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起来,外面的知了叫起来一阵一阵,弄得我心烦意乱。爹还是没有消息,紫衣照例每天侍候我,到了傍晚就去秦轩那里汇报我的动静,杨湘忆自从进宫以来就没见过,想来是被安置得很好,不过我整日待在婺轩殿,对外面的事情知道不多,若是杨湘忆已经当上皇后都可能不知道。
头昏昏沉沉的,一天中大半时光是在床上躺着,有时吃饭碰到油腻点的东西还会恶心,整个儿一病入膏肓的前奏,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我的身体怎么就成了这样。烦躁之中又想起,去年今日,我和秦轩在院子里练剑,木棉花剑刃断了一地,但他就是坚持不肯换,我从不知道,他有那样固执的一面。
“李太医快请进。”紫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真是奇怪,平常这个时候她不早就去秦轩那里了吗,现在竟然会在这里。
“小姐,李太医来为您看病了。”
“看什么病?我又没病,不过是天气太热弄得有些不自在。”我白了一眼,躺在床上不想动。
紫衣见我这样,没了法子,只耐心劝道:“小姐,就算天气热也要请太医开些清热解暑的药才行,若将军到了以后看见你病怏怏的样子总归是不好的。”
我冷哼一声,不就是怕我死了没筹码和爹谈判吗?假仁假义。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这个样子我自己也难受,还是要养好身子找机会逃跑才行。
我虚弱地把手伸出帐子,闭了眼睛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李太医说话了。
“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素来体虚,如今有了身孕,还是要……”我一把扯开帐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个庸医胡说什么,我连男人都没碰过怎么可能怀孕……”
李太医没料想我如此激动,一下坐倒在地上,脸上表情痛苦,毕竟是年纪大了。不过我并没有就此罢休,扯着太医的衣服问道:“你说,我怎么可能会怀孕的?怎么可能?”
太医被我拉得慌了神,向紫衣求助,我这时才发现紫衣早没了踪影,估计是去找秦轩了。
扯着李太医的手没了力气,我呆呆地坐在床上,以往的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出现,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秦轩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准备,虽然早就决定了,现在发生这种事,他会不会认为我早就……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看法,我不能忘了他的所作所为。
女人一旦下定决心是很可怕的,我敢说我抬起头对上秦轩时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决绝,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神却那么安稳,甚至于还有一丝喜悦。
“你来做什么?”是身体太过虚弱还是底气不足。
“来看看你。”他张了许久的口终于说出话来,他究竟想干什么?
“你走吧,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不要再来羞辱我了。”心沉了下来,我是在求他吗?我也会有今日啊。
“羞辱,什么羞辱?我怎么会羞辱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羞辱你的。”他一把抱住我,冰冷的身子立即被包围在温暖之中,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一阵不好的预感,我猛然推开了他,颤颤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没做过那些……怎么会……”
我被一把搂住,怀抱和以前一样温暖,就连味道也是一样的,他语调轻柔,似安慰,“我知道你没做过,是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猛然抬头,我死死盯住这个男人,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眼神有一丝闪躲,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怎么可能,我都不记得我们有过……
“什么时候?”一字一句,却让我怀疑。
“你在我房里醒来的那天。”他犹豫着却还是说了。
“那天……”,眼前仿佛出现当日的场景,“是你下了药?”
他不说话,默认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我几近崩溃,眼睛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疼痛。
“对不起。”
眼泪一下涌出,温度还在眼眶就散不去,进而变得干涩。这个男人,在纵火皇宫时没有说过对不起,在屠杀官员时没有说对不起,现在却说了对不起。
无助是种什么感觉,哀,莫大于心死,又或者是哀漠,大于心死,哀漠和心死两种感觉我都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
“你滚,你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滚。”眼睛酸胀得厉害。
我的决绝没有镇住他,反而激起了他的愤怒,他抓紧了我的双手让我靠近,说,“晚了,你有了我的孩子,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欺软怕硬,欺善怕恶是人类的通病,我承认被他的表情吓住了,像一只瑟瑟发抖的仓鼠,直想往角落里钻,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再颤抖,低下头忽视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可是你的身体……”语气里没了刚才的狠戾,当我疯了般诅咒他时,他会愤怒地抓住我的手,当我努力平静地面对时,他会温柔地抱住我,那么,当我放下一切孑然一身时,他会不会也放过我?
“你放心,我不会做伤害自己,伤害孩子的事,”我稳住一口气,“不过请你记住,孩子是我自己的,他只能姓虞,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哑了声,短短的停顿,然后说:“我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
人影渐行渐远,与他的脚步声一齐消失在我心里。
“小姐,休息吧。”紫衣正要放下帐子,迎上我的目光,扯出一个笑,好苦。
我们都在演一出戏,有人是主角,有人是配角,可谁会在意?紫衣在这出戏里是注定要做个配角了,我呢,会沦落到友情客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