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妈妈问完了医生,又回到了漠北的房间。
床上有着好看侧脸的漠北睡得熟了。
壁灯昏暗的亮着,发出橘黄色的光,窗帘紧紧地拉着,像漠北的嘴角紧紧地抿着。
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上,眉头也紧紧的蹙着。
这孩子,顾妈妈叹息。
还皱着眉头干什么,用手轻轻的把褶皱抚平,明明都长得那么漂亮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把挡在她额头上的头发拨到身后,穆兰喜欢她的头发老老实实待在后面的样子,这张干净的脸就应该干干净净的。
又叹息了一次,真像啊!和她妈妈长的真像啊。
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
第三次穆兰又叹息了,这孩子是该蹙着眉头啊在本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只能独自一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
那天在昔日好友的葬礼上,她看见还是个孩子的漠北独自站在妈妈的葬礼上,穿着黑色的丧服向每一个来向妈妈告别的人弯腰敬礼,才12岁的孩子这种事情做的有模有样。
后来她说,妈妈一直都活的那么美丽,她想让妈妈走的也很体面。
那天在葬礼上,她哭的比她还像个孩子,那天以后,漠北就跟她回了北京。
然后莫北的莫就多了三点水,变成了漠北。
那天以后漠北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点一盏灯,小小的漠北坚信妈妈会在某个时候来看她,她想如果她看不见妈妈,就让妈妈能好好的看看她。
穆兰替漠北掖了掖背角,这孩子的心思越长大越不愿说了,后来连她妈妈也不愿开口提,问她想不想妈妈,她只是说‘我相信她只是睡着了,然后在另外一个地方等着我去,到时,所有的苦和乐,都会团结’,再问她就一个字都不说了。
再次叹了口气,漠北今年22了,那场约定在明媚的泗水河畔的春天里头的婚礼到底?
会的!
她是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那场婚礼如期举行的!
她总在想要是,要是那年她没和丈夫搬家没有离开小絮,或许她就不会选择那么极端的方式离开。
要是当年她能够多给昔日的好友打上几个电话甚至是发上一条两条信息,即便是在过年这样的日子。
那时她总是想再等等,再等等吧,
等什么?
其实她也不知道,潜意识的因为长久的离别怕昔日的好朋友变了,潜意识的拒绝再主动联系,即使是她主动联系了,也是几句话之后就会匆匆的,我还有点儿事先挂断了啊。
几乎她都能想到,小絮那时做在电话的彼端,呆呆的看着越来越混得不错时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好友挂断了电话。
可是,难道是不再喜欢了吗?曾经的友谊就觉得不在乎了吗?
不,不是的,在和那些爱穿旗袍爱戴礼帽的太太们聊天的时候她嘴里几乎都是当年我和小絮、我和小絮
太太们有时候会感叹说,哇你和小絮的关系真好。
然后她会突然的想起,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小絮联系了。
然后手指按着拨号键却迟迟按不下去,怕什么呢?
明明两个好朋友之间什么都会分享不论是多大的糗事,不论是多小的欢乐,曾经的时候都见过彼此蓬头垢面,满脸痘痘一脸青春期的丑样子曾经见过彼此的黑不溜秋的戴着看起来挺木讷的黑框眼镜的年代,取笑过她曾经偷偷喜欢过那个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爱打篮球爱逃课的坏小子,看见过上课的时候口水流了满桌子骗她说老师叫名字的时候0.1秒就能起来的傻样子,嘲笑她字写的比蟑螂还难看但还是一边嘟囔一边用着昨天忘记做但你知道她一定会多做了一份的作业。。。
可是怎么了呢?
那个时候那个年代在那个地方,她就只懂得拿着手机不拨号的想念着。
直到有一天,一个电话忽然打过来却被告知她不在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稚嫩的孩子的声音声线平稳的告诉她,
“阿姨,你好,我妈妈不在了,妈妈说您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请您来参加她的葬礼。”
那个时刻她觉得惭愧,觉得无地自容。
瞧瞧,她都对她最好的朋友干了些什么,
在她难过在她失望在她遭到背叛的时候采取冷对待,不闻不问
在自己越来越发达的时候在电视上笑的越来越开心的那个时候选择了挂断自己昔日好友一遍遍的电话,忽视了一个个饱含着真心的祝福讯息。
她凭什么标榜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凭什么以她最好的朋友身份心安理得的自居?!
对了,这个背叛者还得加上她的丈夫,他算得上是这个悲惨故事的主角了。
这一切是她后来知道的。
瞧瞧,小絮的这一生都遭遇了什么,最好的朋友好多年不和自己联系一次,最爱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不顾一切,最爱的女儿埋怨她为什么爸爸不回家。
伟大的爱情、伟大的友谊、不懂事的女儿将这个女人逼上了绝路,一条活不下去的死路。
不是她不够坚强,不是她不够勇敢,
而是他们做的太让她伤心了,伤心到让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患上了抑郁症。
还要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勉强强颜欢笑,直到把最后的那一抹笑容也笑完了。
那天她把小北带回家,她发誓会像妈妈那样对她会给她所有她能给的爱。
所以包括那个约定。
况且小隅和小北看着不是也都挺喜欢的?
那层窗户纸她会在适合的时候捅破的。
穆兰打开了门,那孩子还在熟睡,那场娃娃亲、泗水湖畔的春天里的婚礼最终一定会有的看着吧、一定会的!
关上了门。
屋里的漠北还在熟睡,被展开的眉毛又重新的蹙了起来,被归在腰两侧的手又聚在了心脏的位置。
…………
……………
清晨的时候,漠北沉沉的打了个哈欠,梦里又有无数的鬼怪抓着要带她跳下悬崖,往下望,黑黝黝的看不见底,于是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
出门的时候,顾妈妈叫住了她,笑眯眯的在她的背包里塞了自己亲手做的早餐,因为她每次都来不及吃,这么大个人了,还总是赖床,漠北有点儿不好意思。
况且,在满是佣人的城堡般的房子里还要顾妈妈每天起早做饭。
“顾妈妈,明天不要起来了,我不吃早饭也可以的。”她接过早餐,感激的说。
她是真心的感谢眼前的这个一说话就有着小小笑容的妇人,她在她最难过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家一顿热乎乎的饭菜一个不用想象着长大的童年。
“那可不行,我们小北可不能饿着肚子。”穆兰乐呵呵的说。
她又说我们小北,每次她这么说她都想要深深地躬身感谢她,感谢她真心的对待她。
“快走吧,你们两个别在哪里依依不舍了”顾一隅在机动车里按喇叭。
“快点去吧,上学别迟到了。”穆兰笑着挥手。
然后看着漠北打开后座位的门坐在顾一隅的后面座位上,奇怪?
穆兰疑惑,为什么这孩子每次都坐在一隅的后面,不应该是做在副驾驶座位上吗?
漠北当然不能做在副驾驶座上,穆兰所不知道的是顾一隅的副驾驶座是有人专门坐的,只不过不是漠北。
而是他的佳佳,沈佳偶,佳偶天成的佳偶。
他们19岁的那年,顾一隅神秘兮兮的告诉漠北,有个长的不错的女生在追他。
当时,漠北没有在乎,“你不是有很多的人追吗?”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个应该不错,漠小北,你说我要不要试试交个女朋友?”
那时,漠北手里的奶茶撒到手上,她不着痕迹的擦掉,“那你就试试吧,这么大个男生还一个女朋友没交过,是挺怪的。”
“漠小北”顾一隅冲着她呲牙。
后来的某一天,顾一隅还真的把那个女生带来了,咧着嘴说,“漠小北,叫嫂子。”
那时候她以为敢倒追的女生一定是叽叽喳喳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可是并不,
沈佳偶,长的柔柔弱弱的,三天小病五天大病,不过倒是符合美女的一贯特征挺能折腾的,顾一隅忙的天天脚不沾地。
“漠小北,我不等你了佳佳有事我要先走了。”
“漠小北,我今天不回家吃饭了告诉我妈一声。”
“漠小北。。。”
其实,看到沈佳偶的样子那时候,漠北就知道了,怪不得。
怪不得顾一隅会喜欢上她,男人总是喜欢娇娇弱弱的看起来病弱西施的模样,据说那样的总能激发出他们身体上一种叫做保护欲的东西。
反观自己呢,一年到头都不会生一场病。
有一次,顾一隅开玩笑,“漠小北,冬天把你扔雪堆里你都不会感冒的,我都知道你就是一个真男人。”
后来,漠北真的试过,大冬天的时候穿着单衣在外面石凳上坐了一宿,后来她还真的感冒了,只不过那个时候顾一隅不在,因为佳佳恰好也在生病。
再之后漠北就没做过那样的事情了,可是近两年总出现一下子就昏过去的状况,可是醒过来还是什么事都没有。
一次两次的她还有点害怕,害怕自己会不会突然的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顾妈妈谁也记不住她,可是后来昏迷的次数多了,她自己也知道是身体在跟她开玩笑。
可能是晚上睡得不好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