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钊一惊,“什么人?”
“天若无良辰,万古长如夜。”那人朗声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下一人缓缓而来。
“昔日淮上一别,一别经年,老路先生别来无恙否?”人未到,话音已至。
这人行在崎岖山路上,却身形飘飘不起半点澜漪,如蜻蜓掠水,如燕点苍天。
沈钊不知来者何人,却也看出此人身手不弱,转身正要问老路先生,却见老路先生面色凝重地上前两步,将他二人挡在身后。
那人见老路先生并不答话,哈哈一笑,运起轻功几个起落,便已抵达庙前空地。
沈钊只觉眼前一花,来者已到面前,星眉剑目,一袭白衫。
只见他微微一笑,向众人团团一揖,道,“江东古良辰,见过诸位。”
这人言谈举止皆是说不出的俊逸好看,可是听他先前言语,却又是来者不善。
沈钊二人自幼生于草莽,无缘识得此人,若他是来寻仇,自然也是来找老路先生了。
“他是来寻仇的吧?”飞哥低声道。
“看样子是的。”
“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那么……
只见老路先生面色变幻不定,全身肌肉紧绷,似乎连身形也小了一号。
看老路先生不发一言,这古良辰似是毫不意外,绕着他踱了两步,悠然道,“今日你若是不传这二人熔雷式登云式,怕是早就走掉了吧,也不至于落到古某手里。”
“熔金式!”老路先生面色铁青,一字一顿道。
“哦,哦,熔金式,抱歉。”古良辰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尽是满不在乎的神情,“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你练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这刀法也就那样了吗,何必再误人子弟?”
“彭家刀***不到他人说三道四。”老路先生似有无限怒火,却不敢有分毫发作,“若是这刀法真的如此不堪,阁下又何必机关算尽,一再相逼?”
古良辰一愣,“难道你以为古某是为了这个刀法?”
“难道不是?”
“哈哈,哈哈。”古良辰夸张地大笑起来。听这笑声,若不是此人风度翩翩,沈钊一定会以为他要抱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可惜啊,好好一个帅哥,笑起来怎么像个疯子。沈钊心中叹道。
良久,古良辰才止住笑声,“看来彭老狗还真是什么都没告诉你啊。”说罢怜悯地看着老路先生,就像父亲看着儿子,摇了摇头,“真是可怜。”
“够了!”飞哥已忍无可忍。
管他是谁,就算第一印象再好,眼前在南山村的地盘上如此张狂,也太不把南山双煞看在眼里。
古良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叹口气,转过身来拍拍老路先生肩膀,“你看看,你看看,连你徒弟都比你有出息。”古良辰说着,一双剑目眯起,眼缝中流露出饿狼一般的光芒,竟似连瞳仁都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不过话说回来,江湖上也很久没出现胆气这么壮的人了。”
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怖气息席卷而来,沈钊从未想到人可以有如此惊怖的眼神,不由连退几步,再看飞哥也是面色煞白,两股战战。
“年轻人血气方刚,不懂事。”老路先生淡淡地道,“古先生贵为一盟之主,应该不会和两个小毛孩子一般见识吧。”
“这是自然。”古良辰全身饿狼般的气息一下散去,又恢复了翩翩君子的气质。
周围夜色的黑暗似乎也因此消散,一阵微风吹来,沈钊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冷汗淋漓。
“只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有那么一点点惊喜而已,老路先生不必挂怀。”古良辰微笑道。
“那在下就先谢过古先生了。”老路先生对沈钊和飞哥连使眼色,示意他们快快离去,“你们走吧,古先生一言九鼎,不会难为你们的。”
“不行,我们不能走。”听翟秃子说了那么多演义评书,沈钊想不起来哪个未来的大侠会扔下师父独自逃命。
“对,我们不能走。”飞哥还有些哆嗦,却也没有犯怂。今天真要这么跑了,南山双煞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混账!”老路先生气得直哆嗦啪,左右开弓抽了他们几个耳光。
“哎,哎,别打了,别打了。”沈钊只觉眼前一晃,古良辰已经出现老路先生在身边,扯了扯他衣袖,“他们现在是不能走。”
老路先生霍得转身,看着古良辰。
古良辰退了一步,连连摆手,“哎,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担心他们就这么下山去,刀剑无眼,枉自送了性命。”
老路先生脸色大变,“此话怎讲?”
“此次前来一睹老路先生风采的,除了在下,还有古某手下的几个堂主和几百兄弟。”古良辰笑道,“他们虽然在山下恭候,却不认识两位小英雄,万一有个什么误会,可就大大不美了。”
老路先生定定地看了他半天,道,“老夫武艺低微,大概不用劳动这么多人大驾。”
古良辰点点头,“这倒是,所以我就给他们安排了一些别的事情做。”说罢,向着山下一声清啸,“葛长老。”
只听山下亦是一声呼啸,一个人影在月色下兔起鹘落,片刻已到古良辰身前,躬身行礼,“拜见盟主。”
这人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肥胖,落地之时却如一缕青烟,不见半点尘土飞扬。
这就是真正高手的手段吗?沈钊和飞哥相顾骇然。
“葛长老不必多礼。”古良辰示意他平身,“可有什么收获?”
葛长老再次躬身行礼,“属下无能,此行并无收获,还请盟主恕罪。”
古良辰微微一笑,“此行本也是大海捞针,不能怪你。这南山村可有什么异常?”
沈钊心中微微一惊,不知道为何连南山村也牵扯了进来。
却听那葛长老道,“……并无什么异常,若说有异常,就是南山村也有不少人姓彭……”
古良辰似乎有些意外,“哦?”
老路先生最先反应过来,大喝道,“南山彭氏和山西彭氏并无半点瓜葛,葛老二你休要信口雌黄。”
古良辰晃了晃手指,“老路先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如果你说没关系,我就觉得没关系,那我岂不是显得很没主见?”说罢,古良辰不再理会老路先生,转身吩咐道,“去把村长请来吧。”
葛长老再次躬身,“属下已经把他带来了。”
古良辰微微颔首,葛长老转身退入了黑暗中。
沈钊心中一阵狂跳,只见飞哥嘴唇哆嗦着,右手紧握在刀柄,指节泛白。
暗暗拔刀在手,沈钊知道今日是不能善罢甘休了,只是不知道一会能不能照应则个。
不片刻,山下又有动静,两个肥硕异常的人自山下飞奔而上,看当先之人身形,正是葛长老。只见他拖着另一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滚滚而来。
还未等沈钊看明白被拖之人姓甚名谁,葛长老便已抵达庙前空地。他与身后之人皆是两百余斤的大胖子,着地仍如一缕青烟,不起半点尘埃。
此时二人近在眼前,沈钊才看得分明,被葛长老擒来此地的那人不是彭村长却又是谁。
只听飞哥一声喊,“爹!”就冲了出去。
葛长老随手一挥,飞哥尚在三丈开外便被挥得飞了出去,踉踉跄跄地摔在一块大石上,再也爬不起来。
彭村长喘了几口气,惊魂略定,看清了在场人物,不由地带着哭腔大骂起来。“飞儿啊,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和这哥人搅在一起,你看他,你看看他,锅盖脸,尿盆嘴,三角眼,扫帚眉,这能是什么好人?”
沈钊和老路先生对视了一眼,“他这是在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