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蛰龙法
竹楼内,丫头欢喜好动,时不时溜到哑女面前,做出俏皮捣蛋萌态,逗得哑女呵呵直笑。其外伤,已复原的七七八八,除五脏六腑外,毕竟内伤更耗时日。
闲暇时,哑女也会四处动动,毕竟昏睡了个把月,对于年幼的她来说,算一场不小的折磨,憋得难受,而此刻,妮儿当开心果,以欢笑、开朗、积极的新貌,让她孤闷、封闭的心,得到舒缓、开放,曾经遮掩善良的那阵阴霾,正缩减消散,一个全新的她涅槃重生,这也算是福祸相依吧。
“小姐姐,你看!”妮儿捧着匕首炫耀,初见时,平平无奇,细查下,哑女惊呆不语,哪怕是静修中的真人,也莫名的被惊醒,真人快步走来,夺了丫头手里的匕首,专注打量。
丢了心爱的器物,妮儿当然气恼无比,只见她不停的埋汰道:“坏伯伯,你弄疼雪儿哩,别抢雪儿的宝贝,快还给我。”边讨要,边撒娇,可真人忙于回想,哪还顾及的了其他,半晌后,真人不停赞叹道:“果真如此,乃神兵也。”
见心爱之物落在坏人手里,自己又无能为力,妮儿只好哭诉着离开,似去找师傅倾诉,哑女也不好多言,安静的跟在后面,一路上任由丫头哭闹。
真人自顾自欣赏,未留意到四周,初醒时,只余他孤身一人,两个小家伙早已无踪无影,一番长叹,无奈苦笑,对此匕首,虽还有些菜不透,可也无关大局,只是回想刚才,确实有些鲁莽,与其身份,极为不配。
妮儿一直梨花带雨喊道:“师傅”袁絮清也没在意,没过多久,她自个却呜咽着跑来,吧嗒说个不停,从头到尾,袁絮清一句也没听清,还好哑女在旁补充,袁絮清这才理清事实,哄道:“别淘气,看你这丑样,又该让小姐姐笑话喽。”妮儿抽着鼻涕道:“师~傅”哑女一直敢笑不敢言,看得妮儿大为害羞,妮儿也不理睬,诉苦道:“师傅,坏伯伯,他……他抢雪儿的宝贝,他……太不可爱,太讨人厌哩。”
妮儿呜咽的答语,让袁絮清和哑女无言语对,在其眼中,喜和恶,分得很清,并无半点虚伪,这种品质,难得可贵,袁絮清只能谆谆善诱,给她说清事实,妮儿也无心埋怨,只是心里一时情急,还没一刻钟,她便气消怒散,再无一丝不快。
见真人时,妮儿撅着嘴巴,貌似很生气,灰溜溜的躲在师傅身后,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好似对真人十分不待见,怎奈小肚子的咕噜直响,让她难以老实,那双可伶汪汪的大眼,又让哑女无所适从,只好越过真人帮她拿了个馒头塞到她手里,而她自个却躲在背后大口咀嚼,嗤嗤响动,清脆异常。
真人循循善诱,道:“徒儿,来这,有好东西哟。”妮儿不理会,埋怨道:“哼,不去,你太讨厌哩。”哪怕袁絮清轻推她上前,她也肯不松手,真人心里十分苦闷,也不知用何办法补救,只能莞尔道:“那,你的小刀,还要不要?”
妮儿大眼闪来闪去,只一瞬,她便麻溜的抢过手里的匕首,又迅疾躲到师傅背后,这忽如其来的举动,让真人大为吃惊,做梦也想不到,徒儿身手竟这般矫捷,感叹捡了块宝的同时,也暗自苦笑,道:“真是个鬼灵精,呵~呵。”袁絮清连连致歉,谭老头挥手示意,温和道:“没事,小孩子嘛,可爱的劲。”
袁絮清问道:“祖师,你怎也会对这匕首感兴趣呢?”真人意味深长道:“这事,说来话长。”哑女追问道:“师祖,它究竟有何特异?”真人先饮了口茶,道:“你不晓得?”袁絮清点点头,哑女心中好奇,紧挨着师姐。
真人沉声道:“这匕首,其由来,可溯上古时期,大帝铸轩辕后,所余神材,自行锤铸鸣鸿,只是此刀,霸气凌人,戾气甚重,大帝恐其日后危害苍生,预用轩辕斩之,而此刀通灵,化为红色云雀遁去,几经流转后,终被汉武帝所得,当时,他把鸣鸿赐予了奇人东方朔,此后,便下落不明。”
“啊,那它岂不是?鸣鸿吧。”真人解释道:“非也,此匕首,与鸣鸿并无关联,只是与一人息息相关。”袁絮清追问道:“是谁?“真人仰叹道:“你们应该听说过‘碎星刃’吧?”哑女捂着嘴巴道:“啊?这是‘碎星刃’?”真人未语,袁絮清问道:“碎星刃是什么?”哑女道:“我知道的不多,好像跟一座古墓有关。”
真人说道:“你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吧?”哑女回想一下,悠悠道:“上斜月,碎星启,开天阙。下斫魄,四海平,乾坤变。”袁絮清有点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哑女摇摇头,道:“师姐,这几句歌谣,还是我无意中听到?有何深意,我也不知。”真人说道:“这话,传了数百年,江湖中人也寻了几代,一直未果,多番被视为荒谬,可我想,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真假与否?留待日后去证实。”
袁絮清担心道:“师祖,不论它重要与否?只是此物,落在雪儿手里,只怕大为不妙吧!”真人自豪道:“无碍,老夫的徒儿,又岂是那些庸俗之辈?”真人未驳斥,反而心喜神爽,丫头从始至终一句也没听懂,只知这把匕首,很炫丽,让她爱不释手。
袁絮清问道:“师祖,这匕首,不是‘碎星’,那又是什么?”真人道:“斫魄”,哑女感叹道:“啊,好古怪。”谁也没料到,小小的一把匕首,竟会有如此玄奇来历,或许,越不起眼,越能显现非凡吧。
听完叙述,各自思绪乱飘,没了话题可聊,除了心无旁骛的丫头,以及窗外的布谷,一声鸣叫,让这沉寂添了笔悦动。
扶摇子回到闭关处,望着所熟悉的一切,他心生一念,觉得是时候去游历一番,毕竟,呆在太乙的时间,太长喽,这念头,虽一闪而逝,却深埋心底。
扶摇子盘于蒲团上,没过多久,白褚就姗姗而来,轻敲门,扶摇子开口道:“进来吧!”白褚循礼而进,跪拜祷福,扶摇子道:“行了,勿多礼。”
白褚道:“师尊吩咐,徒儿愧不敢受。”扶摇子道:“别说套话,为师岂在乎这些俗世规矩?”白褚道:“徒儿知错,还望师傅宽恕。”扶摇子问道:“好了,贵客都送走了吧?”“是,徒儿和师兄亲自送他们出了山门。”“哎,都走喽,我也该走喽。”白褚以为听错,问道:“啊,师傅,你也要下山?”
“嗯,该动动哩。”白褚话语不清,道:“可……你……让弟子服侍左右。”扶摇子道:“行啦,为师还没那么娇弱,等会,你去通知你诸位师兄,让他们到为师这来,为师有事交代。”“是”白褚知不能劝住师尊,听完吩咐后,疾步向‘百味谷’赶去。
见徒儿走后,扶摇子盯着墙上一副丹青走神,画上所绘,如九霄仙境,忽隐忽现,让他心动不已。
谷内,“二师兄,你准备什么时候下山?”“四师弟,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我,我可不敢,好奇问下。”“真是这样吗?”
“当然了,不信,你可问老五。”“问我,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你怎想?只有你自个清楚。”“你,你怎这样?”“我,我咋样?”两个倔脾气拌到了一起,逗得众人乐呵大笑。
白褚火急火燎归来,大伙都被他给吓住,等喘息后,白褚才娓娓道明,大家都疑惑不解,毕竟师傅隐居太乙,近二十余载,忽然间,怎会心生游历念头?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隐情?
“大师兄,你看。”许沐把目光投向薛凌昱,毕竟他比较了解师尊,所说的,颇有说服力。
“是呀,大师兄,师傅这是唱哪出?”“你们个个问我,我也不知,好了,咱们先去见了师尊,再做筹谋吧。”“嗯,也只能如此。”“好,见机行事吧。”
诸位一同离去,谷内,刚还火热朝天,转眼间,清冷一片,只余门扉吱呀。
妮儿玩累了,便懒散散的睡在席上,蜷缩着,搔了搔俏鼻后,呼哈呼哈睡去,见妮儿睡着,哑女有点担心,便脱下外套轻披她身上,而她自个只穿件薄纱,看起来,弱不禁风。
得暖和的丫头,睡得更为踏实,含着拇指砸吧,呼噜泡泡,惹得哑女含笑不已,袁絮清见哑女时,亲切的拉着她,找了件厚厚外套给她,并细心帮她打理,得此待遇,哑女很是感动,急忙道:“师姐,谢谢你。”
“别说那么多,往后你自个也要注意,别再受凉了。”“嗯,知道了。”哑女的双眸不自觉浸出泪花,但她还是忍住,没让它溢出来。
到师尊居所时,各自打理调息,片刻后,由大师兄领头,依序向前,薛凌昱轻敲门扉,喊道:“徒儿拜见师尊”得允诺后,诸位才敢进去,扶摇子背对着,薛凌昱拱手道:“不知师尊急唤徒儿们前来,有何要事嘱咐?”扶摇子依旧没吭声,韩猴子有些性急,大咧咧问道:“师傅,听说你老人家,要下山?”
这话,也只怕韩猴子一人敢这么说,若是换了别人,指不定会受什么责罚。
扶摇子乐呵道:“只有你这只猴子,敢如此质问为师,其实也没什么,突发感想,想下去走走。”“师傅你都七十有余,下山怕不妥吧。”“你们一个个嫌我老吗?”诸位齐声回应:“不敢”韩猴子劝解道:“师傅,山下战火横行,此时下去,实有欠妥,还是留在山里吧。”
“对呀,师傅,让弟子服侍你吧。”“你们?”“师傅,俺是个粗人,也不会说啥,诸位师兄的话,说的在理,你就留下吧。”诸位好言相劝,望师傅回心转意,只是,这么做,有效果吗?
“徒儿们好意,为师心领,只是为师心愿未了,不得不下山走趟。”“师傅,您有何心事?可吩咐弟子,弟子愿效犬马之劳。”“这事不能借尔等之手,你们也不必再劝,为师去意已决。”扶摇子止住了徒儿们,道:“此次叫你们来,是有几件事交代。”
“不知师傅有何事?”“也没什么,为师下山后,你们该何去何从?自行决断,不必顾虑其他。”“啊,这?”诸位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都是为师的好徒儿,自上山以来,所修所习皆源‘传道阁’,按理来说,都未得为师真传。”“师尊教诲,弟子们永世难忘,至于修真之法,弟子们不敢奢求。”
“是呀,徒儿从未有过此念,还望师尊明鉴。”“师傅,俺是个老实人,心中也从未动过此念。”诸位弟子真诚无疑,让人倍受感动。
扶摇子亲自扶起,道:“徒儿们的诚心,为师很清楚,只是此次下山,少则几月,多则数载,到那时,只怕晚矣,所以为师决定,把生平绝学都授予你们。”
“多谢师尊”大家席地而坐,扶摇子道:“为师有三绝,其一,蛰龙法,其二,星宿占卜,其三,道德玄理。”
“三绝里,以‘蛰龙法’为基,此法,乃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无上妙法,其诀为:‘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日龙蛰,我却蛰心,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云上卧,世无知音。’”
诸位认真牢记,生怕有半点遗漏,默念几次,待熟记后,准备聆听师尊讲解。
“此诀精髓,在于‘致虚之极,守静之笃’,不寻有心调息,只需收心养静,自然安定,不循外物而转,随心静性,一念不生,心同虚空。”扶摇子直指其本,道出窍门,诸位认真汲取,虽未依诀而习,但也知晓大概,为往后的静修打下扎实基础。
“师尊恩赐,徒儿永生不忘。”“尔等须牢记,时时勤修,必有裨益。”“是,多谢师尊。”“此功法,乃为师之根,而星宿占卜,算为师本事,若你们有心想学,可把这些典籍搬去,仔细揣摩,定能获益不浅。”扶摇子指着那些书籍道,大伙望了眼,暗自摇头,毕竟都不是学那块的料,扶摇子也清楚自个的徒儿,未对他们有任何要求,放任其心才是上策。
“至于道德玄理,为师也没什么好教的,只能靠自己领悟,这本‘紫薇手札’记录了为师早年的修道心得,你们可相互传阅,闲暇时,互相论证,对尔等的修行,颇有助力。”掏出本手札递到薛凌昱面前,薛凌昱的手不自觉的颤抖。
“为师要嘱咐的就这些,有缘的话,江湖再见。”“徒儿拜谢,师尊多多保重。”拜谢后,诸位悄然走去,薛凌昱刚挪步,扶摇子突然出言喊道:“凌昱徒儿,你留下,为师有事嘱托予你。”“是”诸位只好等在外面,谁也没敢喧哗,只是静静候着。
见大师兄出来,诸位都围上来,问道:“大师兄,师傅交代你何事?”“师兄,师傅说了他去什么地方没?”“老四,你打什么主意?”“没,没什么,随口问问。”“师傅托我给师妹捎去几句话。”“哦,师妹没来?”“你呀,真让人失望,不知你这师兄是怎做的?”“就是,太粗心,大意喽。”“师妹有你这样的师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喽。”你一句我一言,把五师弟挤兑的不成形,而他也只能厚着脸皮挨批。
“好了,散了吧。”薛凌昱发话,众人一步三回头,唯独他,站在门前,未曾离去。
他期望最后能送师傅一程,略尽孝道,只是,这样的本愿,能实现吗?
往后的江湖风云,又将起何变化?无法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