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悬崖边上,一声长叹的雁无痕,面对不见底的深渊对面,云雾缭绕中时隐时现的奇幻秘境,试图忘记自己的从前过去,甚至是忘掉自己,但在这秘境入口,如烟往事却涌上心头。
在他面前,一块人高的石碑上,书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血红大字——“向前者死”。
那触目心惊的“死”字,观之一股汹汹杀气扑面而来,瞬间夺人心魂,令人不敢直视。
据传,无数人被那“死”字活活吓死在这石碑之前,是山林里不识字的野狗为他们收的尸。
这石碑便得了一大名——夺命碑。
雁无痕刚才瞟了一眼,也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差点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一座高大气派的三层酒楼——“人间好”。
酒楼“人间好”,立在这恐怖秘境入口,生意却出奇的好。
无数骇人的故事,就是从这“人间好”传出去的;这无数的故事,招来了无数探险猎奇的人。
人来了,胆小的会上楼凭栏遥观秘境奇景,之余难免吃吃喝喝;胆大的在冒死进入秘境之前,也难免吃吃喝喝。
他们的吃吃喝喝,自然给酒楼带来了滚滚财源。
雁无痕得知无数邪道魔头、正道高人进入此秘境一去不复返之后,也来一探究竟。
原因无他,好奇心驱使也!
刚才,吃饱喝足,不顾酒楼伙计劝阻,一连闯过酒楼后面三道上书有“到此止步”牌楼,最终到了这秘境入口,却被夺命碑上的“死”字挡住了路,还差点死在这里。
可见得,那些恐怖传闻,并不仅仅是传闻。
而且,前面是不见底的深渊,要想进入秘境,莫非得跳下去?
雁无痕正踟蹰,一阵阴风吹来,左右林木簌簌作响,如有无数索命鬼在林中作势欲扑,令人不寒而栗。
雁无痕惨淡的笑了笑,转身朝酒楼“人间好”走去,人间纵使不好,也还有一条命在。
穿过刚才走过的三道牌楼,只见刚才劝阻他的酒楼伙计,立在酒楼后门惊疑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酒楼上,那帮一直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猎奇探险者,也在惊讶看着他。
雁无痕也不去管那看,直接朝酒楼旁的客栈走去。
这间客栈,也有个好听的名——“此地安”。
还未入客栈,数声破空之声呼啸而来,雁无痕神情为之一凛。
随着数条光影在酒楼前一晃而止,数人在一片惊呼声中已经出现在雁无痕身前。
一见前面那三名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手握长剑的白衣人,雁无痕脸色一变,却已无处藏身。
那三人见了他却是大为欣喜,其中一人脱口大叫:
“三少主原来藏身于此,我等找你找得好苦!”
雁无痕脸一僵,并不说话。
此三人身后的六人,却手持利器,杀气腾腾,一副欲将那三人碎尸万段的姿态。
那六人听了白衣人的话,也是大为欣喜,不过这欣喜,不是白衣人的欣喜,而是又见一大猎物的欣喜。
只见那威风凛凛的蓝衣人头领二话不说,便飞身逼了上来,唯恐雁无痕逃跑。
那蓝衣头领逼到雁无痕身前之后,先是仰天哈哈大笑,然后道:
“原来小子就是魔教那窝囊透顶的三少主,如今见了,一并将你送上西天,王某人也算功德一件。”
听了这话,那三名白衣人也一阵沮丧,找到雁无痕本是大功一件,如今他们不仅没法缴功领赏,还连累了这倒霉的三少主。
因为,他们也知道,身为白云教三少主的雁无痕,从来没显露过法力神通,从来没经历过争斗杀伐,平时倒是喜欢摇头晃脑的哼唧一两句诗文,一副呆头愣脑、迂腐不堪模样。
他的大哥雁无敌、二哥雁无双,在教中开口闭口都骂他窝囊废,就是他的三个姐姐,提起他也一脸不屑,生怕丢了自己的脸。
一年前,眼看白云教与擎天盟斗得不可开交,杀得血流成河,这家伙却一声不吭的溜之大吉,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白云教人上天入地寻觅不到,都以为这凭空消失一般了的家伙去拜见阎王了。
如今,他却在这里露了面。
一开始见到他,三名白衣人自是大为欣喜,其中一人还叫了起来。
当他们发觉自己身临绝境之后,那叫唤之人心中的欣喜又成了愧疚,不该拉这三少主赔死垫背的愧疚。
雁无痕不认识握着弯刀,逼到身前的“王某人”,却识得那三名被追杀得狼狈不堪的白衣人,此三人不简单,乃大名鼎鼎的“白云三雄”,就是白云教大少主雁无敌、二少主雁无双见了也得低头的主——白云教教主雁南飞也称兄道弟的手下得力干将。
如今,“白云三雄”被人追杀得如此狼狈,在慌不择路间竟逃至此绝地,可见得“王某人”一行并非泛泛之辈;这为首的“王某人”更是十分了得之人。
让雁无痕十分不解的是,实力雄厚的白云教,如今称霸天下、所向无敌,这“白云三雄”,怎么反而被人追杀至此绝地了呢?
当他想到“王某人”三字,又见此人目光炯炯、不怒而威、气度不凡,手中弯刀更是寒芒闪烁,似乎随时喷薄而出,在那猛然一惊间暗道:
莫非······莫非眼前的“王某人”,便是擎天盟盟主王笑天?
想到这里,少年雁无痕神色一凛,正色道:
“晚辈若是猜得不错,前辈便是擎天盟盟主王笑天王前辈了,晚辈无痕有礼了!”
说话间,雁无痕向身前的“王某人”深深施了一礼。
听了这话,“王某人”脸色一变,随之又仰天哈哈一笑,道:
“小子倒有几分眼力!如此一来,本盟主倒是失礼了。不过,正邪不两立,今天依然是你死我活之日,小子可不要怨我。”
话音刚落,王笑天手中弯刀寒芒更盛,猛兽一般就要挣脱束缚扑出。
刚才,王笑天自称“王某人”,而不称“本盟主”,便是不想别人识破他的身份。
雁无痕见状,自知无路可逃,便惨然一笑,道:
“晚辈身无利器,亦无法力神通,前辈杀便是了!不过,晚辈不解的是,这正这邪,盟主又如何断定?”
王笑天哈哈大笑道:
“你教残害天良,滥杀无辜,便是邪了;我盟主持正义,除暴安良,自是正了。”
雁无痕又惨然一笑,道:
“晚辈从未杀人放火,从未霸女欺男,盟主如今欲杀之,可是正道人之作为?”
听了这话,王笑天脸色一变,窒住了;他手中弯刀上闪烁的寒芒也随之消失;不过,片刻间一股杀气又从他心中涌起,手中刀上寒芒再次闪烁起来,又道:
“小子出身魔教,身为白云教三少主,就算从未杀人放火、霸女欺男,亦是为虎作伥,可杀也!”
雁无痕听了,凄惨一笑,幽幽道:
“晚辈一年前就离开了白云教,盟主如今要杀我,哪是为了主持正义、除暴安良,无非是要杀白云教教主的儿子罢。可见得盟主口口声声的正义,其实并非正义;口口声声的邪恶,也未必邪恶。”
“你······”
被窒得满脸通红的王笑天,手中弯刀寒芒暴涨,带着呼啸狂风扑向雁无痕。
雁无痕见了,却凄然闭上眼睛,一副死了就算了的顽固模样,在那里等待着寒芒及身后的鲜血飞溅、一命呜呼。
眼看雁无痕就要死在王笑天刀下,那暴射而出的汹汹寒芒,却在他身前生生顿住,如同妖魔在他身前张牙舞爪,端的骇人。
众人正惊得说不出话,那汹汹寒芒,却突然掉头杀向被逼得慌不择路,结果逃到此绝地的“白云三雄”。
见此状况,酒楼里、客栈中人一片惊呼。
那“白云三雄”,眼见自己三少主就要命丧黄泉,本该出手相救,当他们想到救也是徒劳,便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
不曾料到,雁无痕未死,王笑天却转身杀向了他们。
遭王笑天一行一路追杀,成了惊弓之鸟的“白云三雄”哪敢应战?一溜烟便向前飞逃。
直接掠过他们原本不敢飞越的酒楼“人间好”,向那恐怖秘境逃去。
王笑天也撇开雁无痕,带着随从五人掠过酒楼“人间好”;不过,他们飞掠而过的身形明显的慢了下来,显然对那秘境十分忌惮。
雁无痕和来此地猎奇探险的人正惊讶,酒楼“人间好”后面,先后传来数声凄厉惨嚎。
没多久,便见王笑天一人失魂落魄的从酒楼后面踉踉跄跄回来。
王笑天回来之后,噔噔噔噔噔噔的上了酒楼,往桌上拍出几粒金珠,黄澄澄的嵌在那桌上,同时冲着伙计大喊:
“好酒好菜,上一桌来!”
原本就要进客栈的雁无痕想了想,也转身上了酒楼,酒楼上的猎奇探险客,却争先恐后夺路而下,可见得王笑天此刻是何等的气急败坏、杀气逼人。
王笑天见众人被惊走,倒也没觉得不妥,当雁无痕出现在他眼前,就大感意外了。
更让王笑天感到意外的是,雁无痕朝他点了点头之后,直接坐到了他对面。
坐定之后,雁无痕缓缓道:
“晚辈有一事不明,特来向前辈讨教——那白云三雄被逼入绝地,倒是无奈之举,盟主怎么也只是一人归来?”
原本杀气逼人的王笑天苍凉一笑,道:
“让小子笑话了,那五位兄弟,随本盟主追杀白云三雄还未进入秘境,便倒在了深渊前的夺命碑下。”
雁无痕又问:
“那白云三雄,是直接御风飞入秘境的?”
王笑天喃喃道:
“奇了!怪了!他们在半空中一越过那悬崖,便如受重击,惨叫着狂吐鲜血从半空中落下,瞬间落入深渊不见人影。我等见状,急急落在石碑之前,却又被那石碑上的“死”字生生杀毙五人,唯独本盟主侥幸存活。”
雁无痕轻轻一叹,道:
“看来,对外人来说,此秘境确是死地。”
王笑天脸色一变,道:
“小子言外之意是,秘境里面有人?”
雁无痕淡然道:
“晚辈不敢妄言。”
王笑天却是脸色大变,惊道:
“到底是些什么人?居然如此厉害?”
雁无痕笑道:
“怕是些不愿被我等打搅之人。”
又道:
“怕是些恐惧人间邪恶之人。”
王笑天眼神一跳,杀气腾腾的盯着雁无痕道:
“小子出身魔教,为魔教三少主,真就不是邪恶之人?”
雁无痕笑道:
“今白云教称霸天下,不久将来,盟主口口声声所说的魔教,恐将变成正教,而盟主主持的擎天盟,怕要沦为魔教了。”
说完,雁无痕起身飘然走了。
王笑天点的酒菜也上来了。
没多久,喝得酩酊大醉的王笑天在酒楼“人间好”里嚎啕大哭。
雁无痕却在客栈“此地安”里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