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遁的德吉长老的位子已经安排给了自己的祖母美琴,拉塔想知道拉姆长老和顿珠长老的安排。拉塔说:“拉姆事事都在和我们作对,既然大势已定,不如将他的狗头砍掉算了。”
仁次和美琴相视而笑,大帐外也传来了拉姆长老喜庆的笑声,拉塔不知所以然地看着自己的曾外叔公和祖母。拉姆长老掀开门帘走进来,一张老脸上都绽开了花儿,笑着给新族长见了礼:“拉塔族长可不能将老拉姆的狗头给砍掉,老拉姆还要留着这颗狗头来为拉塔族长做好些事情呢。哈哈哈哈……”
仁次和美琴笑着对拉塔解释说:“拉姆长老一直是我们自己人,这些年也算是辛苦了他了。”不怪拉塔见识浅,只怪大人的世界变化快。拉塔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曾经亲眼目睹拉姆和仁次因为一件小事争吵起来,当着很多人的面,拉姆竟然伸手在仁次脸上抓了一把。那一刻,拉塔恨不能当下就把拉姆给活埋喽。
拉姆大大咧咧地在仁次身边坐下来,抓起来一个肉干塞进嘴吧里咀嚼着:“我和顿珠老儿谈过了,娜仁完蛋了,他还舍不得长老的位子。”
仁次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膝盖:“不出所料,只待明日的公议会结束就可以把娜仁的这一篇掀过去了。”
美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公议会的裁决,叔叔自从我阿娘做族长的时候就是负责部落治安的维护和刑罚处置的长老,众所周知,叔叔你是一个一辈子都在为了阿拉善部落的强盛而兢兢业业,无私奉献着的一个人。只要叔叔你振臂一呼阿拉善自然从者如云,更何况历史都是由强者书写的,叔叔手里握着轮尓贝草原上最多最强壮的战士,我美琴家族还牢牢控制着内卫的力量,更别说各大家族的主事人也是站在我们这一方的。叔叔,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计划严密,行动迅疾,就算是把利刃那五百勇士给娜仁留下来,他们也必败无疑。”
“哈哈哈哈……”大帐里的所有人都开怀大笑起来,仁次手下的头领冲破门帘目瞪口呆地站在了一众人的面前。
仁次皱了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尖的拉塔看到战士头领的胸口有一个红点,而且那个红点还越来越大。拉塔惊恐地指着那个红点喊叫着:“血!血!”说话间,那个红点开始向外呲血,继而血流如注。头领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口,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脸上的肌肉抽抽着一头栽倒在羊毛地毯上一动不动。
只一瞬间,美琴的脸色便变得苍白无血,拉姆长老大张着嘴任由刚才被他咀嚼的乱七八糟的肉沫往下掉,一直保持着谦逊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邦贝一副吓尿了的样子。
拉塔呆愣愣地坐着,清醒过来第一时间便扑进了自己祖母的怀抱里。
仁次站起来凶狠地看着插在头领后心位置的长矛,大吼道:“阿拉善岗卫,你还活着吗?”外面没有人回应,仁次双手抓住那支杀人的长矛一把拔出来,挑开门帘便走了出去。
岗卫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从出了训练营就跟着自己的家伙会毫不犹豫地戳穿了自己的腰眼。那个家伙拔出短刺的时候说:“我们只忠于娜仁族长。”他说的我们是谁?
仁次举着长矛站在高高的木台上望着下面血泊中的阿拉善岗卫:“岗卫,你死了没有?”
岗卫吃力地把自己的脑袋支起来,看着高高站在木阶之上的仁次长老咴儿咴儿笑着:“仁次长老,算了吧,事到如今,你觉得这天上地下,你能斗得过这些人中间的哪一个?我们败了。哈哈哈哈……富贵险中求,我岗卫自找的死路,我自己认命了。”说话间,他的口鼻间都开始喷涌出鲜血:“只可惜我岗卫时运不济、时运不……”
岗卫没能说出最后一个字来,他那具只挺拔了一晚上的身躯无助地抽抽着,直到一动不动。
仁次抬眼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战士,内卫勇士,这些人应该都是他的人,可是,他们的眼光里为什么缺少了对自己的畏惧和尊敬。仁次挺拔的身形顿时感觉萎缩了不少,倒退两步以手扶住帐篷才得以站稳身形没有跌倒。回头望着面如死灰的美琴,和美琴怀中浑身瑟瑟发抖,牙床碰撞发出咔咔声响的拉塔。
小拉塔瞳孔扩张,说出来的话都连不到一起:“我,我……我不,想……我不想,死。我、我害怕……我好害、怕。”
美琴抱紧了拉塔:“不怕,祖母的乖孩子,你不会死。拉塔这么聪明,这么乖巧,拉塔是你姑奶奶指定的继承人,你只是一个孩子,发生的事情都是祖母逼着你做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远远地传来娜仁的声音:“是啊,争权夺利本是成年人的游戏,为什么非要把一个孩子牵扯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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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押娜仁的毡房里,负责看押娜仁的几个战士和内卫勇士一字排开跪在娜仁的面前。
娜仁翻看着一册羊皮卷,油灯豆大点儿的火光隐隐约约的:“德吉长老和我的儿子及长孙孙女都在巫医平措那里?”
“是的,尊敬的娜仁族长,这一会儿估计德吉长老就要过来了。”
“有伤亡吗?”娜仁抬眼看着说话的这名内卫勇士。
“美琴身边的人在搜捕长孙的时候中了陷阱,死了两个人。”
娜仁皱起了眉头,乌则这个孩子从自己的妹妹被人下毒之后,就根本不再相信别人了,包括自己的祖母。娜仁只是安排了让他们离开,却不承想自己的孙儿会留下这么一手,而且还一下子夺去了两条人命。娜仁十分不想让阿拉善人因为内斗而失去宝贵的生命,但是,权力的斗争残酷又疯狂,往往都是人命和鲜血的结晶啊。
平措率先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不屑地说:“仁次虽然不承认,但他还是老了,要是给他再年轻一些,恐怕不会再有我们相见的机会喽。”
娜仁突然沉了脸色:“怎么,老平措,你是担心我会砍了老仁次那颗狂热的脑袋吗?”
平措满不在乎娜仁的态度,平静地抚着自己的胡子:“能不杀是最好的了,阿拉善的老人还有几个?鸿蒙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娜仁张了张嘴,话却没有说出来,她本来想说的是:“不杀能行吗?正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才要为孩子们的以后,为阿拉善的以后多考虑一些。”
仁次和美琴家的人都是有毒的蛇,只要稍有机会,他们就会反噬给予他们温暖和食物的主人。
娜仁叹了口气说道:“仁次、美琴他们但凡能够给阿拉善人带来更多的欢乐和幸福,我都不会再行此下策。毕竟我也老了,我也希望能够过几天安分的日子。只可惜,野心和贪婪就像是天上的乌云,已经蒙蔽了他们可以看清真相的双眼。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和将来要做的会给阿拉善人民带来的是数不清的苦痛和灾难。”叹息过后,娜仁问道:“我的长孙乌则孙女乌央呢?”
德吉长老把乌则推进来,他身后是抱着乌央的其格和平措的女儿彩云。乌则低着头说:“祖母,我和妹妹都在。”
娜仁站起来向德吉长老施了一礼:“辛苦了。”
德吉点了点头:“利刃他们应该已经动手了,我们还是过去吧。准备了这么些年,终于熬到了这一天,太累。”
娜仁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他的眼睛里有不一样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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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的夜让更多的阿拉善人躲在毡房里不敢外出。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默默祈祷着希望明日里一觉醒来,端坐在议事大帐里的依然是娜仁族长。强势的仁次和跋扈的美琴以及一个没长大的族长,让他们看不清楚自己的明天是什么模样。
也有的人忐忑不安,他们或为胁迫,或为了利益铤而走险地站到了娜仁的对立面。慈不掌权,这些人知道娜仁并不是一个像她表面上那样和善慈祥。只不过想不到娜仁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像一个结好了网等着猎物一头撞上来的蜘蛛。她的反击来的这么快又这般不可阻挡。不好的消息一个又一个从撒出去的耳目口中传回来,先是仁次长老手下的那些战士临阵倒戈全部宣誓效忠了娜仁族长,然后是突然出现的利刃带着五百勇士已经控制了族长议事大帐。
至此,所有人都觉得异常顺利的夺权行动已经彻底告以失败。他们在这一次行动中什么都没有得到,平白暴露了自己和自己家族的野心。他们自问虽然在事发前已经考虑到了这样的后果,却不曾想失败如约而临,还是让人无法接受。争权夺利的斗争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总要有人出面为自己的决定把责任负起来,这个人应该是谁?
毒酒已经盛满酒杯,和家族新一代的掌事人交代清楚后事,和自己的子女亲人话别。面容上的笑难掩心中的不甘和舍不得:“苍天有眼的话,还让我出生在轮尔贝草原上,成为一名勇敢、伟大的阿拉善人。”
酒杯已干,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将他们的整条食道切割开,话不能语、倒地抽搐。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挣扎:我好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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