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晴,大学毕业之后的三年里,一直在D城生活。
两年前,我的生活里有我爱的男友,有爱我的闺蜜。
可是当我某天出差回家,推开门,发现我的闺蜜正躺在我的床上,旁边睡着我的男友之后,这样的生活彻底被打破了。
我赶走了男友,与劈腿的闺蜜断绝关系。这样的变故,让我重病一场,简单的感冒居然让我病入膏肓。重病、变故不能告诉父母,也不敢告诉朋友,我只是发短信说自己要外出一段时间。
西药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效果,从小就是这样,我只能依靠中药慢慢调理。满屋子的中药味,让昏暗的房间更有悲凉的气氛,我被这气味慢慢包围着,渐渐有些睡意。
迷糊中,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像小时候爸爸呼唤我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我发现有个年轻男人坐在我面前。
是那个花心男人么?
我一个激灵,赶紧坐了起来。
不对,在我眼前的是一张惨白得近乎白纸的脸。
他是谁?我觉得有些惊讶。
不知道是病迷糊了还是被他的突然出现给吓到了,我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呼叫。
他似乎也没有靠近的意思,只是那样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内心发怵……
我病糊涂了,也被气糊涂了,这男人一定是幻觉。我不断安慰着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药罐子发出的“咕嘟咕嘟”声音才打破了沉寂。
我还没翻身起床,这个白脸男人已经跑了过去。
他跑得轻飘飘的,那握着药罐子的苍白的手居然有一半嵌进罐子里去了。
天哪,我用手捂住嘴,他不是人!
(二)
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恐惧,回过头看着我,像说一件生活常事一般,又像是自己介绍:“我叫李崖,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准确地说应该是普通人口中的鬼。”
他的声音有些深沉,略带嘶哑,像沉寂多年的人第一次开口。
他这话一出,我的运动神经一下复苏了过来,我猛地跳了起来,抱着被子紧张地说:“你……你……你不要过来,我有护身符。”我赶紧将桃木制成的木珠串举了起来。
李崖朝着我走了过来,向我伸出手,我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毫无意外地,我的手穿过了他的手臂。我不由得大叫起来。
“那些小把戏对我没用。嗯,额头不是很烫,看来不严重。”李崖直接忽略了我的反应,用他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
平日里,我总用鬼故事去吓唬周围的同事,可现在真面对这个“活生生”的鬼时,我吓得不比同事差,尤其是在他用手摸了我的额头之后……那冰凉的触感,让我发热的脑袋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你,你,你能感觉到温度?”
“嗯。”他倒了一碗中药过来,递给了我。他怎么能端起来碗呢?
“我用的是意念,鬼做任何事情都是用的意念,杀人也是。”
刚进口的药差点被我给吐了出来。
“为什么找上我?”喝完药之后,我感觉自己舒坦了不少,于是好奇心让我开始向这只突然出现的鬼发问。
“我需要你的帮忙。”李崖很平淡的看着我,可是说完这话之后,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中,惨白的眼眶突然转红,我觉得整个房间开始变冷了很多,不由得用被子将自己裹紧了。
“为什么非得是我?”我打着哆嗦继续问。
“因为你的内心对背叛恨之入骨,是这份强烈的感情让我找了你。”
他的话让我感到震惊,我没有想到自己的怨念居然能让一只鬼清晰地感觉到……为了让自己不再受他的纠缠,我只能帮助李崖完成他生前未做的事情。
“我要你去找个女人,她叫离,之前是Z大毕业的,在你之前,她也住在这里。”他说得有些黯然。我偷偷地打量了一下他,说到那个“离”字的时候他似乎很累很累。
他和这个叫离的女人之间,一定有故事。
(三)
五年前的李崖和我一样,在D城生活,大学毕业之后,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当他遇见离之后,像所有小说情节一样,两个人一见钟情然后恋爱。再后来,在他们打算结婚的时候,离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突然选择离开了李崖。
这样的离开,带给了李崖前所未有的难堪——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和李崖即将结婚,而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与她私会的男人竟然是李崖的上司。
“你确信你所看见的都是真相吗?”我看着李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心想着他在生前一定是一个招人喜欢的男子。
“那你怎么不认为,你的闺蜜和你的男人也只是单纯地躺在床上,单纯地聊天?”李崖的口气让我觉得我的安慰是一种近乎白痴的行为,更是对我的羞辱。
“那你为什么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李崖握住我的手,让我看见了他记忆中的一番景象:
离单方面离开的第三天夜晚,李崖决定前往离暂住的地方去挽留这份感情。
在她家楼下,李崖隔着马路,就看见一个男人正紧紧抱住离,而离也对这拥抱给予了热烈的回应——那男人正是李崖的上司。
被当时场景激怒的李崖,愤怒地大喊着,毫不犹豫地向他们冲了过去。
离惊讶地看着朝自己飞奔过来的李崖。
血气方刚的李崖忘记了自己身处在车水马龙之中,他被一辆疾驰的小车撞伤了头部,倒地不醒人事……
“等我再醒来,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边,而地上躺着一个长得像我的男人。离和我上司就站在不远处,他们看见了事情的发生,无论我怎么大喊,他们都听不见……这就是我的女友和我最敬重的上司。”直到这个时候,我发现李崖头部出现一道裂痕,并不断地向外流出鲜血,这鲜血从额头一直滴落到李崖的衬衣上。血从鲜红色逐渐变成深褐色,这让他原本惨白的脸显得更加恐怖了。
“这才是我的真实面目,所有鬼的形象都是他临死前的样子。”李崖从我的眼睛里读出了恐惧。
“晴,去找离。你能听见我说话,去把我的愤怒传递给她,去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李崖瞪着眼睛对我大喊,伴随着大喊,房间变得更加冰冷。
“首先,我必须把身体养好。”我用了一个非常正当又容不得他拒绝的理由,将事情给拖了下来。
我能拒绝吗?李崖已经找上我了,面对一个愤怒的鬼魂,对着干只能让我变成同样的人,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但愿我找不到离,但愿我没有卷入一场复杂的情感纠葛里。
(四)
在随后的日子里,李崖每天定时出现,为我熬好中药,帮助我调理虚弱的身体。在和平相处的日子里,我感觉如果抛开那些生前的怨恨,李崖是一个很好相处、又耐心又细致的男人,睡时的捂被子,起床的热茶,空闲时的嘘寒问暖……每一次李崖用手抚摸我额头时,我都会盯着他的眼睛。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会离开这样的三好男人呢?我发现心里的天平正朝着李崖倾斜,我不断告诫自己:他是个鬼,迟早我们会再不相干……
一天中午,李崖为我打开了紧闭的窗帘,阳光穿过的他的身体,照射在我的小床上。李崖背对着我,看着窗外出神。我想,此刻的他或许在怀念着生前与一个女人的点点滴滴。那曾经鲜活的生命此刻只剩下虚幻的轮廓浸润在阳光之中,我看不见他表情,阴暗处,李崖的手紧紧攀附在窗台,那里已经开始出现一层薄薄的白霜……
看着已经不再有实体的李崖,我突然觉得怨愤真可怕,它能在瞬间让人失去理智,失去评判的标准。可是,面对眼前所见之事,谁又能冷静对待呢?李崖做不到,我也是。
李崖看着窗外出神,我看着李崖出神。
“晴,要不要出去走走?”李崖回头看着我,微笑着说。
“你……你确定你能出去?”我惊讶地冲到他面前,看着他,“你是不是想通了,打算走了?”我激动地一把抓向了他的手,可是我抓住的还是自己的手指——我忘记了他是透明的。
“看来,你脑子还是没好。”李崖笑着拍了拍我的额头,“出去走走吧,你在家待了那么久,就不觉得闷么?”
“鬼才闷。”我小声嘀咕道。
“是的,我闷了。”李崖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在我脖子上围了条粗大的围巾,就这么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