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落茵满身疲惫地回到摘星阁,刚要休息就听到黑暗中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猛地听到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瑛皇妃这么晚才回来,是去了何处?”
虽然被吓了一跳,可是乔落茵并不惊慌,她冷静地走进屏风后换了衣物,才淡淡说:“今日月色正好,臣妾不过是去赏月去了。倒是陛下,怎么今日夜里会来。”
“朕睡不着。”他又如何会告诉她,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他才会来这里守株待兔,只是他没有想到,原先那个说句谎话都会脸红半天的纯洁的孩子,现在就连当着他的面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到底时光无情,还是他无情呢?
“夜深了,臣妾也要休息了,陛下也早些休息吧。”
黑暗中,傅青松看不到乔落茵的表情,不过这样也好,省得看到她无谓的模样更加伤人一些。起身,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乔落茵见他离去,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跪倒在地上,今夜的一切绝非偶然,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而设局的人,恐怕正躲在哪个暗处偷笑呢。
傅名奕抱着被废了武功的林飞花往丞相府去,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难得的平静。只是,与傅名奕平静的不同,虽然林飞花沉默着,她的眼底却翻涌着浓浓的杀气,心里不知暗暗盘算着什么。
刚进丞相府,一柄长剑闪着寒光落在傅名奕的眼前,他也不躲不闪,就那么直接接了下来。单星叶警惕地看着他,只是在看到他怀中狼狈的林飞花时顿时红了眼失了理智,猛地抢过她,他冷冷地对他说:“你对飞花做了什么!”
“本王什么都没有做。”
傅名奕回答的很是随意,虽然事实如此,可还是狠狠伤了林飞花的心,只是后者一直隐忍着。绕过单星叶,他抱着林飞花继续往里走。
翌日,傅青松拖着依然有些虚弱的身体来到御书房中,傅名奕起身二人对视了许久,他才悠悠道:“朕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可还多亏了曜王的帮助,来人啊,把东西抬上来。”
几个宫人畏首畏尾地抬上来几个红木箱子,里面慢慢地装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闪闪发光耀得人睁不开眼。将箱子放下,几人悄悄地退了下去。
傅青松看看箱子里的东西,复又看看傅名奕,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他暗哑道:“这都是赏给七弟你的,最近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想必也担忧着玖兰城的事情吧。”
傅名奕侧目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有些心不在焉地谢了恩,他知道傅青松这是在赶他走,昨夜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乔落茵又是否安全。
“皇上,不知瑛皇妃......”
“朕的爱妃无碍,有劳七弟挂念,但是你该知道的,有些事情也是时候放下了。”
傅青松紧紧盯着傅名奕,傅名奕也知道自己不可以在这里继续纠缠,不然说不定会连累了乔落茵。
“娘娘,该洗漱了。”
凤衣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摘星阁,放下盆子,她走近床边俯身道。可是连着问了几遍都没有回答,她走近一些想要掀起被子,蓦地,乔落茵翻身而起右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眼神透露着冷冷的杀气。
“说,是不是洛清晖设计的。”
“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
凤衣也不害怕,就实力而言,乔落茵还远远够不上她的威胁。
“乔落茵。”洛清晖从外面悠悠走进来,“怎么,长本事了。”
“洛清晖,你是个混蛋!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乔落茵一双美眸狠狠盯着他,气得脸色通红浑身都在颤抖。
洛清晖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嘲讽道:“这不一直都是你的梦想吗?怎么,现在帮你实现了你还有些不满?”
乔落茵的眼眸眯了起来,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又躲进了被子里。
洛清晖嘴角的笑意消失,他本想来个一箭双雕一下子除掉乔落茵和傅名奕两个人,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有想到傅青松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只是将傅名奕遣走而已,而对于乔落茵这个红杏出墙的女人更是一忍再忍,不仅没有处罚她,更是对她百依百顺。
即便如此,乔落茵依然闷闷不乐,傅名奕与她连面都没有见上就匆匆离开了天皇城,傅青松虽然对那天的事情闭口不提,宫中却还是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她不仅要提防着洛清晖和安宁玉他们,还要提防着凤衣,实在是有些身心疲惫,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弱不禁风。
傅青松正在批阅奏折,突然头痛欲裂,就连握笔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虽然最近乔落茵已经在给他调养身子,可他的脸色还是越发苍白起来。
这时邹越低着头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傅青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遣下了其他的宫人和宫女,这才凑到傅青松的耳边悄悄说:“陛下,最近宫中传言有人看到那日深夜曜王殿下与瑛皇妃出现在冷宫之中,瑛皇妃更是衣衫不整,面色绯红。不仅如此,甚至有人说,陛下最近是因为瑛皇妃的调养,这身子才会越发虚弱,她是想谋害陛下好辅佐曜王殿下成王,自己做后。”
“胡言!”傅青松狠狠地摔下笔,溅得一身墨迹,气血上涌狠狠地咳嗽起来,甚至都已经出了血。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缓了缓这才接着说:“邹越,你下去把传此谣言的人都给朕处理掉,朕不想再听到有人污蔑瑛皇妃!”
“是,陛下莫要动怒!”邹越赶紧给他倒上一杯热茶放在桌上,“奴才这就去办!”说着,他赶忙就退了下去。
傅青松仰着头靠坐在红木椅上,无奈地看着屋顶神色落寞,喃喃道:“落茵啊落茵,这难道就是你对朕的报复吗?”
淫雨霏霏,乔落茵手拖着下颌坐在窗前眺望着御花园的景色,阴翳的天空压抑难受,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皇上驾到!”
乔落茵悠悠起身迎了出去,看着傅青松缓缓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免礼!”傅青松赶忙将乔落茵扶了起来,“落茵,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乔落茵收回手淡淡地笑了:“有劳陛下费心,不过是天气有些微凉罢了,倒是今日陛下怎会到臣妾这里来。”
傅青松坐下来,看着乔落茵伸手招她过来坐下,亲手给她沏了一杯热茶塞进她冰凉的手里,才微微笑道:“怎么,心情不好?”
“......”
见乔落茵没有回答,他又接着说:“七弟走得匆忙,也不知是为何。落茵啊,那日夜里你到底身在何处?”
对于宫中的流言她也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隐瞒很是直接地回答:“臣妾那日去了冷宫。”
“和谁?”
“......”
乔落茵别开视线不再看他,令他的猜疑得以证实,他有些无奈地嘲讽起来:“这天下都是朕的,你还是觉得他更好一些?”
那个他是谁,乔落茵自然知道,可是她并不想开口。
“落茵啊,宫中传言说是你下毒害朕......”
“......”
“朕不信。”
乔落茵抬眼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半点的慌乱与紧张,留下的只是满眼的悲伤。
她一言不发的样子令傅青松心寒,可是再一想也就释然了,他真的已经很累了,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把镶着紫晶宝石的匕首来放到乔落茵的手上,在她不解的眼神中解释道:“落茵,朕已经累了,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此次进宫,朕也看出并非出自你的本意,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一个机会。”
乔落茵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神闪烁不止。
“一是留下来,继续做你的瑛皇妃,朕会给你一切的荣华富贵,但是前提必须要杀掉七弟;二是杀了朕,你大可安然离去,卫兵们绝对不会为难你,还你自由。你选择吧!”傅青松坐下来,坦坦荡荡地看着乔落茵,一脸的正气。
乔落茵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她抬眼伤心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泪水。也许,她是恨他,是恨傅名奕,恨他们的无情,恨他们的算计,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狠不下心去杀他们。握着匕首的手越来越紧,她紧张得冷汗都顺着额头落了下来。抬头,她明若星辰的眼睛紧盯着他轻声问:“还有别的选择吗?”
傅青松摇摇头很是失望的样子说:“没有,朕和七弟,必然只能留下一个。”
乔落茵颤抖着将匕首拔出,锋利的剑刃上瞬时间映上了她娇美的面容,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点点地向坐在椅子上的他靠近,泪水不知为何就落在了地上,她木然地,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本来就已经很是清楚的结果,可他还是一直等待着奇迹的降临,现在看着乔落茵拿着锋利的匕首走向自己,他也终于死了心,任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乔落茵看着他视死如归的样子,努力想要想起千夜跳崖时的情景,每次只要想起她就会心痛的要命,这是因为她害死了千夜。终于走到他的面前,她冷冷地举起匕首,被泪水模糊的眼眸紧紧盯着他闭起的双眼,狠狠地朝着他的心口刺下去。
噗嗤——
乔落茵的匕首狠狠地落了下去,她抬眼看着他哭出了声,颤抖着将匕首拔出来后退了几步摇头道:“我下不了手......千夜......对不起我下不了手......就算我替你报仇了好吗......对不起......”
乔落茵猛地手腕一翻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还是傅青松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剑刃,嫣红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到地上,染下一片血红。
“你疯了!”傅青松气得红了眼,“你这是在干什么!”
乔落茵哽咽不止,松开了手跪倒在地上哭出声来,好不凄凉:“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给千夜报仇也好,还是刺杀你也好,又或是对付王爷也好......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为什么你们都要如此为难我,为什么我要承受那么多!”
“落茵啊,也许朕对你实属残忍,但是你对朕又何尝不是呢?”傅青松走过来蹲在她的面前没有碰她,“朕知道,当初的朕和七弟伤透了你的心,可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朕真的后悔了,纵然这万里江山是无限美好,却也不及身边有个知冷知热,自己心爱的女人来的重要。”
“陛下......青松哥哥,落茵知道你是因为身在帝王之家,落茵不怪你。只是......有些事情是忘不掉也改不了的,皇族之间的互相残杀落茵已经看得多了,并不稀奇。此次答应洛清晖进宫,一是因为受其要挟,二是为了查清他的目的,你要小心身边的人,莫要大意。他是前朝皇子,曜王殿下同母异父的哥哥,势力遍布朝野,尤其善于控制女人。”乔落茵低头轻轻地说,“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落茵也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落茵......”傅青松不舍地看着她,“你还是不愿留下是吗?”
乔落茵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站起身来,傅青松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随后严肃地低喝道:“来人啊!”
这时从外面冲进来十几个卫兵来跪倒在他的面前,深深看了依然低头不语的乔落茵一眼,他低喝:“瑛皇妃,不,乔落茵意欲谋害朕,罪不可赦,但念其之前对朕有着救命之恩,赦其死罪......遣出皇宫,终生......不得再入宫中......”他的话断断续续带着不舍,可是他不想再令她受到伤害,却也不愿意再看到她了。既然不能得到,放下也许就是最好的吧。
“是。”
两个卫兵走过去架起一言不发的乔落茵就往外走,临离开前,她回头望了傅青松一眼,却看到他仰视着窗外的天空,向来挺拔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眼神失望而又空洞,不觉间,一滴晶莹的泪珠溢出眼角......
乔落茵被人架着,周围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不过她也不在乎了。只是,这番情景似曾相识,忽的她想起多年前,傅名奕也对她做过这样的事情,真不愧是亲兄弟。
这两个卫兵倒算是客气,只是将她放到了门口,然后回去狠狠地关住了宫门。
身后传来重重的闭门声,她一个趔趄站住,没有回头直直地往宫外走,她不知道今后该要去往何处。突然她自嘲地笑了,不用想也知道洛清晖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只能再次回到那个令她恐惧而又痛恨的地方去。
走在大街上,她忍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比起上次的感觉这次已经算好的了。
忽然,一件白色的披风从她的头上盖了下来,将她涓弱的身体完全包裹住,接着,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拥住,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她那冰冷的手掌。
“王爷......”乔落茵没有回头,整个人瑟缩进他的怀中,“你怎么会来?”
傅名奕温柔地抱紧她说:“我知道,你总会离开皇宫的,所以我一直等在这里。呵,本来都已经准备好等个十年半载的,没有想到你这么早就离开了。跟我走吧,我们忘记过去,一起好好生活好吗?我会对你好的。”
“王爷......”乔落茵回头紧紧拥著他,“落茵愿意。”
两人就那样激动地拥抱在街头,完全无视其他人的冷眼和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