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她决然转身,大声喊出,却见一人萧萧站立,淡辉洒照之下,面容灰暗,眉宇朗朗如月。
“公主莫慌。”杨策低低道,缓步迎上来,玄缎黑袍迎风飞摆,“为何一人来此?”
“你跟踪我?”宁歌问道,冷冷定眸。
“臣今夜巡视,途中看见公主一人独走,不放心,便跟了过来。”杨策听出她嗓音哀伤而嘶哑,温柔凝视她,“此处阴凉,臣护送公主回殿,可好?”
为何他总在她悲伤难过的时候出现?为何他总在她危难险境的时候出现?无论是巧合,抑或他刻意如此,他都给予她片刻安定,他都为她涉险、拯救她于危难之中。
此时他就站在跟前,目光温暖,令她渐渐安定下来。
宁歌幽幽望他,语声微弱:“朝堂上,皇城里,宫闱中,没有夫妻,没有父母子女,没有兄弟姊妹,只有君臣,只有猜忌,只有残酷无情的争斗,只有你死我活。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的?”
显阳殿那夜,母后这样说,旁人也是这么想么?
杨策目光一凝:“臣不敢妄言。”
宁歌眨眸一笑:“不敢妄言,”她转身,望向暗黑无际的水面,“不是不敢妄言,而是——你也认为如此。”
杨策沉重道:“历朝历代,皇权斗争向来残酷,不是你死我活,便是刀光剑影。若要稳立高处,必须心狠手辣,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宁歌呵呵低笑,笑声冷凉:“果然如此!”
杨策望着她悲伤透骨的侧颜,嗓音暖暖:“然而,臣相信,无论是在哪里,总会有真正的夫妻之情、真正的亲情,或许他们不是,但是,我们是。”
语声坚定,似有弦外之音。
宁歌勾起一抹冷笑,莞尔望住他。
杨策淡淡一笑,笑容皎皎:“‘我们’,并非你与我。”
绿荫浓密,夜风袭来,寒凉遍生。宁歌忍不住打了一声喷嚏,收紧双臂。
杨策解开外袍,披在她身上:“公主担心受凉。”
瞬间,他独特而强烈的男子气息围拢而来,将她包围。与皇兄的沉沉衣香迥异,与二哥的飘逸淡香迥异,这是独独属于他的味道,温暖而阳刚。以前也有数次接近,此次却极为敏锐。
往事一幕幕从脑中掠过,湖畔树下,她为他拔箭,将他搂在怀里;莽莽沙漠,他扣住她的手,不离不弃;四片干裂的唇久久痴缠,疼痛而感动;他的鲜血深入唇瓣,只为她能够走出沙漠……
手足渐渐温暖,却有眩晕袭来,她软软倒下,幸而他及时伸臂揽住她,手掌贴在她额上:“公主受凉了。”
宁歌搂住他,伏在他肩头:“好累,让我歇一会儿。”
杨策用劲抱住她,不想深究她是刻意或是无意。
她只是贪恋一时半刻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