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寂寂,月白,风清,星稀。
宁歌驻足玉阶,望向昏黑大殿。
门扇大敞,帷幔静垂,幢幢黑影浓密骇人。然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缠绵往事历历如在眼前,他的温柔低喃,他的深情抚触,他的泠泠瑟音,他的缱绻目光……一切,一切,都让她无语凝噎。
二哥约她亥时来到文渊殿,究竟何事?她都到了,为何他还没到此?
微有脚步声响于身后,她没有回头,知道是他来了,如此岑寂的轻响,只属于他。
宁夏牵起她的手,穿过大殿,来到琼苑。
一路无语,他的手很温暖,她静静由他牵着,昔日沉溺情景依稀浮在眼前,如在昨日……
一庭青竹墨绿入眼,修长竹叶绰约成姿。苑中设一圆形青玉案,两方汉玉石墩,青玉酒壶酒樽,青玉碟盘,青玉箸。
精心布局,为的是挽回她的心吗?
宁歌冷眸望他,静静不语。
宁夏拉她坐下,执壶斟上两杯,俊眸笑弯弯:“阿君,今夜二哥向你赔罪。”
酒色呈玉,芬冽甘醇。宁歌平静地望他接连饮下三杯、面色已然微红。他为她斟上一杯,将青玉樽放在她的手中:“阿君,饮下这杯酒,就算原谅二哥曾经那样对你。”
俊眸切切,深情如海。
静默,两相僵持。四目沉静,琼庭里如洗月华清寂,映入他的眼底,愈显孤洁。
如此真诚!如此热切!
终于,宁歌微微抿唇,举杯,饮尽。
宁夏大大松了一口气,粲然笑起:“阿君,你最喜欢的蕙兰糕,尝尝味道如何?”
宁歌浅浅咬了一口,仍是以往的香糯、滑柔、莹香,却再也品不出昔日的喜爱与记忆——也许,再喜欢的事物,总有厌弃的一日。
宁夏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宁歌轻抬羽睫,徐徐笑望着他:“二哥,我再也不会喜欢蕙兰糕了,也不再喜欢此种醇香四溢的酒,我喜欢割喉烈酒。”
宁夏重重一愣,一抹微笑凝固在唇边:“你何时喜欢上割喉烈酒的?烈酒喝多了无益……”
“我也不知何时喜欢上的,”宁歌悠然举杯,唇角笑靥愈深,“二哥,你驻守北疆多有时日,不曾喝过烈酒吗?”
“喝过一两次,”宁夏英眉微结,惊诧于她的言辞,更惊诧于她的改变——自北疆回京后的改变,然而他百思不得其解,“相较之下,我更喜欢洛阳温和如玉的酒。”
“这酒,太过温和,醉不了。”宁歌高举青玉樽,纤浓月色下,青玉樽莹莹青碧,耀上她净白的脸颊,闪出荧荧青光。
“你想要醉吗?”宁夏灼然望着她。
“伤心处,酒酣之际,半醉半醒,最是煎熬。”宁歌搁下青玉樽,睨住他,浅笑连连,“二哥,你有过此种煎熬吗?”
蓦地,宁夏握住她的手,眸中流泻款款柔情:“阿君,往后,我再也不会令你伤心。相信我,再也不会!”
眼眸深幽,仿有无数丝线将她缠绕,令她不得脱身。这眼神,这鬓角,这唇角,无不是她的甜蜜痴恋,无不是她的伤痛回忆,倾尽她的一世,耗尽她的骨血。
仿佛,他已在她的骨血中,再也抽离不得,一旦生生抽离,便是伤筋动骨,便是粉身碎骨!
宁歌呆呆望他,情不自禁地颔首。
宁夏甜甜微笑,拉起她,手掌覆在她的脸颊上:“你说过,你想离开洛阳,谁也找不到我们,你我不再是兄妹,我们将会是让人钦羡的夫妻。这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交给我,我会安排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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