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媒婆点点头:“当然是你啦,转到你转不动为止。”
我心想:“就一个破纸人,虽然我前两天大病了一场,但是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拿着个纸人转圈,还不得轻松的转到天亮?接过纸人打算几分钟就搞定,还要回去吃饭呢。”
但是看到姚媒婆在地上坐着,喘的不成样子,我只好叹了口气,把纸人捡起来。
没想到,拿起纸人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东西很沉,足足有十来斤重。我怀疑这根本就不是纸人,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但是在别人的坟头上,实在不好意思把纸人捅开看看。
我只好两手举着它。开始一圈一圈绕着坟头乱转。走了几圈,我开始感觉到,纸人正在慢慢的变重。
很快,我也开始喘了。我想了想,不可能,没道理我身子骨这么弱。肯定是被阴气闹的。
我抽空看了一眼姚媒婆,她已经调匀了气息,脸上的血色也在慢慢恢复。我咬着牙问:“成了吗?”
姚媒婆摇摇头:“还差点。”然后我看她颤颤巍巍站起来,转身走了。
我急得要死,我这时候两只胳膊已经又麻又酸,每走一步都要累的喘一会,姚媒婆这时候又是要去哪儿啊。
再转了几圈之后,我渐渐的感觉到头晕眼花,身子发虚。
两腿走在地上,感觉乱葬岗很软,像是踩在棉花跺上。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扶住了我,紧接着,我手里的纸人被人拿走了。
我感觉身上顿时一轻,像是压在身上的大山被移走了一样。我睁开眼,看见姚媒婆把那破轿子弄回来了。然后她冲我点点头:“咱们两个抬着走。这个纸人里都是包裹着的傻西的阴魂,转圈就是要把傻西的阴魂全部聚拢在纸人里,纸人还会更重的,没有轿子咱们俩都吃不消。”
我们把纸人放在轿子上,抬着走,重量就减轻了一半。虽然很累,但是终于坚持到姚媒婆点头:“行了。”
然后,我们开始马不停蹄的向麻子的坟头走。
张二虎提着狗血桶左右警戒,像是在等谁似的。
姚媒婆在前,我在后,轿子走的吱扭吱扭的。我开始有点担心,别没等到地方这轿子先散掉了啊。
好在,远远地我已经看见麻子的坟头。
我心中大喜,只盼着赶快回家休息。就这么一分神的工夫,我忽然觉得脚下一绊。身子站立不稳,向前踉跄了两步。虽然我最后努力稳住身形,站了起来。但是把前面的姚媒婆带倒了。轿子一歪,上面的纸人纸马上翻滚落地,嘭的一声闷响。
我心里奇怪:“怎么这个动静?”
再看那纸人的时候,前胸已经开裂了,然后里面漏出一股白气来。马上,周围的温度就低了好几度。
姚媒婆叹了口气:“来不及啦,只好凑合一下了。”
然后,我看见她拿出来一块大白布,手脚麻利的把那纸人裹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白天办喜事,晚上办丧事,两个苦命人,以后要和和气气。”
然后,姚媒婆取出火柴来。把白布点着了。
火烧的一点都不旺,冒着蓝幽幽的火苗。
过了一会,火光下出现了两个影子,其中一个呆站着,另一个冲我们磕头。
姚媒婆摆摆手:“算啦,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我忽然突发奇想,问了一句:“麻子,害你们的人是谁?”
周围响起麻子阴冷的声音:“算啦,人家有权有势,我也不指望报仇。”
我挠挠头:“我就是想知道是谁这么坏,万一以后遇见了躲着点。”
麻子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然后听见他郑重其事的说:“害我们的人,是流氓。”
我错愕,这不是废话吗?于是我再问:“是哪个流氓啊?”
麻子说:“就是咱古镇上的那一伙流氓。”
随后两个人影越来越淡,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随即,地上的火熄灭了,只剩下一堆纸灰。风一吹,也就散了。
我挠挠头:“麻子这小子当鬼当傻了吧。谁不知道是古镇上的流氓啊。难道还有外县的流氓跑一百里地来强奸傻西?还不够油钱呢。”
姚媒婆心事重重的劝我:“东子,在乱葬岗呢,别乱说话。”
我满不在乎的指指张二虎手里的桶:“咱们有黑……”
张二虎连忙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聪明的闭上了嘴。然后悄悄问他:“这黑狗血,对付谁的?”
张二虎声音极小:“大侄子。”
我悚然一惊,看来姚媒婆大晚上出来不仅仅是为了给傻西送魂啊。
这时候,我看了看姚媒婆,她脸色很不好,看来,没有逮到大侄子,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毕竟,从今天白天的情况来看,虽然村民谁也没有埋怨,但是绝对都很发愁。
眼看已经到村口了。走过那块建设小康社会的标语墙,我长吁了一口气,看来,今晚上没有什么事了。
但是,姚媒婆脸色更差了。这意味着她失去了一个抓到大侄子的好机会。这还意味着,我们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一进村,我就感觉气味都不一样了。街上明显的有一股血腥味,而且,不少人家的大门上还贴着王二画的镇鬼符。
我咋咋舌:“真是病急乱投医啊,我二大伯还挺有经济头脑。”
我正在东张西望的走着,忽然张二虎说:“你们等等我,我憋不住了。”然后,他把狗血桶匆匆的塞到了我手里。
姚媒婆喊:“别走太远。”
张二虎闷声闷气的答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七扭八拐,不知道走到谁家的墙角下面去了。
姚媒婆冲我叹气:“东子啊,这次我算是做错了。”
我知道姚媒婆担心什么,安慰她说:“姚奶奶,你也是为了救人啊。”
姚媒婆摇摇头:“本来朱家大侄子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抢走新娘子。只要我这辈子不看婚,等我死了也就解了这个怨了。但是麻子缠上了张二虎,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看了一次。结果大侄子还真来抢,抢走也就算了,我还偏偏又把人给救回来。现在大侄子怨气是越来越大,而且心里那点念想也没了,我担心他会闹腾出点大动静来。”
我说:“所以您老今晚上是想把他引出来?”
姚媒婆点点头:“越早找到他越好。”
这时候,我听见张二虎在我们身后喊:“奶奶,不好了。”
张二虎的声音很焦急,我们心中都是一凛。
急忙转身,循声向后走去。
张二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拼命的挣扎。不住的哎呦。我们问了几遍,也不回答。
眼看出了村,呼声正在飘向乱葬岗。
姚媒婆心中着急,惦着小脚跑的飞快。
我忽然觉得不对劲,一把拉住她:“姚奶奶,不对劲啊。张二虎上个厕所怎么跑到村子外面来了?”
姚媒婆已经急得团团转了:“谁知道呢,这孩子办事稀里糊涂的。”
我们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奶奶,东子,你们这是去哪啦了!
别玩了,赶紧出来啊。”声音正是张二虎的,仍然在村子里面。
我只觉得心里一凉,暗暗想到:“糟了。”
姚媒婆也反应过来了,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小跑着就要回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前面已经飞沙走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曾经经历过被旋风吸进去的事,所以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拉着姚媒婆一步步的后退。
姚媒婆给吹得银发乱舞:“孩子,不能再退了。不然真的回不了村子了。桶,拿桶泼。”
我瞬间明白过来,举起手里的水桶,一桶黑狗血哗的一下,向那阵旋风泼过去。
那旋风根本躲不开,瞬间被泼的销声匿迹。
我大喜:“姚奶奶,这玩意也不过如此。”
没想到,姚媒婆依然神色紧张,拉着我绕过去向村子里跑去。
我不由得诧异:“大侄子不是被咱们灭了吗?”
姚媒婆一边跑一边喘:“东子,这个活还是得张二虎做才行。他能看见鬼,咱们都看不见,刚才那一下,只是吓了他一跳,根本没有伤到他。我能感觉出来,他还在。”
话音未落,我就听见身后又起风了。
而且风声越来越近,眼看到了我们身后。
姚媒婆大喊:“东子,再泼一次。”
我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哭丧着脸:“你不早说?刚才全泼完了。”
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朱家大侄子马上就要追到我们身后,而我手里的桶已经空了。
死马当活马医,我大喊了一声:“黑狗血来了。”然后甩手把空桶扔了过去。
没想到这小子精明的很,根本不上当,转眼就到了我们身后。
姚媒婆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根本跑不快,我几乎已经是在拖着她走。但是即使如此,她的两只脚也倒腾不开。踉跄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那一刻,我真想自己逃走算了。但是远远地张二虎正飞快地跑过来。
我今天要是把姚媒婆扔在这自己走了,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张二虎了。于是我咬了咬牙。俯身把抓住姚媒婆的胳膊,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朱家大侄子追上来了。
我背后先是感觉到一凉,紧接着是火烧一样的疼。
我张张嘴,想大声的叫出来,然而,我开始剧烈的咳嗽,一低头,吐出来了一口痰。随即,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我马上慌了:“难道这是吐血了吗?”
我的手还拉着姚媒婆。但是我此时已经没办法再用力了。这倒不是疼的,而是吓得。
很快,我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痛苦无比,而又凄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