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客车经过的声音,还是大大的喇叭乘务员还在扯着嗓子问人下车,然后声音越来越远,带走了几个人又留下了几个人。
白色的落地窗的屋子里他和她并排坐着。
有夕阳的光透过来,桌子上白色的茶杯染上了些许的橘红。
“回去吧。”他静静地开口。
“不了。”她也静静地说。
“为什么?你、还在怪我吗?”他低头,语气里添了一些忧伤。
一阵风吹过,门上的铃铛开心的撞在了一起。
“夏天到了。”她还是静静的说着,脸上不见有半点儿波动。
“你还在怪我吗?”他执着
“有什么区别吗?”她的眼睛看着窗外,空洞而幽深,有夕阳的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一半的头发一半的侧脸变成了落日的颜色。
“什么?”他问
“回去还是在这,哪里不是一样呢?”
“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开口、语气不乏认真的说道。
她微笑,满足却并不贪婪。
“我知道。”
“只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他不解。
“你不爱我了吗?”马上的他又自己回答,“是啊,你不可能再爱我了。”
她仍静静的笑着,这回是看着他。
美丽的眼睛空洞而无神,嘴角仍是只属于她的弧度,恰到好处,轻易的就让人想到美好和天长地久。
为什么他从前从来就看不到?
忍不住的,他扭头,明知道她看不到他还是羞于看她的眼睛。
“我是永远也无法弥补了,对吗?”他的头低的更加矮声音也更加轻和低。
“弥补是对犯错的人说的,对我而言,你并没有犯错。”她轻轻地回答,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叹息。
“如果我再也不见她哪里都不去只和你在你一起好不好?”他问,眼睛亮了一些。
她摇摇头。
“如果我跟媒体去承认我们才是一起的好不好?”他眼睛又亮了一些。
她还是摇摇头。
“如果我放弃一切,来到这里呢?”他眼睛里的光又暗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
“如果我再也不和以前一样了如果我知道怎么去爱你了如果”
她还是摇了摇头。
又是一阵风吹过,门上的铃铛依旧欢快的滴滴答答。
‘喵’
那是她养的猫。
不是什么有名的,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她只管它叫猫儿。
她张开手臂,猫儿很乖巧的走过来舔了舔她的手臂,然后她把它抱起来,它安静的待在她的怀里。
他没有再开口。
看着她抚摸着猫儿的背,一下又一下。
夕阳终于走完了今天的最后一步,门上的铃铛也开始滴滴答答不停。
“我还能再来吗?”他最后说,语气轻的仿佛会让风吹走。
她还是摇摇头。
他起身走到门口,
“再见。”她抱着猫儿看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
“再见。”他背对着她,说完却留下了两行泪水。
脚步声远了,她喃喃道,‘再见’,她摸摸自己的脸
原来还是会流泪的,还是流的出来泪的。
她把脸藏在猫儿的毛茸茸的毛之下,闭上了眼睛。
终于
所有的故事都需要一个结局。
我们流了很多眼泪才学会悲伤。
情便是如此,如此,
便是情了吧!
如果时间不能带走记忆那么就带走悲伤。
如果不能拥有那么就潇洒的张开手臂。
上帝让每一个相遇都变得有意义,而属于漠北和顾一隅的相遇是上帝的即兴之作因为好和坏都是突如其来。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场娃娃亲,那场应该在春天里头在湖泊上举行的婚礼,那一年他们23岁。
27年前,两家关系很好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主人为了让她们的友情更好的延续下去一起为肚子里头的宝宝约定,像是很早的中国古代大侠之间的矫情似的,她们在宝宝来到人世间之前为自己的宝宝定好了生命的另一半。
她们约定如果是一对男孩子的话就要一起送他们去军队如果是一对女孩子的话就要穿一样的花裙子,如果是一男一女的话,在他们23岁的时候,在春天里头在泗水河畔会有一场充满爱意的婚礼然后多年的以后会有另外一个小小的孩子再之后小小的孩子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或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而孩子的父母会相互搀扶着去看夕阳,最后他们会静静地走完他们的一生。
她们为此雀跃着,说自己有预感她们的孩子一定会是一男和一女,他们的丈夫只是相互笑笑没有理会她们的突发神经。
时光胶着在27年前的那个夜晚,晚上八点三十一分其中的一家女主人产下了一名男婴。
晚上九点四十六分另一家的女主人产下了一名女婴。
像预测的一样。
只是,男孩比女孩早生了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就是那一点儿时间,产生了永远不会逾越的间隔。
上帝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具有意义的,
他用时间的弧度巧妙的说明了一个不可能。
故事始终会至少有两个人。
男的叫顾一隅。
女的叫漠北。
如果没发生很多事情的话,漠北想或许她和顾一隅最终会在一起。
伸手漠北挡住罩在自己脸上的大片阳光。
有没有那么一个时刻阳光照的你睁不开眼睛,你用手一挡它就被隔绝在了外面?
有那么一天来临的时候漠北想她一定带上妈妈,坐上一辆巴士,要坐在巴士的前排座位上,然后她希望那是一条很长很长很长的路,长到世界没有尽头,夕阳会一直美丽,然后,她会履行她的约定,然后她和妈妈会一直在一起,死亡也不能分开。
为什么会没有爸爸呢?
因为曾经漠北太喜欢爸爸了,她把所有的心事都和爸爸分享所有好吃的都先和爸爸吃,所有的秘密都不告诉妈妈,所以,妈妈吃醋了,
有一天,
她穿着她喜欢的红裙子,
在漠北的面前,冲着她笑。
下一秒,却像断了线的风筝。
妈妈
她大声喊着
从窗户往下去看却只看到了,
一抹鲜艳的红色,张扬而晦涩。
世界上最厉害的绘画师都不曾画的出来的鲜艳。
“小北该起来了、小北”妈妈的声音。
漠北一下子醒过来,这是
在她的家里?
明明?
仍旧是大片的阳光照耀下来,
餐桌前,妈妈正在摆着碗筷,三个碗,三双筷子,肩并肩的挨着,头碰头的待着。
有清晨的光洒在妈妈的脸上模糊的让她看不真切。
“妈妈”她喃喃道。
“快过来吃饭,一会儿都迟到了。”
又冲着屋子里,“老漠,快出来吃饭了。”
“知道了这就出来。”
爸爸甩着刚洗完的手,看着站在一旁的漠北,
“北北,不吃饭愣在那干什么呢?”指了指手表,“快迟到了!”
“妈妈”她紧紧地抱住妈妈,声音梗塞。
显然妈妈愣了一下,“这,你这孩子怎么了?”
“妈妈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不见了穿着红色裙子像是断线的风筝,妈妈在梦里你怪我为什么要埋怨你,妈妈梦里你不要我了。”
“哈哈”爸爸爽朗的笑声响起,“还真是一个孩子那就是个梦而已。”
妈妈也哑然失笑,“怎么会呢,妈妈怎么会不要小北呢,妈妈是怎么都不会不要小北的,乖快吃饭一会儿上学真要迟到了,今天妈妈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真的是梦吗?”她抬头。
碗和筷子还是肩并肩的挨着那般的亲密。
妈妈对着她笑,爸爸也在一旁哈哈大笑。
“真的是梦吗?”
“是梦吗?”
“醒醒、快醒醒!”这次是顾一隅的声音。
漠北使劲的睁开眼睛。
一睁眼,顾一隅的脸,顾妈妈的脸还有顾爸爸都在身旁。
还有很老的萍姨,还有穿着白大褂的私人医生还有,还有很多很多的别人。
唯独爸爸和妈妈。
看她醒过来,顾妈妈松了一口气。
亲切的摸着她的额头,语气也轻轻的,“小北做噩梦了吧?”
噩梦?
不是,漠北摇了摇头。
是个很美好的梦,梦里她终于见到了妈妈。
顾爸爸挥挥手,私人医生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去。
清晨的光透过阳台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
“等等”漠北一把抓住他的手。
“什么?”他回头。
大片大片的光照在他脸上,漠北看不真切,像梦里妈妈的脸一样。
“这个才是梦吗?”她费力的看着他的脸,使劲的拽着想要更近的看看他。
沈兰舟没动,看着面前女孩清秀的脸还有眼里的急切不知怎么的就是没有动。
气氛有些尴尬。
“我说漠小北你怎么一醒来就耍流氓啊”顾一隅打着圆场,一边不动声色的将两只紧紧抓在一起的手分开。
他回头,然后阳光躲在了他身后,他的脸在了阴影中,
漠北看清了,然后,松开了手,
躺回了床上,“对不起”她轻声的,轻易的让人听出来失落。
沈兰舟不知道她在失落什么,左手无意识的轻轻地握紧了一些,仿佛刚刚被拉住时候的柔如无骨的感觉还在。
“小北,刚醒来饿不饿啊厨房准备了东西想不想吃一点?”顾妈妈把挡在漠北脸上的头发拨到后面,让漠北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那张脸白皙,美丽却也清冷。
“不了,顾妈妈,我不饿。”漠北翻身对着顾妈妈,一半的头发又散落下来挡住半边的脸。
“漠小北,你能不能听点话,动不动就昏倒你要吓死我妈呀?”顾一隅说着自己去了厨房。
再回来的时候房间的人都走光了,
“我爸妈呢?”顾一隅两手端着托盘,用脚关门。
漠北整个人窝在被窝里,闷闷的声音,“阿姨说去问医生,叔叔公司有事。”
哦,顾一隅点了点头
把托着热粥的盘子放在床头柜上,半跪在床上掀开漠北的被子
“起来吃粥。”
“我没胃口,不想吃,你先放那吧。”漠北抢回被子又盖上。
被子第二次被掀开,“你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呢,小时候多好,你小时候可乖了呢,”
漠北第二次抢回被子,“小时候小时候,说的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
“那是”顾一隅这次一手掀开被子一手拿粥,“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漠北瞪着他,“不要脸。”
顾一隅也不在乎,舀起一勺粥就往漠北嘴里塞,“快点吃,都22了还要我这个哥哥喂你,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咽下一口粥,“烫,谁说你是我哥了,我才不当你妹呢。”
继续喂第二勺粥,“你怎么不是我妹了?”
话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
“喂,佳佳。”
“漠小北啊?在啊,唉我跟你说她又昏倒了。”
“没事了没事了现在都能骂人了。”
“在哪?OK,我马上就过去。”
说完挂了电话,把碗往漠小北怀里一扔,“你自己吃啊,佳佳等着我呢。”
开门,又回头,警告
“要吃光了啊!”
脚步声急匆匆的从楼梯上下去,然后是开门声,关门声。
漠北顺着窗户往外看,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小跑着去开车然后大块头的他自己改良的车轰隆隆的启动,一骑绝尘。
漠北看着自己手里的粥,还在冒着热气。
半晌,
拿起勺子,一下一下的全部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