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一号车载着大家驶向了高地,万里早早与女司机打得火热,不介绍景点的时候,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万里聊着聊着,还试着将安梓潼也拖入到谈话里去。
万里这个人,和谁都熟络的飞快,明明算是个性很好,安梓潼却越发不愿意与他深交。万里总会在某个场景说出些感人肺腑的话,可在安梓潼看来未免太过刻意,而他与多数人总有的几句聊,却好像是在集邮一般,只希望把你纳入他的朋友圈,却着实不会费多少心思,句句话带着试探,总归寻不到真心交友的痕迹。
安梓潼可怜万里魅力十足却不能与人交心,爱慕者大多无脑,而所谓朋友也大多是路上认识、酒肉闲聊,虽然明白他定是年少时受了些挫折,不愿放开心来,却也不愿意自己送到跟前做什么解救疏导,因此刻意保持些距离。
借口起得太早,安梓潼趴在座位上回避了闲谈,高地的高速路很漫长,除了在几个拍摄或者历史景点稍作停留,一路上倒是没什么特别值得记住的。
安梓潼昏昏沉沉睡到下午,就算是车子抛锚了也没有察觉。再被万里叫醒已到了傍晚,筋疲力尽的大家换上另一张巴士,一路不停留,一鼓作气的赶到了Loch of Ness。在大巴上,导游介绍说,Loch是高地语,意思等同于英语的lake,所以Loch of Ness,其实也就是尼斯湖的意思。她还开玩笑说,团队住的地方,离尼斯湖只有五分钟的步行时间,大家要是起得早,可以去湖边转一转,机缘巧合,说不定能够一睹怪兽真容。
大巴在林子里开了一会儿,果然带着大家到了一个小镇,家家都是鲜花满园,独门独院,好不漂亮。这时候,两个澳大利亚的旅客下了车,说是已经订了民宿,明天再和大家会面。安梓潼正遗憾自己忽略了这个体会苏格兰风情的机会,抬头一望,已经到了落脚的地方。
旅游团住的是典型的Bed&Breakfast,环境倒是不错,屋后带着一个大花园。安梓潼领到了房门钥匙,没想到室友竟然是早先认识的三个读研的中国女生。再一想想,旅行团肯定是尽量把来自一个国家的团员安排在一起,倒是合情合理。
有些艰难地吃完了羊骚味稍重的当地传统菜,几个女生相约去湖边看看。安梓潼被说得动了心,又有两个别的房间的女生听见了熟悉的中文,互相一介绍,就一起出发了。
安梓潼算是其中比较有主意的,于是担当起带头的作用,六个人顺着车子的路线走了许久,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好不容易来到比较开阔的地方,终于看到了标志,却发现大家竟然已经走到了森林深处。听着近在咫尺的瀑布声,几个胆小的女生已经害怕起来。
这个时候,安梓潼本来应该是害怕的,却不知怎么的,突然不甘心起来,还想要再往前走走。她的脑子有些乱。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做出什么鲁莽、任性的决定,没想到到了这林子里,竟然无端生出了这些不谨慎的念头。就好像,潜意识里,总觉得这里似曾相识,总觉得,在那林子后头,会有些什么让人留恋的东西。
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在黑压压的森林里,让安梓潼吃了一惊。不想无端端添了诡异的气氛,安梓潼没有说出来,只是更加注意前面的路,和每个人的反应。
大家好像都各怀心事,低着头往前走,两个最叽叽喳喳的女生居然也不闹了,一路上默默地看着指路的标记。
经过了一座小石桥,路的右边还堆放着一些淋湿了的木头,已经放了很久的样子。安梓潼突然生出怪异的情绪,对这个场景莫名的介怀。这个时候,队伍里的假小子许招娣突然开了口,大大咧咧地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今天的事情,我好像梦到过。”
安梓潼很吃惊。更让她吃惊的是,队伍里隐隐流转着认同的氛围。就连出发前还嚷嚷着不信怪力乱神的言露,这会儿也是满腹心事,都顾不上取笑或者辩驳。
“Déjà Vu而已,”安梓潼笑了笑,“据说高学历、高收入或者经常旅游的人最容易有即视感。而且15岁到25岁的人频率最频繁。”
“说不定是前世呢,来过这个地方,所以现在觉得很亲切。”另外一个女生忍不住弱弱地说。
“袁媛,那照你这样说,咱们前世都是外国人?”许招娣突然笑了,“那咱么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一起投胎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我呢,还是更相信平行宇宙。说不定,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我们曾经做过相同的事情呢。”她平时最喜欢看些这方面的漫画,自然往这方面想。
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会不会,临死前人生重演的走马灯,在你眼前播放的速度是1:1进行?所以,现在的你,其实正在最后重温自己的一生?于是所谓的既视感,就是你偶尔意识到,没错,这件事情的确发生过……”
“胡蔺,你没事说这些干嘛!”林雨徽吓了一跳,大声埋怨说,“讲恐怖故事也分下场合好不好。”
“好啦好啦,你们难道都没有听过记忆碎片吗?”言露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只不过是一些记不住的感觉、视觉和听觉,现在被记起来了而已。就好像是宝玉见了黛玉,说这个妹妹好面熟,我觉得啊,只不过是因为黛玉还有着几分她母亲这边的样貌或者是小动作,让宝玉想起来罢了。”
虽然言露这样说了,可是队伍里的气氛,似乎还是压抑着的。
拐过一条小径,安梓潼看着远处草坪的长椅上似乎端坐着一个男子。大家都看到了,却没有人敢上去询问。安梓潼心里觉得,要不是自己给她们一种可以依靠的错觉,几个女生大概早就闹着要回去了。落到这个境地,大部分的责任总归在自己。加上天已经几近黑了,只还能看得见十米左右的景象,如果再耽搁下去,恐怕生出事端。
虽然眼前的男子给自己一种也不知道是不忍还是不敢惊扰的感觉,安梓潼也只能压下心里的迟疑,壮着胆子问起路来,只是心里没有底气,自然声若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