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荆山眼眸半睁,声音如铁锹划过石板:“果然是你们私自篡改了卜蓍结果,母亲她才死的……”
“丹婆之死,是因为她自己想要献祭与天。”荆姬声音越发小了,她叹了口气,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哭音,“珠珠是我们的女儿,我不能不救她……”
“阿玉也是我们的女儿,只因为她是个傻子,你就能做出姐妹相替的事?”
“可你不是也说过,若是要献祭珠珠,还不如献祭阿玉。”
“我只是说说,可这是亵渎神明!我荆山氏要背上神罚的!”
“神罚?我看荆山氏早就背上神罚了,若不是宗子……”
“闭嘴!”
仲荆山呵斥住荆姬,接着又是一顿猛烈的咳嗽:“咳……咳……你出去!”
荆姬面色铁青,她伸手想帮仲荆山顺顺气儿,却被仲荆山一巴掌挡了回去。
“夫子,那我就先出去了。”荆姬压住心底的怒气儿,站身出了门。
荆姬一出内院,女奴春莹就小跑着跟了出来。
“夫子久卧在床,怎么会忽然知道这么多?”荆姬脸色阴沉的像是暴雨前灰暗的云层。
“今天早上,宗子来找过家主……”春莹弯着腰,一脸的忐忑,“那是宗子,奴实在拦不住,想来是宗子跟家主说了些话。”
“宗子……”荆姬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恨意刀子一般半点也不隐藏。
春莹悄悄抬头打量荆姬的脸色,荆姬正好低头瞥向她,四目相对,春莹惊恐的倒退了一步,腰弯的更低了。
“还有别的事么?”
“夫人,公子陈来了,在前堂,他想要拜见您。”
“公子陈。”荆姬挑了挑眉头,脸色好看了些,“他那个老奴邓三跟来了么?”
“跟来了,一并在前堂。”
公子陈在前堂等着,老奴邓三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窗外是鼎沸的知了声,手边是凉了又续的茶,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公子陈丝毫不急。
“公子,我出去一下。”邓三瞥了眼门外。
公子陈挑了挑眉毛,他先是瞥了眼伫在屏风边的待客女奴,后视线又落在邓三身上,声音压的低低的:“这是荆山氏的老宅……”
“我会小心些。”
公子陈思索了一下,方才说道:“去吧。”
邓三脚步轻移,出了大堂,那侍客的女奴竟浑然未觉已经有人离开。
邓三出了大堂后,顺着小路左拐右拐,竟是往后院的方向去了。越走越偏,邓三的脚步开始迟疑了起来。
后院荷塘边儿,阿玉坐在一块石头上晒太阳,女奴青杏正提着食龛在旁边小声嘀嘀咕咕。
“阿玉,你不该恼我,你该谢我。”
“我这个青杏不是比你原本那个青杏好多了么?”
“若不是我,你以为你烧的龟壳子是谁给你收起来的?”
“若不是我,你一定还是饱一顿饥一顿。”
“我特意在大厨房里借了火,给你做了两样点心,你吃吃看,若是好吃,咱俩的恩仇就一笔勾销如何?”
青杏不停絮絮叨叨,阿玉就低头看着水面不吭声。
“你说句话啊。”青杏推了推阿玉的肩膀。
阿玉扭头往身后看去,她看的却不是青杏,而是身后曲折窄小的石子路。
青杏叶跟着扭头望去,远远就看到有个老年男人站在小路的拐角处,正往这边瞧。
“哪个没长眼的外客,敢走到这里来?”青杏转身登登朝着邓三走,走的近了,她忽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食龛也被甩到了一旁。
邓三背挺的溜直,眼睛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青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