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尓贝草原上,乌央被投毒的事情刚刚有了一个结果。
主使人阿拉善建瑞是族长娜仁的亲弟弟石河的儿子昌平家的奴婢,建瑞在事发后潜逃,跑出去不久便被人发现了尸体。主人昌平失责被族长卫队的人狠狠地打了二十鞭子,整个背部皮翻肉卷惨不忍睹。打完鞭子后族长娜仁勒令昌平一年之内禁足,不被允许不得走出毡房一步。
乌则觉得自己的祖母在整件事情上的处理是错误的,他知道没有谁家的奴婢有建瑞的胆量向族长的孙女投毒。乌则觉得最有可能投毒的人应该是十岁的拉塔,只因为他亲眼目睹了那个小女孩蛇蝎一般地威胁自己的妹妹。
拉塔在从自己的祖母美琴家出来后被乌则蒙住了脑袋,一顿爆揍,等到里面的人听到呼救跑出来,乌则已经远远地跑掉了。
乌则自以为计划完美无缺,哪知道却被一名偶然目睹了的小孩子指认,随后被主管刑罚的长老仁次以欺辱弱小、殴打他人为由在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三棍。
被处罚的地方就在族长议事大帐里,长老仁次头头是道,令在场的其他长老们无法反驳。娜仁问乌则服不服长老仁次的判决,乌则把木棍含在嘴里自己脱掉师父给做的皮裤子趴在了地上,被责打的过程中一声未吭。打完三辊,乌则的屁股上有三条胳膊粗细的血痕。乌则不顾疼痛将裤子提溜起来,恭谨地给自己的祖母跪下:“祖母,孙儿想要带着妹妹回师父那里去。”七岁的阿拉善乌则厌烦了这个处处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地方,这几日里他做梦都回到了那高高的院墙里,带着一群孩子在学习无比拗口的方块字。每当一个孩子赢得了看图识字便会从自己手里得到一颗两颗香喷喷的干果,小朋友们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大人们望着师父那样充满了热切和崇拜。
娜仁都没有说话,长老仁次先开口了,他看着眼前这个那曲部族叛徒的孩子冷冷地说:“别忘了你的名字是阿拉善乌则,一日成为阿拉善人就终生是阿拉善人,怎么,难道你想要学你的父亲背叛整个轮尓贝草原吗?”
“仁次长老,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于无礼了吗?”说话的是教育传承的长老拉姆:“这不过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和自己祖母之间的事情,都能被你拿出来一本正经地攻讦。既然仁次长老是一个目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为什么部族里还会有声名狼藉的家伙践踏部族的规矩而没有人处置?”
“老拉姆,你是在议事大帐里指责我仁次有失职之过吗?”阿拉善部族里有规矩,一旦有长老在议事大帐里被提及失职之过,还不能解释事情的原委的话,就应当自动去职而且永远不得复职。
“你岂止是……”拉姆长老准备趁胜追击,却不想被族长娜仁直接打断:“阿拉善乌则已经为了他的冲动付出了代价,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我们祖孙之间的事情就不耽搁长老们的时间了。利刃!”熟悉娜仁的人都应该知道,族长娜仁每次在她的话后面加上利刃这两个字便意味着都别废话了,再不走老娘就让利刃把你们叉出去。
利刃掀开门帘走进来,高壮的身材几乎要顶住了帐篷:“各位长老,请吧。”
一出议事大帐,仁次和拉姆便冷哼一声各奔东西。仁次自己的贴身管家跟上来后,仁次冷冷地说了声:“告诉美琴,娜仁恐怕是要下手了。”是啊,往日在议事大帐里长老们吵的打起来的时候都有,也不见娜仁帮过谁,今天突然帮偏自己可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一定是娜仁准备动手了,怕拉姆那个老东西打乱她的布置引起自己的警觉。只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还不是让自己给识破了。再说,自己坚持要处理娜仁的长孙,本身也存了逼着她走险的心思。最终鹿死谁手,还是要看鸿蒙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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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族长娜仁毡房里的油灯依然亮着,木头矮桌上铺开着的是年代久远,发出油亮黑色的东部大陆地图。
阿拉善卓岩从毡房外走进来,说:“阿娘,小乌则已经睡着了。”
娜仁叹了口气:“乌则和你大哥一样的倔强……他的祖母亲眼看着他被人责罚而无动于衷,恐怕会让我的小乌则心生怨恨。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不被人伤害而已……”
阿拉善卓岩说:“草原上的锡勒部族越过了大河到我们的土地上打猎和放牧,东边的阿拉善郭岩带领手下的族人前去阻拦,中了锡勒部族的诡计,锡勒部族的族长锡勒挞海发来了消息,要求我们将大河以西一百里之内的草场从此划归锡勒部族所有。如果不答应,就会把阿拉善郭岩的和他手下的脑袋都送到阿拉善的议事大帐里来。”
娜仁似乎另有所指地说道:“雄狮打盹的时候,豺狼才会有信心去抢夺猎物。当年老族长将美琴许给了锡勒挞海,可美琴为了族长之位宁愿嫁给你一无所成的舅舅。隐忍了这么些年,终将是要水落石出的,利刃将要去驱逐入侵的锡勒挞海,你也将要去寻找你苦命的哥哥。机会给了她们,就看她们能不能抓得住了。”
此时的利刃正坐在油木矮凳上洗脚,他的阿娘阿拉善取于在豆大点儿的油灯下搓着阿吉绳。
取于有点儿着急利刃的婚事,整个晚上都在唠唠叨叨说着谁家的闺女好,嫁给谁家的孩子后生了个女儿。又提起了几乎和利刃结婚的阿拉善春香,说春香结婚后一直都活的不好,男人邦贝是个懒惰的家伙,部族里的事情和自己家的事情全部都靠春香来做,外面忙完了回家还要忙。现在春香有了身孕,还是一点好儿都没有。就因为男人是阿拉善美琴的弟弟,才没有人愿意把事情弄到议事大帐里去。要是普通人,春香的男人会被仁次长老打断双腿赶出轮尔贝草原上去。
利刃对阿娘的唠叨不厌其烦,正要想一个借口跑到外面儿去躲清净。
族长的贴身护卫在毡房外面喊着利刃的名字:“利刃头领,请你现在就到族长的毡房里去。”
利刃穿戴好护具,拿好自己的长矛,不管不顾阿娘的叮嘱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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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刃带着五百名部族勇士夜半离开了营地,美琴的人跟着他们一直走出20里外才返回来报告消息。阿拉善石河知道自己女人的打算,一个是他的亲姐姐,一个是他的女人,他决定两不相帮。所以,即使美琴召集了一众人在自己的毡房里讨论如何逼迫自己的姐姐下台的事情,石河也保持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心境。
美琴冷冷地说:“我美琴家几百年来一直是阿拉善部落的主人,是我的祖母将族长之位传给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娜仁。这么些年过去了,娜仁对我们美琴家的怎么样,大家都应该心里有数。我的祖母在将族长之位传给娜仁的时候提过要求,娜仁必须将族长之位传给和我美琴家有血缘关系的人。本来我的孙女拉塔就是我美琴家指定的族长继承人,可是现在竟然冒出来一个娜仁的孙女,叛徒那曲卓岩的女儿那曲乌央。谁敢保证将来有一天阿拉善娜仁不会把族长之位传给她的亲孙女?卑鄙的娜仁放出风声说是我美琴家派人给那曲乌央下毒,我美琴家的奴婢阿拉善建瑞被陷害逃亡,结果还是没能逃过娜仁的杀手。而她还没长大的孙子也是一条恶棍,竟然欺上门来当众欺辱我阿拉善部族未来的族长。告诉我,这一条条一款款,你们谁还能忍受的下去?”
美琴阴狠的目光从一个一个人的脸上扫过,仿佛能穿透每一个人的内心。
美琴说:“我的叔叔仁次长老为了阿拉善部族呕心沥血,今天竟然在议事大帐里遭到娜仁的狗腿阿拉善拉姆的欺辱。时候到了,我们要把族长的位子拿回到我们美琴家族的手里。我美琴家的拉塔已经做好了成了一名睿智族长的准备。阿拉善利刃带着部族最精锐的五百勇士已经出发到东部处理入侵的锡勒挞海去了,阿拉善卓岩骑着他的银鹰去接叛徒那曲卓岩了,娜仁身边再无人手可用,明天晚上月至中天,就是我美琴家拿回族长之位的时机。娜仁已经老了,将族长之位传给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拉塔也是她唯一的选择,我们不过只是让日子提早一些罢了。”
美琴一个人一个人叫着眼前这些人的名字,每一个人都在被点名后以手捶胸表示坚决服从命令。这些人有美琴家族的管事人,其他和美琴家族走的比较近的家族管事人、仁次手下的头领副头领、族长娜仁的族长护卫队副头领阿拉善岗卫和百人小队长三人。
阿拉善岗卫说:“我的手下会在第一时间将三位长老的家人请到勇士训练营地里,相信三位长老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有一个聪明的选择。”
岗卫说:“只是,头领利刃的阿娘那里要不要做一些安排?”
美琴笑着说:“不需要了,别说利刃不在营地里,就算在他又能怎么样?他能有今天的位子真以为是靠着自己英勇善战得来的吗?他的阿娘阿拉善取于是我阿娘阿拉善取玉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不知道我这个被无数阿拉善年轻人崇拜着的利刃弟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不会以自己原来是美琴家的人而感到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