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潼早就有心理准备,她明白,齐沐洲和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真的不再见面。
但安梓潼从没有料到,促成这次时隔多年的会面的,居然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下榻的酒店前台的齐沐洲。
“故人”,想到前台打来卧房的电话里,是这样描述齐沐洲与自己的关系,安梓潼顿觉讽刺。
可还没等她做出反应,齐沐洲已经潇洒地离开了,只在空气中撂下一句“我们把话谈清楚”,和留给自己一个笔挺的背影。
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侍应,和已经消失在视野里的前夫,安梓潼敛了敛眼底的情绪,笑着说了句谢谢,又给了小费,这才接过便条揣进了口袋,然后径直回了房间。
“谈清楚,有什么好谈的?”本来是有些恼怒的,可是静下心来,看着正在客厅和万里玩沙画的儿子,安梓潼越想越有些忐忑。
难道他在什么地方看见了自己和Barry,并且起了疑心?安梓潼使劲地回想这几天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可是所到之处都是公众场合,龙蛇混杂、熙熙攘攘,还真没有印象。
“跑不跑?”安梓潼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查探查探对方到底了解到了哪个地步,又有了多少证据。说不定,齐沐洲他根本没注意到Barry,是自己多心了呢?
唉,千算万算,没想到他居然正好在香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到这里,安梓潼把Barry拜托给万里照料,扯了个借口之后,硬着头皮来到便条上的地点,去见那个永远不想见的人。
便条上的地址是一家地下酒吧。它离住宿的地方并不太远,但安梓潼还没有来过。“不过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安梓潼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再说了,前台已经打好了招呼,也和艾琳留了简讯,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望着狂舞的人群,和人群之后、连地方都看不清楚的酒吧角落,安梓潼有些不忿。正准备转身离开,已经有人站到她的身边,确认身份之后,护着她来到了齐沐洲的面前。
“约这种地方见面?你不会是因为怕被某人撞见吧?”看着关上门、悄然离开的“领路人”,安梓潼皱着眉头说。
“坐吧。”齐沐洲比了个‘请坐’的手势,手指还是那么的修长、有力。
多年不见,齐沐洲的脸似乎清瘦了些,分明的脸部线条却并不显得他单薄或是老态,反而凭添一种果敢、坚毅的气质。
昏暗的灯光下,安梓潼看不清齐沐洲脸上的表情,于是也懒得伪装自己。
直接坐在离前夫最远的沙发上,安梓潼一脸挑衅地望向齐沐洲,说:“谁都知道她和你约法三章再不夜蒲,没想到pub竟因此成了一个绝佳的会客点。看来齐二少混得也不怎样,倒是个惧内的主。”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在乎我的生活啊。当然,要不然,你也不会不敢坐到我身边。”齐沐洲没有正面回应安梓潼的挑衅,而是不慌不忙地、把酒倒入面前的两只高脚杯,“我只是想找一个不受打扰的地方和你聊聊而已,你不必太过介怀。”
安梓潼没有能够在一开始就激怒齐沐洲,自然不愿继续再聊这个话题。“你想多了。”她干脆地往齐沐洲面前一坐,结束了这段对话。
齐沐洲没想到,安梓潼这么在意自己的话,立刻就坐过来了,这比当年那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她,倒是可爱许多。
可要是照脑海里所想,继续调侃下去,两个人一晚上大概都说不到正题。算了,齐沐洲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吧。
把酒瓶稳稳放下,齐沐洲幽幽地说:“你今日来晚了。我还以为,安小姐就像当年那样,又逃到英国去了呢。”
“齐先生,麻烦你说话注意措辞,我没有‘逃’到英国去。”
看着齐沐洲对自己那段痛苦的记忆如此轻描淡写,安梓潼有些莫名的愤怒。
“带球跑了还不是逃?连累我这个做爸爸的,时隔这么久,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齐沐洲不慌不忙地说完,缓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安梓潼听着齐沐洲平静的控诉,脸上有些发热。
她心虚地盯着案几上模糊的纹路,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这么奇怪的结论。”
“我猜猜,接下来,难道你要说,他是那个万里的儿子?”齐沐洲有些没来由的憋闷,忍不住,伸手把私家侦探调查来的文件丢在桌子上。
见前妻并没有什么反应,齐沐洲更是恼火,措辞也尖酸刻薄起来。
“长本事了,安梓潼。短短几天,就和郑家的二公子私底下那么亲热。可惜啊,所谓的金龟婿,不过是继妻带着的拖油瓶。”
齐沐洲还不解气,继续说:“Barry是我的儿子,你蒙不了我。你要是还认识谁,愿意给我儿子当后爹,不妨一起说出来。”
“你居然把我们当成犯人一样去调查!”安梓潼拍案而起,她有些不明白,自己还是在演戏吗,还是真的怒了?
“……齐沐洲,你以为你是我们什么人!你这是在侵犯隐私。”
“安梓潼,你跟过谁,我都无所谓……”
“……我只问你一次,也许我早就该问你,但是,好歹现在问也不算太迟……”
“……你仔仔细细听明白,然后想清楚告诉我……”
齐沐洲又倒了满满一杯酒,擎在手里一饮而尽,“……你告诉我,你当年离开我的时候,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听到这里,安梓潼几乎想要大笑,“说好了不再有联系,何必专程过来,眼巴巴地问我这些。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是怎么想的,你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完了该说的,安梓潼把面前的酒缓缓喝完,眼神迷离,脑子却越发清醒,就等着齐沐洲开口。
齐沐洲自然知道安梓潼的打算,可是,他不想再和安梓潼拐弯抹角了。
“你可以走,但是我还在原地!你认为过去了的事情,我还没有让它过去!你觉得不重要,但是对我很重要!”齐沐洲把安梓潼摁在沙发里,两臂支撑着自己不要去吻身下那个嘴硬的女人。
闭上眼,齐沐洲缓缓地说:“……离开你以后,我的脾气一直不太好,不要试图激怒我。”
“齐沐洲你个混蛋!你有什么理由离开那么久,然后理直气壮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若无其事的质问我!”安梓潼使劲地推开齐沐洲的桎梏。她有些分不清,听到前夫的这番话之后,自己是在演戏,还是突然失控了。
安梓潼不知道,她挂着泪珠的脸早就苍白了。
望着齐沐洲,安梓潼言语里竟有些歇斯底里:“你已经不在乎我们母子了,为什么又要闯进我们的生活!我知道,你是要把儿子夺回去,你是要拆散我们……”
说到这里,安梓潼的眼泪止不住地淌着。但她却还在声嘶力竭地说:“……我已经想要忘掉了,我已经努力忘掉了,为什么你要出现,要提醒我那段日子有多么的痛苦难堪!”
“梓潼……”齐沐洲神差鬼使地伸出手,抹掉了她脸上挂着的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抹不完。
安梓潼推开齐沐洲的手,笑着说:“你不就是想亲耳听到我是有多犯贱吗?好啊,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