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红颜砥砺,浪子用功
班级重新调换座位了,男女混坐,说是以此减少男生同座捣蛋的几率,安老师安排司马嫣然和琅琅同座。安老师自有其良苦用心,琅琅数学物理是弱项,嫣然这两门是强项,琅琅语文英语是强项,嫣然这两门是弱项,说你们可优势互补。
司马嫣然是从外校来的插班生,生得白白净净,素面淡雅,从容娴静,长得很诗情,颇画意,特适合在春江花月夜里弹奏一曲醉人的《春江花月夜》。
嫣然乌黑的头发在后面梳扎成马尾辫,走起路来,便翘跳着灵动的青春音符,如奏一曲欢快的《天鹅湖》。前边一溜儿齐整的刘海,更显出纯真无邪的可爱气儿。眼睛明澈得恨不能让情癫琅琅化身其中,脸似鲜桃,白里透红,又如石榴,鲜嫩欲滴,眉不描而墨,唇不点而红,皓白的牙齿如芙蓉叶片般地齐整。整个人如一件巧夺天工,精致无伦的上佳艺术珍品。一袭黑衣,伴着珠玉落盘似的爽朗笑声,款款而来,翩翩而去,挥洒着仙女下界,霓裳缓舞般的曼妙轻盈,整个人如行云流水般地欢畅洒脱利落飘逸。
如今,琅琅在课堂上神游,不是被闲书,就是被司马姑娘勾去了魂魄。嫣然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划着美丽的弧线,左右着琅琅的视线,长久地驻留在一代情种的心间。
吃饭时,睡觉时,走路时,那张嫣然一笑的脸,时不时地如影随形于琅琅的脑海中。有时,琅琅骑着自行车,哼着《年轻的朋友今天来相会》,就会忽然惊喜地看见嫣然在前面袅娜走着,又忽然回头,向琅琅招手,琅琅刹了闸,却不见人影。痴人笑了笑,原来是幻见。
这天上课,安老师又在朗读柯琅琅的作文,作为范文讲解一番。
课后,司马嫣然笑吟吟地对柯琅琅道:“柯大侠,你作文那么好,给老对儿指点一下呗。”
“我,我怎么成了柯,柯大侠了?”大侠骚着头,怪不好意思地。
嫣然妩媚地一笑:“《射雕英雄传》中的柯镇恶大侠不是你亲戚吗?”
琅琅一脸鄙夷道:“他,他那三脚毛功夫……”
“是呀,那个柯大侠怎能与你这个柯大侠相比?起码他不会写作文。”嫣然灵动的眸子一转道,“嗯,他是武侠,你是文侠。”
琅琅想了想道:“文侠,这名字我爱听。像我,连杀,杀鸡都不忍心,只能做文侠了。”
嫣然笑盈盈地道:“好,柯文侠,现在可以对我讲讲写作文的诀窍了吧?”
看着嫣然认真期待的表情,琅琅顿时来了兴致:“写好作文靠‘三多’:多读,多观察,多写。先说多读,古人说,读书破万卷——”
嫣然笑着接口道:“下笔如有神。”
琅琅继续道:“书看得多了,写作时那些字句就咕嘟嘟地都冒出来了。”
嫣然皱眉道:“可我看了许多书,作文水平却提高不大。”
琅琅大声道:“所以说,光看书也不行,你还得多观察。比如,动物的眼,就大不一样。狗眼,看人低;鹰眼,能看到脑后头;猫头鹰眼,黑灯瞎火贼亮;猫眼,黑咕隆咚发光专照耗子;鸭眼、鹅眼看人,斜着;王八瞅绿豆,那才叫顺眼——”
嫣然噗嗤一笑:“你挺能整词的。”
“观察完,还得多写。我每天都记日记,现在有这么一摞了。”琅琅用手比划着。
“我今天就开始记日记。把你的诀窍全记下来。”
琅琅对嫣然的这句首肯之语很受用,心里乐开了花。嫣然还在那儿若有所思。
“你把诀窍告诉我了,就不怕我超过你?”良久,嫣然悄问。
琅琅旁顾左右,小声道:“如,如果换成别人,我……肯定不会讲那么多。”
嫣然看着他,琅琅脸红了,忙将目光挪移他处。
不负安老师苦心,琅琅和嫣然有着琴瑟相投般的和谐。那些玄妙深奥的物理题,百思不得解的几何题,经嫣然的点醒,琅琅总能雾开云散,恍然顿悟。嫣然的作文经琅琅启悟点拨,也颇有长进,安老师评价说,很有些琅琅的文风。
琅琅听了未免就有些飘飘然,嫣然再次领教时,他得意地说,我现在看书,不光看热闹了,看的是门道。我会研究它的写法,大到谋篇布局,小到用词遣句,细细揣摩,如果换成我,我会怎么写,我怎么就写不出那么好,差距在哪?
嫣然频频点头,脑后的马尾辫颤跃着,好似在跳着印度舞蹈的一小节。琅琅唾沫星溅完后在纸上信笔涂着鸦,以此摁压过度兴奋的心跳,掩饰稍嫌自吹自擂而致的些许羞赧,嫣然还在若有所思,在慢慢品咂经验之谈。
男人们大都战兢于红颜对自己软肋的专注目光,可嫣然一点儿也不嫌恶琅琅说话,这使琅琅悬着的心稳稳地落了地。
这日,操场上,同学们围坐一圈,在玩“大西瓜,小西瓜”游戏。每位同学组长轮流站起来喊“大西瓜”或“小西瓜”,另一位同学用手比量着相反的形状,比量错的同学则要背组长走一圈。轮到琅琅了,但见他神情窘迫,颤头瞪眼:“……大,大,大……大……西瓜……”
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几位同学还捧起了肚子。司马嫣然仍静如一潭止水。柯琅琅羞臊得满脸通红。
上课时,嫣然偷递给琅琅纸条,上写着: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
琅琅笑着点头致谢。
她说,我和你一样。
他追问,什么一样?
她支吾着,岔开话头。
琅琅细心地发现,嫣然常爱说半截话,只说出上半截,下半截让你猜。
“想我妹妹了。”她托着腮帮子,脸上挂着忧戚。对嫣然的表情观察细如针鼻眼的琅琅常从伊的脸上发现挂着凝思的淡淡的忧郁,淡淡的,如曙光初露时中天之月。
“你,你妹妹和你不在一起?”
嫣然不语了。
那天,同学们在上自习,嫣然走进来,穿着网眼衫,梳着麻花辫子,这异于往常的妆扮吸引了班级不少目光。嫣然坐下后,发现老对儿在专注地看自己。
“你,你今天不一样了。”琅琅小声说。
“心情不好时,重新打扮一下自己,换个发型,穿件新衣服,心情一下就会好起来。”
“你,你心情不好?”
嫣然不语了。
琅琅看着嫣然,欲言又止。
“这是冯程程梳的那种辫子。好看吗?”嫣然抚弄着自己的辫子说。
“好,好看。”
后面的隋仁俊等几位男生妒光一片。
“没妈妈梳得好。”嫣然神色间掠过一丝黯然。
“那,那,那你为什么不让你,你妈给你梳?”
嫣然又不语了。
下课了,学校的大广播中播放着朱晓琳的《妈妈的吻》:“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过去的时光难忘怀难忘怀,妈妈曾经给我多少吻多少吻,吻****脸上的泪花,温暖我那幼小的心,妈妈的吻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
琅琅忽然发现嫣然泪流满面,不禁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啦?”
嫣然依然无语。
自习课,班级里一片喧哗。众同学在向隋仁俊请教记忆地理名词的秘诀,这次期中考试他又得满分,在班级拔得头筹。
“随便说一个,我给你们露两手。”隋仁俊拍着胸脯,眼睛斜瞟着司马嫣然。
“新西兰首都惠灵顿,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还有塔斯马尼亚岛,墨累河,都不好记。”李修真皱着眉。
“听着——澳大利亚这只巨兔,在撒开腿狂追两只昆虫,这两只昆虫是新西兰北岛和南岛,两只昆虫聪慧灵巧地遁了——慧灵遁,新西兰首都惠灵顿谐音——”
同学们点头。
隋仁俊继续道:“兔子追啊追追了多少亿年可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眼巴巴地干望,所以一直到现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还只能隔海相望呢。兔子追不上,又气又急又羞,一跤跌倒,摔掉一颗大牙‘塔斯马尼亚岛’,这是澳大利亚南部岛屿,墨黑的血从口中流出,成了一条墨累河。看,兔子可真赔啦——‘看赔啦’,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谐音!”
同学们拍手称好。
“秘鲁首都利马。”李修真又说了一个。
“秘鲁,你就硬往便秘那儿靠,首都是利马,倒过来是马利,谐音是麻利,便秘患者拉屎可就不麻利呀,这样不就松快地记住了嘛。”
同学们大笑,向隋仁俊伸出大拇指。
隋仁俊自鸣得意道:“不是吹,我学的许多东西一辈子都忘不了。”
琅琅和嫣然也在专注听着,笑着。
“隋,隋仁俊身边总有那么多人围着他转。”琅琅不无羡慕地对嫣然说。
“他就是能说会道。说话也逗。有点歪才。”嫣然笑着。
“爸爸也说,人,人的舌头是最柔软的,但也,也是最强大的。”
琅琅自愧不如,并朝隋仁俊望了一眼,隋仁俊恰巧也向这边望,他其实是望司马嫣然。正与琅琅四目相对,爱哗众取宠的隋仁俊顿时又来了兴致。
“柯琅琅唱的比咱们说的都好听。”隋仁俊大声道。
“这话怎么说?”有同学问。
隋仁俊眉飞色舞道:“你听那首《泉水叮咚响》:‘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你能说唱歌的人磕巴了吗,咱柯琅琅不也是这么说话的吗?谁说琅琅磕巴了,人家那是在唱歌呢。”
同学们笑,嫣然也笑。琅琅也禁不住笑了,他觉得这嗑儿不赖。隋仁俊又向嫣然望着,正与嫣然目光相对,他向嫣然呲着牙,嫣然则瞅了他一眼。
前座的同学在谈论电影《红衣少女》,一个说喜欢安然,一个说喜欢安静。
“你看过《红衣少女》吗?”嫣然问琅琅。
“没看过。”
“我很喜欢假小子安然,她活得那么自在,那么快乐,真羡慕她。”嫣然喃喃着,低下声来,脸现一抹绯红,“你说我穿红衣服好看还是穿黑衣服好看?”
“当,当然是红衣服好看——你咋那么喜欢穿黑色的呢?——不,你穿黑衣服也挺好看的。”
“其实我爱红衣服,我穿黑衣是为了纪念一个人——”
“谁?”
“翁美龄。她自杀了,虽然她不是我的亲人,但我感到了一种钻心的痛,如花美眷,逝去如水。”
“噢,就,就是演《射雕英雄传》的黄蓉。我也觉得可惜的。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她有解不开的死结。也许自杀是最好的方式。”
“那,那也不能说死就死,生命多宝贵呀。我,我爸说过,天下没有大不了的事。”
嫣然又不语了。
嫣然翻开了她的日记本,琅琅凑过去,但见她的日记本扉页上贴满了翁美龄像片,摆着各种姿势,尽现各样妖娆。
“我,我看看行吗?”
嫣然将日记本递给琅琅。琅琅看见翁美龄头像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天国又多了一位美丽的人间天使。
琅琅看着翁美龄,又看看嫣然,小声说:“你的眼睛长得像翁美龄。”
“你有时傻傻得像郭靖。”嫣然旁顾左右,轻声说,脸现一抹红。
琅琅下意识地往下翻她的本子,看到了本子中有“琅琅”的字样,嫣然忙止住了他:“别翻,那是我的日记本。”
下课了。操场上,隋仁俊搂着琅琅的肩,嘿嘿道:“琅琅,你把小白马儿让给我吧。”
琅琅先是一愣,后又腼腆一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你俩那个亲密劲儿……”
隋仁俊狠劲挠了一下琅琅的****,脸上浮现着幽深的妒意。
嫣然平素安详如观音,动时则若脱免,爱据理力争,以刚克刚,很有股泼辣劲儿。
这天,学校要组织观看《开国大典》电影。班长唯独没给琅琅发票。
班长生得人高马大,像一尊金钢,对同学有着“号令一出,山呼般服从”的威慑力,更仗着其父是庆喜镇副镇长,说话颐指气使,处处显出官宦子弟的气派。
琅琅找班长要,他说,我,我再核,核实一,一下……
琅琅知道他又在玩刁难,上次玩“大西瓜,小西瓜”游戏,他明知琅琅说不出“大”,非要逼他说出这字,让他当众出丑博大家一乐。
嫣然来了。琅琅咕哝着,就没给我发票,明摆着欺负人。嫣然说,找班长要去。琅琅说,要了,他不给。嫣然拍案:这算什么事,我找他理论。
班长放诞着一脸的坏笑:我说司马女侠,你和柯琅琅什么关系,你吃饱了饭撑的管啥闲事?嫣然怫然:他是我老对儿,怎么啦。班长大笑:呀,老对儿,说得多亲切,是天生的一对吗?啥时候办事,别忘了请我们吃喜糖。班里的狂笑声,起哄声,纷乱杂陈,如大观园被抄后众老鼠大搬家。嫣然大怒:告诉你,本姑娘眼里绝揉不得沙子,你简直无法无天了,班长不想干了,是不是?我找安老师,评评理,让他治你!我还要找你爸,让他管你!
班长可以不把安老师放在眼里,但搬出老爸则恰戳中了他的痛处,就像吓唬桀骜不驯的孙悟空要念紧箍咒。嫣然的爸爸也曾在镇政府工作,她知道镇长对儿子管教极严,下手不留情,常拿皮带抽。
班长服软了,赔着笑:我和琅琅闹着玩呢,故意逗他说话呢。来,琅琅,票在这儿呢!
那天,琅琅和嫣然坐在一起看《开国大典》,他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偷瞥着她。他和她四目相对时,他向她伸出了大拇指。
“你,你不是小女子。”
嫣然一愣:“我是……”
“你是女,女侠。”
嫣然妩媚一笑:“行,你是文侠,我是武侠,咱俩都是侠。”
此时大荧幕中正出现着那个激动人心的历史画面:在天安门广场,毛主席向全世界人民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琅琅握着拳,在心底起誓道:终有一天,我也要向全世界宣布,柯大侠终于打败了大磕巴敌人,柯大侠从此站起来了。
第二个影片是《405谋杀案》,当片中的一个男人悄悄地从背后向另一个男人猛击时,嫣然捂着脸,然后走开了。过后,她对琅琅说:我不爱看一丁点带血的电影。我怕血。琅琅笑:女,女侠还怕血?嫣然羞赧地一笑。
琅琅和嫣然不一般的关系,嫉妒得男生们眼里燃起了火焰山。班级男女混坐,大多数男生身旁都得以挨着一小girl,可那与嫣然并提,统统黯然得“六宫粉黛无颜色”。
琅琅和嫣然不管不顾地活着,他们的自然行事让一切飞短流长的多舌者都不得不紧缄其口,觉得无懈可击:俩人若即若离,亲疏有间,课堂上并排挨着,可连个衣襟之亲都没,下课了放学了便各走各路;俩人离得最近,是一起切磋问题时,那在男生们看来,头挨得稍嫌近了些,语气也稍嫌亲昵了些,神态也稍嫌暧昧了些;俩人离得最近,也是琅琅心驰神摇之时:温软的话语熨贴着五脏六腑畅快无比,少女的体香沁入周身每个细胞,脸上的娇羞又似白云披上了晚霞彩妆。
琅琅陶醉得痴痴地,有时不曾把一丝话儿听进去,任耳旁风过后,又反过来问说些啥,惹得少女一声娇嗔,绵软无力似弱风扶柳,更显嫣然的柔情万种。
操场上,嫣然和女生们踢毽子,当毽子传到嫣然时,总能被她灵动地操控于双脚间几个来回再踢出去。琅琅在一旁看着,痴痴发呆。有女生打趣道:琅琅,你不去玩,怎么爱看我们女生的玩艺儿?另一女生神秘地笑:我知道他看谁。琅琅红了脸,走了。
放学了,琅琅骑着自行车,欢快地哼唱着《年轻的朋友今天来相会》,绿油油的庄稼一掠而过。
嫣然在前面袅娜走着,琅琅急刹了闸,嫣然回头冲他嫣然笑着。琅琅呆呆地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嫣然笑着:“你做白日梦?”
琅琅喃喃道:“这,这回是真的。”
嫣然笑盈盈地道:“大文侠带我一段吧。”
琅琅骑着自行车,嫣然在后面坐着。
“你,你怎么不骑自行车?”
“我在城里时都是坐着爸爸的车上学的。”
“你,你是城里人?”
“嗯。”
“那,那……为什么要到农村上学?”
“以后告诉你。”
说着,嫣然闭目,任清风吹拂她乌黑的秀发,消受着惬意畅快。
琅琅更觉惬意无比,又哼唱起了《年轻的朋友今天来相会》,嫣然也跟着哼唱——
年轻的朋友们
今天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
暖风轻轻吹
花儿香,鸟儿鸣
春光惹人醉
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
啊,亲爱的朋友们
美妙的春光属于谁
属于我,属于你
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
期末考试,嫣然第1名,琅琅第38名。安老师说:琅琅,你和老对儿差距太大了,你得奋起疾追呀。琅琅低着头,红着脸。下课了,嫣然悄对琅琅说:你得追我呀,追我呀。说着说着,自觉失言,也红了脸。
琅琅开始发奋了。多少浪男儿,毅然回了头,胸中往往轰隆着红颜这台发动机。
“你孩子上进了许多,不看闲书了,不玩台球了,好像换了个人似地,这次期末考试第六名,原先老在三十多名徘徊呢。”安老师大喜过望,对柯老师说。
“这得感谢老安教导有方啊。”柯凤林喜形于色。
“不,是他自己有了内在的动力。”安老师又神秘地笑着,“他心中的马达可不是我安装上去的。”
琅琅毅然斩断与闲书的缱绻情丝,只以本本为念,就如总是在外沾花惹草的浪荡夫君又重归妻子身边。看了一半的《静静的顿河》暂搁置一边,本小伙可没闲工夫理会你格里高力和阿克西尼亚如何偷情。
琅琅一回家,安妥好坐骑,就一头拱进东屋,与本本厮守,黄灯作伴,直到柯母喊“吃饭喽”,直到爷爷喊“快睡吧”,直到柯父心疼儿子,强制执行熄灯令。
琅琅见缝儿把针插,无时无刻不在用功:在新买的“凤凰”上背数学公式,就当给这只“大鸟”唱拉纤进行曲;在如厕时念化学元素,它太像便秘时拉的干屎块儿;在被褥上画几何图形,今晚亚洲,明晚欧洲,后晚被渍湿弄醒了,哟,整出个南极洲,怪不得这么凉。二妹嘻嘻,哥哥天天晚上梦游五大洲。琅哥嘿嘿,你哥想当年还在被窝里发过太平洋呢,褥子顿成泽国一片。柯父哈哈,你妈在儿子小时抗洪防灾工作做了不少,但收效不好。
校运动会,他在台下跑,她,拉拉队,在台上喊。
他虽倒数第一,与倒数第二差了一大圈,但坚持跑完全场。他瘦小的身影,晃在空荡荡的赛场上,孤零零地,刚倔倔地。
上了台,她笑着,他笑着。
那年,在汉城亚运会,中国蝉联金牌数第一。
他的胸中,把民族自豪的情怀激荡充溢:只要中国做第一,我输一百次也值!
中国强大了!
我是这个伟大祖国的子民,我也要强大,强大呀!
偿若中国能在奥运会上揽获金牌数第一,我就是光腚在败场上丢上一百圈的人,也值!
并排坐着,她和他,听歌儿荡漾,看操场上健儿如飞,彩旗迎风招展。
嫣然的笑脸如花儿般绽放,似阳光般灿烂,琅琅心儿欢,魂儿驰,魄儿飞,陶陶欲醉,身子随歌儿飘飘然:这歌儿不就是为我俩而唱吗?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