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歌自然晓得,若非萧顶添被逼得四面楚歌,绝不会如此放低身段前来恳请自己——他曾是一国之主,秀丽江山在怀,万民匍匐在地,手握皇家权柄,俯瞰芸芸众生。然而,那人,始终是她的母后、她至爱的亲人。
猛地,一阵猛烈的撞门声自外殿传来,一抹人影当先冲进芙蓉池,后有三四名精卫止步于芙蓉池外。那轩昂人影迅捷地扣住萧顶添,嗓音低沉:“侯爷,擅闯行宫,当处死。”
萧顶添被迫押出芙蓉池,仍做垂死挣扎:“公主……请公主三思……公主……”
那高亢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殿外。绫子拍拍胸脯:“杨将军神勇,幸而杨将军及时赶到,否则不堪设想。”
宁歌冷淡道:“你先退下,请杨将军进来。”
绫子一愣,见公主眉心微蹙,便知她心绪不佳,颔首道:“小的侯在殿外。”
不久,杨策进殿,止步于阶前,沉声道:“臣护驾不力,让公主受惊,公主恕罪!”
此次行宫静养,华太后命杨策职掌行宫安全,若湘君公主有任何闪失,人头落地。宁歌并无异议,任凭母后安排。连日来,与他虽有多次罩面,却只是目光相触,并无其他——他恪尽职守,她亦清冷孤傲。
她徐徐步上汤池,取过绡纱长衣披上:“你打算如何处置萧顶添?”
杨策并不避讳,抬眼望向芙蓉池:“但凭公主论罪。”
朦胧氤氲,六重帷幕中,只有一抹柔美剪影长身而立,影姿绝尘,举止轻缓,仿佛不染半点尘埃,恍似遗世独立的洛神。然而,他知道,她并非游离世外,她将会沉溺于阴谋与血腥的漩涡。
宁歌面朝粉壁,以软绸擦拭着湿发,缓缓道:“秘密押回侯府,今日之事不许声张,外传者,处死!”
杨策仿佛早已知道这个结果,没有任何疑问地应下:“臣遵命。”
宁歌漠然道:“擅闯行宫,当处死,擅闯芙蓉池,罪当如何?”
杨策一愣,不知湘君公主意欲如何,须臾才道:“但凭公主处置。”
宁歌淡笑:“如此便好,烦请杨将军为本公主准备晚膳,记住,杨将军亲手准备,万不可假手他人。”
杨策已知她是故意为难自己,迟疑道:“臣……只怕扰了公主进膳的雅兴。”
宁歌将长发拨向身后,取过槅扇上搭着的一袭单衣:“也罢,杨将军常年南征北战,若是精于厨艺,那便奇了,如此,杨将军为本公主缝补这袭单衣。”
杨策剑眉微挑,径直步入芙蓉池,幽深双眼闪过一瞬熠熠精光:“臣之荣幸。”
宁歌转身,突见眼前一抹挺拔身影与硬朗面庞,面上微有惊愕,然而瞬间隐去,恢复自如神色,将单衣递给他:“袖上纹饰脱落,委屈杨将军。”
杨策伸手接过,一边上下打量:一身雪肌在绡纱长衣的覆盖下若隐若现,更添撩人情致,清香浮动,令人欲醉;脸颊薄红晕开,灿灼芙蓉,眉色含黛,秋水剪瞳,惊世之美,逼人风流。
他从她手里接过来针线,垂首专心缝补,一针紧连一针,流畅而熟稔。宁歌诧异地看他,未料到一个驰骋沙场的铁血将军竟会缝衣,一时之间不知作何感想。
不一会儿,杨策缝好脱落的纹饰,将单衣递给她,望见她脸色酡红如醉,脸上笑意渐深:“能为公主缝衣,臣三生有幸。”
宁歌本想整他,反惹自己受窘,只得冷道:“杨将军让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