲卓岩新生的女儿那曲乌央的。首先,他没有举手表决的权力,其次,就算他有举手的权力,也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意见。在部族里,人的命运都掌握在族长和四位长老的手里。
族长和四位长老全票通过,这次的决议已然成立。
那曲乌央的母亲那曲红云在生产乌央的时候发生崩血,即使部族最强大的巫师竭尽全力地挽救,依然没能留住那曲红云的性命。
那曲红云是深受部族全体族人爱戴的族长,她的死亡致使她的女儿那曲乌央刚出生便被部族里的人看做是恶魔的降生,不吉祥的预兆。在那曲部族新任族长那曲白云的倡议下,出生不足一天的那曲乌央被部族议会决议奉献给山神。
根据部族传统,如果在新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山神没有将她带走,那将表示山神已经净化了邪恶的灵魂,不吉祥的人将再也不会给整个那曲部族的人们带来灾难。那时候,那曲卓岩便可以继续抚养那曲乌央长大,成为那曲部族的一份子。
只是,从来没有献出去的人会得到山神饶恕的先例,山神之怒连他们的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不下来,更可况只有一只鞋子大小的那曲乌央了。这一次,也许在山神注意到那曲部族奉献给自己的贡品前,那曲乌央便会成为猛禽野兽的腹中之物。
愤怒的那曲卓岩掀翻了议事大帐里并不精致却异常沉重的黑铁木供案,外面的护卫举着长矛冲进来,将他们的头领重重包围。
那曲卓岩七岁的儿子那曲乌则被族长护卫从大帐外推了进来,后面的勇士怀里抱着他新生的小女儿乌央。
那曲乌则默不作声地挣扎着,狠狠撕咬着困住他的那只手臂。他的妹妹乌央闭着眼睛沉睡在熊皮背囊中,身上散发着新生儿好闻的奶香味道。
“卓岩,不要进行愚蠢的反抗了,这是部族长老会的决议,你必须服从。”那曲白云安坐在她的位子上冷冷地说道。
那曲卓岩放弃了抗争,尝试说服眼前那个冷若冰霜的女人:“白云,请你看在……”
那曲白云打断了那曲卓岩的话,轻轻地挥动着她赘肉横生的手臂:“不要再提我的姐姐,那曲卓岩不服从部族长老会决议,在部族议事大帐里撒野,已经触犯了祖宗的魂灵。绝对不可轻饶,从现在起,撤除他部族勇士头领的职位,将他押下去关起来。”
双臂被结实的麻绳紧紧束缚,那曲部族曾经最勇敢的男人那曲卓岩在嚎啕和悲泣中被一众勇士推出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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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曲卓岩擦去自己悲伤的眼泪,亲吻着手中一块彩色的石头,那是自己的妻子红云离世前留给自己的嘛姆石。古老流传下来的故事中,每一个那曲部族人随身携带的嫲姆石都留存了他们离世后的灵魂。
离世前的红云将卓岩的大手拉到了自己的鼻子下,闻着这个爱她,宠她,以她为生命中全部的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心中早已肝肠寸断的红云脸上露出了温婉的微笑。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那曲卓岩的也只有眼前这位美貌、智慧的女字,他深深爱着的妻子那曲红云了。
当年在半月森林一面之缘后,卓岩决然放弃了一切,义无反顾地和她走到了一起。为了红云,卓岩从阿拉善部族族长娜仁的长子,变成了守护在红云身边的那个默不作声的男人。卓岩为了红云先是被阿拉善部族除名、又被那曲部族的人嘲讽。为了红云,卓岩为那曲部族抛洒鲜血和生命,为了红云,卓岩多少次凭借一己之力挽救那曲部族于频临危亡的边缘。虽然他成为那曲部族勇士头领实至名归,却依然得不到那曲部族人们的认可。
因为,没有人可以忘记,在整片东部大陆都被阿拉善部族征伐的十年时间里,年幼的那曲卓岩和他手下的阿拉善人亲手屠戮了不少于三千的那曲部族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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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曲部族里曾经最勇敢最帅气的男人,在不到两次日落的光景里,无法抗逆地要面对第二次血亲之人的永久别离了。
像野兽一样被关着的那曲卓岩眼睁睁看着部族勇士将熟睡中的小女儿放在神庙前的空地上。一个由三块巨石叠成的神庙是那曲部族最神圣的存在。
天上巨大的鹰隼在盘旋,不到百米地树丛里闪烁着几百只野兽饥肠辘辘的目光。部族勇士抬着囚笼转身离开,被束缚着四肢的那曲卓岩挣扎着回头跪向神庙的方向嚎啕大哭:“那曲部族的保护神啊,如果你还可怜我这个为了那曲部族奉献了半生的男人,请你保护我的女儿不会受到伤害。那曲卓岩将永生愿为你的奴仆,供你趋使和差役。”
鹿皮鞭高高扬起,在虚空中炸响,看管押解卓岩的那些人毫不怜惜的将一个肝肠寸断的父亲拖离他需要保护的小女儿的身边。
天上盘旋的鹰隼俯冲下来,它们巨大的爪子可以抓起部落里最壮实的黑牛。树林里成群的野兽箭一样冲出来,因为兴奋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
那曲乌央熟睡在熊皮做的睡囊里,她还没有睁开眼睛,脸上的皮肤也没有舒展。精致且棱角分明的嘴唇像是捕捉住了母亲香甜的**,一嘟一嘟的吮吸着。
神庙前一个不起眼的黄土堆突然耸动起来,一只强壮且狡猾的灰狼甩掉它身上的伪装出现在三块巨石之后。
鹰隼来不及收回它的比精刚还要锋利的爪子便被灰狼强壮有力的前爪一下拍在了胸口。巨大的力量将鹰隼拍到了十几米远的荆棘丛里,鹰隼的羽毛和皮肉被撕裂,肚子里的黄白之物溢了出来。其他即将围过来的野兽转身便逃,在这片高地的森林里和平原上,即便如强大的锦鳞猛虎也不愿意轻易地成为灰狼的对手和敌人。
熊皮睡囊里的那曲乌央,也许是被鹰隼凄厉的叫声从梦中惊醒了,发出高亢地哭声。
雪狼王低着头靠近哭泣中的那曲乌央,绿油油地眼睛发出狡黠的目光,猩红的鼻子轻轻地在那曲乌央的脸蛋上碰了一下。没错,比牛乳还要好闻的味道。这说明,眼前的猎物虽然小了一些,但立刻将会成为自己吃过的最好的美味。
呜……呜……
嘶吼声中灰狼的鼻子缩成一团,狰狞的面容足以让周围的草木瑟瑟颤抖,嘴巴里面雪白锋锐的牙齿在太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