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拖着已经疲惫无比的身心来到三里外的一处酒馆里,小二很是热情地招待他进门坐下,放下手中的剑他低喝,“给我来十坛美人醉,再来两坛雪花清。”这都是有名的好酒,尤其是雪花清,更是只有在这严严冬日里难得的美味。
小二说了声“好嘞”,就搭着毛巾去取酒来,不过片刻,十二坛好酒已经堆在了千夜脚边、桌边。
千夜也不客气,难得豪爽地抱起一坛酒来掀起酒塞仰头猛灌,这样的喝法看得小二也是目瞪口呆。多余的酒水顺着他光洁的下巴滴落在地上,打湿他的衣衫,可是他的眼睛却空洞得如同死水一般。也是,在乔落茵回绝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死了”。
与乔落茵遇见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梦,一个美丽却又虚幻的梦。他想起第一次雪原醒来时,一个陌生的女孩紧紧抱着自己倒在雪地上,他举起短剑的手终于还是放了下来;又想起,乔落茵救了众人却被狠狠嫌弃时,那逞强无奈的笑脸;更想起,她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活像是一只小麻雀一样跑来跑去,惹是生非 ...... 但是,她的存在,无疑是他枯燥灰暗的生活里最美最亮最温暖的一道阳光。
他就像是一座冰山,乔落茵就像是最耀眼的太阳,即使知道靠近她会使自己灭亡,他却还是无法躲到没有她的地方。
“茵茵,为什么 ...... ”千夜喃喃着,又猛地灌下一壶酒。
“呦!这位小爷,请进请进!”
门外走进一位不多大的少年来,穿着丝绸讲究大方,长得眉清目秀扎着一条马尾辫,手中拿着一只青玉药杵翩翩然地走了进来。他左右打量了一番,目光掠过正在猛灌自己烈酒的千夜兴趣盎然地笑了笑,坐在了他对面的那张桌子上。
“小爷,你要什么?”
小二走过来点头哈腰地问,而少年又看了千夜一眼嘻嘻笑笑,指了指他桌上的酒坛轻笑,“我要和他一样的酒。”那浓郁的酒香味,他一进门就闻到了,所以才会一直盯着千夜看。又发现,正在喝酒的人是一位清秀冷淡的俊美男人,更是多了兴趣。
一壶小酒端上桌来,那个少年将酒秀气地倒进小酒杯里,放在鼻子前狠狠嗅了嗅,感觉满意地点点头,把药杵收好这才开始小口地品起酒来。
“老板!再来十坛。”千夜低吼,本来是想要借酒浇愁的,可是没有想到现在却是越喝越清醒,也越来越伤心,乔落茵的影子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不论是她的哭她的笑还是她的闹,都是他记忆中最珍贵的宝石,那样美丽。
“快给钱,没想到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来吃霸王餐。”
“本公子都说了,我的银两刚刚被人偷了,等明日就来还你。把你的嘴最好放干净些,不然本公子叫你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忽然,一阵吵嚷声惊扰了千夜,他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少年模样的小人儿被人架住双臂,拖着往后院去。他的打扮并不是很差,看起来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少爷一样。虽然手臂被人紧抓着,可是眼神却明亮清澈,并没有半点的害怕。
“嘿呀!你这个臭小子还敢嘴硬,看我不 ...... ”
“等等。”不知为何千夜开了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欺负小孩子吗?”
那个少年愣愣地盯着千夜,停止了挣扎。
“抱歉,打扰了客官您,这个小子刚刚喝了我们十坛上好的美人醉,可是现在却付不出钱来,我们正要叫他去后院打杂抵债呢!”小二搓着手连连哈腰。
十坛?
千夜低头看了看那个正在盯着自己的少年微微笑笑,有些不太相信小二的话,因为即使是现在那个少年依然没有半点醉意。说实话,这美人醉确实酒劲很大。
他取过桌上最后一坛酒递给少年,哼笑道:“喝完不醉,我替你付账。”
那个少年抬头不服气地瞪了千夜一眼,猛地夺过他手中的酒坛仰头喝得一干二净,就连千夜都愣住了。
“很好!”
忽然,千夜哈哈大笑着扔下一锭银子拿起佩剑扬长而去。
那个少年呆呆地看着千夜扔下的银两,也赶忙追了出去,可是却已经没有了他的踪迹。
小二赶忙将桌子上的银两拾起来,暗想着千夜是不是脑子有些毛病,这些钱远远超出了这些酒的价值。
他们前脚刚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进来,穿着清一色的黑色马甲红色大褂,腰间别着一把大刀,看着特别威武却也有些吓人。这伙人大概十七八个,走进来迅速地站成了两排。中间走进一个年轻人,穿着宝蓝色的大衣,围着黑色的狐皮,面如冠玉斯文儒雅。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整间酒馆,面无表情地冲着小二招了招手,小二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刚刚,有没有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女进来过。”他的声音温温慢慢的,听着很舒服。
小二赶忙摇了摇头,这时长得跟头肥猪一样的老板摇摇晃晃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尤其是当看到面前男子的容貌时,更是吃惊地连连点头哈腰媚笑道:“丁大少爷屈尊前来,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不过,不知大少爷您是找 ...... ”
“丁兰。”
那个年轻人笑了笑,温柔而又庄重。
“呦,丁小姐!她的大名可真是如雷贯耳,据说十岁时便进宫医好了久病不愈的皇妃娘娘,名声大振!小人倒是想要一睹芳容,只是可惜她并没有来过这里。”
“是吗?那我们再去别处找找,打扰了。”年轻人转身离开,剩下的人也浩浩荡荡地跟着出了酒馆。他出门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轻笑着叹了口气,真是对这个妹妹服得五体投地。
“喂!你等一等。”
千夜诧异地回过头去,那个少年气喘吁吁地跟着追了过来,他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冷声问:“你有事吗?”他不认识他,刚刚帮他,不过是因为今天的心情很是糟糕,又因为他有着和乔落茵一样水晶般的眼睛,令他心颤。
少年手扶着墙气喘吁吁地拍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喘匀气。他看着千夜的眼睛微微有些脸红,可还是很逞强地低声道:“你刚刚帮了我,酒钱我会还给你的。”
“不用了。”
本来,千夜也不是为了让他还钱而帮他的。
他刚要转身,那个少年赶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很是着急的样子,“不行,我从来都不要欠别人的人情的。”少年脸上一片绯红,不知是刚刚追得太紧还是为了什么。
这时千夜又瞟到了另一家酒馆,他拿着剑柄指了指不远处的酒馆,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再陪我喝一场,敢不敢?”
那个少年本来是不想跟着他走的,可是毕竟刚刚他也帮助了他,所以也就半推半就地跟了去。
这次千夜找了一个清静的房间,也是怕再有人打扰,小二匆匆上了几坛比刚刚还要浓郁的美人醉放在桌子上,他拿起一坛掀开盖子一饮而尽。忽的,他有扭头看着少年轻笑着说:“小子,你不是很能喝吗?”
不知为何,和这个少年在一起,千夜的心里总是有种像是和乔落茵在一起一般安宁安稳的感觉。
谁知那个少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满地摇摇头说:“我 ...... 就算能喝也不是这么喝的,你不是已经喝了很多酒了吗?喝多酒的话,对身体可是不好的。”
“哈哈哈 ...... ”千夜被少年的话逗笑,下意识地伸手摸着他的头道:“你不是也很能喝吗?而且,我已经戒酒很多年了,今天心情不好想要多喝些,你要是想要报恩,就好好陪我喝酒!”
少年听着他的话稍稍迟愣了片刻,随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喝起了酒,他不时地偷眼观察千夜,突然发现面前的男人气质冷冽,轮廓分明,高挺的鼻子浅紫红色的薄唇,肤白细腻格外俊朗。除了他的哥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更美的男人呢。
身边的少年不知不觉间传来一阵淡淡的兰香,如花如果甜甜蜜蜜。
千夜侧目而视,却见身边小人儿白白嫩嫩,樱唇大眼乌发如云,鼻子小小的虽然不挺却很可爱。若是一个女孩子的话,也定然是一个可人儿。眼前猛地一阵眩晕,他看着身边的少年仿佛看到小时候的乔落茵一样,对他笑对他闹,那样活泼可爱令他舍不得放开。
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少年的小手紧紧攥着,迷迷糊糊地喃喃着:“茵茵,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我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喜欢到可以放弃一切,甚至是性命。可是 ...... 呵呵呵呵,你怎么会如此残忍。”
起初,那个少年还挣扎了一下,可是听了他的话他也冷静下来,一张精致的小脸绯红发烫,他不自然地推开千夜的手,紧张得有些结巴,“是是是 ...... 你认错 ...... 认错人了。”
千夜冷了片刻,还是松开了少年的手,更是可笑自己刚刚的行径,他没有想到乔落茵的离开会使自己如此难过。仰头大笑了半天,他才回过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站起了身子,“小子,剩下的酒就都送给你了。”说着,他扔下银子拿起佩剑就要离开。
那个少年看了看桌上剩下的两坛酒,突然伸手拉住了千夜的手臂,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千夜诧异地回头看着他,两人就这样相视着,那个少年脸上一红局促不安地松开了手,看着千夜支吾道:“那、那个,我叫丁兰,你叫什么名字?就算是不用我报恩,我也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吧。”
千夜温柔地笑笑,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迟疑了一下,才轻叹一声道:“那好吧,你以后就也叫我千夜好了。”
“千夜?这是你的名字吗?”那个少年紧盯着他,“那好,以后我会去找你的,不论天涯海角。”
千夜根本就不相信,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点点头,拿着剑离开了房间。今天,他的心情真的很不好,乔落茵的事令他心烦气躁,可是和这个少年在一起的时候,他居然可以忘记那种痛苦,真的好神奇。
丁兰一个人留在包房里,精致的小脸羞得通红,脑子里反反复复地一直浮现出千夜温柔的笑容来。
“千夜 ...... 嘻嘻。”莫名的,丁兰一个人笑了起来,心中有着奇怪的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下定决心,丁兰起身来拿着那两坛酒珍藏地搂在怀中,下了楼她付了账朝着那个她本想要逃离的地方走去,因为现在她已经决定了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了。
回到湫扈,千夜的心情依然糟糕,他的脑袋中不断想起乔落茵的话,是因为他湫扈之主的身份而使他们分离,是因为身份、家族、地位的区别而令乔落茵对他敬而远之。
“子默。”他突然唤来了子默,“从今天开始,你每日任务完成后,来我这里,我会将巫蛊之术传授于你。”为了乔落茵,他可以放弃一切,只要让他们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这 ...... ”子默有些为难,毕竟他是御灵族的人并非巫蛊族,学习巫蛊术这是不被允许的。
“不用担心,这里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只要一心一意地学习就好。”千夜很清楚子默的担心,可是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
“是。”
子默的回答令千夜终于松下口气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