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之及与邬殳嬿的婚姻关系很快就解除了。因为沒有经济上的纠葛,邬殳嬿答应"净身出户",他俩在离婚协议书上都那么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就这么各奔东西了。
符之及原来坚决不同意离,他对邬殳嬿是深有情感的,但他很快改变了态度,决定同意与她离,直接导因是妮娜非常死亡:
小靳又告诉他,在医院的秘密调查有了进展,那位一直在妮娜身边的贴身护士,是去查事的我们剧团里那位“志愿者”的表妹,真是亲戚呢!
那位护士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妮娜死后曾有医生说,如果与那杯喝完的水有关,须作屍检,万烈却坚决不同意,就这样匆匆忙忙地把妮娜送进太平间,隔天就送火葬场了。
在火葬埸的中厅里,邬殳嬿几次冲到妮娜的遗体前哭喊着:殳嬿姐呵,我对不起你呵,你不该这么不明不白地走呵,你死得好冤枉呵,还是让我去死,应该我去死呵……她哭得太厉害了,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居然停不下来。
万烈几次把她拖回来,让她别哭了,别说了。生怕她说出她害死她的经过,人在冲动时会说出真情的,这很明显。
但她还是跪在妮娜遗体旁哭诉,然后她又埋在万烈的胸前使劲地哭,她完全象万烈的第二夫人。后来,万烈很快地就让火葬埸的人把遗体推走,他没在中厅侧门与遗体告别,而是一直跟着遗体走到火化室门口,目送遗体熔化,这也很明显,他是怕有人插一杠子把遗体截走,进行尸检。
符之及嗯嗯地听着,心想:如今他俩的关系已非同小可;如果万烈如此地护着邬殳嬿,这里水就深了。他决定离婚便是对邬殳嬿完全失望了。
其二,他现在已有消除内心痛苦的良药,在他想来,婚姻最怕断档,能连接上就沒有痛苦。
他想娶白嘉妹,也想过娶艾萍萍,可是艾萍萍的家庭经济状况又与嘉妹没法比。这让他痛苦了好几天。
他倒也不怕别人议论,因为他对于女人的接触是“具有逻辑性”的“单线联系”,即正常的恋爱寻妇。别人会这么看的。他这样对自己说。
白嘉妹是个小姑娘,要比他小十多岁,这又怎么样呢,老夫少妻夙来就有,他看到一张小报上说,二十六岁的安娜-尼克-史密斯嫁给了八十九岁的耶利米-霍华德-马歇尔二世。美国斯坦福大学研究人员表示,青年女性选择比他年长许多的男性就可能占有更多的社会资源,能保护和照顾家庭,也更明白如何各方面呵护关爱娇妻,充分的前戏、爱抚使质量更高,这对家庭和睦、减少压抑、心里健康都大有益处。
得,胡罗卜就烧酒找个干脆。
他与白嘉妹同居,他暂且不想办结婚手续,主要是白的父母还不知此事,白也不敢马上告诉父母,怕他们反对。他俩都这么想;要是同居个两年,甚至有孩子了,这既成事实父母就难以反对。
白嘉妹原出生于乡镇,父母对嫁给城里这么好的条件的人可能是接受的,但白嘉妹的父母是有身份的人,父亲是董事长兼总经理,母亲是副总经理,按中国人的习俗,年龄相差如此之大是婚姻一大障碍。而且,符之及还有些害怕白嘉妹,怕她真的进了团后,把他当过河跳板,不跟他结婚,另找小青年,那真要让他吐血了。他要进一步了解她,决不搞“闪婚”。
白嘉妹与他同居后,他对她很爱惜。找了个钟奌工把所有家务都包了,不让她干丁点儿的家务,每次排完戏回家,钟点工早已把家的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走了。
他总是象莎士比亚剧中的男士,那么谦卑地抓起女士的手,说:我亲爱的,让我亲吻你的手,别让它沾上洗洁精的气味,那怕有一点洗衣粉的味道也让我觉得是阿莫尼亚的臭气让我噁心,白天你多走了路就象我被人打折了腿呢……
他发现白嘉妹很知足,她只想进这么个大单位,有这么个有权势的导演,將来能演戏,或靠他的关系到外面拍影视,有一天能当上明星,那是她最大的幸福。他这样想。
妮娜之死的追究又起风波,万烈接到妮娜弟的手机电话,鞋跟都来不及拔好就冲出家门。
妮娜弟上次医院太平间门前闹事因严重影响了医院工作,被公安部门拘留了十天,回到单位因公出差又出去了一段时间。
一不做二不休。囬来后他便约朋友们商量,吸取上次了教训,搞静坐。他已知道此事也可能有种种原因,但是离开医院就象失去了着落点,还是要医院为依托,这事才搞得下去。
这次去医院,妮娜弟带了二十多人,其中有亲戚也有朋友,一律黑衫黑裤黑帽黑鞋臂带黑纱胸佩黄花,一律垂头无语,盘坐在医院的大门口。妮娜弟本人的打扮更为夸张:披头散发(假发套)穿黄麻衣戴白孝帽,在他面前,摊着占满地面的大字报,上写:
尊敬的医院领导:我们以十分悲痛的心情,向您们陈述妮娜女士不幸死亡的经过。她患有脑颅科凶顽疾病需要开刀,我们家属同意,完全支持医生的手术过程。奇了怪了,就在调整她的身体的过程,却突然出现一系列意外:视力陡然下降,心脏心律紊乱,血压严重不稳,有时高过一百九,体温也是忽高或低,浮肿与呕吐也随即发生,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呢?
月亮从西边出来了。医生难道没有责任?医生并不想让病人有一个良好的状态去迎接手术么。显然,医生是想让家属提出,你们医术不行,我们要换家医院。可是贵医院是三甲医院呀,我们都患了痴呆症了么.为什么要换医院呢?我们耐心地等待病人病情的好转,但不幸的是,你们貝主任反复说,她的情况会好转的,最终却成了泡影。
就在她平静地接待过看望她的人之后,我们既没有接到病危通知,她却突然病故,这不是医疗事故又是什么呢?貝主任说,我们医院从未有过此等医疗事故,你们没有任何证据来说明她的死是由于我们的失责造成的!貝主任声嘶力竭地说。我们原谅他的年轻,他的血气旺盛,但是有医生提出尸检,你们为什么没有执行呢?你们是否掉以轻心,没有对病人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全方位监护?我们只能提出这些问题,难道这些问题不就是医疗事故么?难道只有手术刀遗忘在身体內才祘医疗事故么?
敬爱的貝主任,您千万不要过于自信,医疗事故大多数是低级错误,您年轻,在您未入这家三甲医院以前,他们就曾与死者的单位有过纠结。剧团在夜晚送进一位演员,名叫嬉皮士,对不起,这个名字是他的外号,剧团的人都这样称呼他。他那天演出,演一个鬼子,在台上他被人打了一拳,剧情要求挨打,但他下台后就死了,心脏骤停,经抢救,无效。接下来就是死因问题。
剧团的人看法截然不同,一方认为他是被对手演员出手太重一下就打死的,另一方认为他有心脏病突然发作而死,在他在台上挨打之前,他呆头呆脑的样就是已心梗,没有及时抢救。很简单,请医生明断。
堂堂三甲医院居然对此问题,不愿或曰不敢作出明断,说什么医院无法断定病发时间与病发原因,抢救无效,医院已尽责任。尊敬的医院领导,当初医生如此答复,岂不知给剧团的影响是沉重的,就此以后剧团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嬉皮士是被无辜打死的,另一派认为他是因病致死不能错及无辜。这两派都有带头人,一位是符之及导演,他对嬉皮士的表演十分赞尝,因此对他爱屋及乌,他认为他死于演出事故,死者的对手演员应付出相当的赔偿费。而另一位带头人是万烈,他认为嬉皮士的对手是剧团的资深老演员,他深谙在台上打人的技巧,是不可能让对手一命呜呼的。
由于这两位人氏在剧团都有影响,故而能形成两派。这自然与贵院的不予明断有着直接关连。
事情址得远了,我们是说,这次对于妮娜之死,贵院千万不能“捣浆糊”,必须予以彻查。否则今后造成的影响:剧团之争,家庭之争,朋友之争等等,那将是无法收场的。其痛苦将波及多少人呵!
……
晚到现场的万烈一目十行地看着那一片纸上的黑字,他不能再看下去,他的目光聚集在妮娜弟的脸上,他几乎是用一种乞求的口吻说:小弟,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这么静坐也不是个办法,有些事我们还是回去谈,有些情况你毕竟也不了解……
妮娜弟抬起头,以一种敌视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姐夫,我现在还叫你姐夫,说明我还把你当成自家人,我喊你来一致对外!自家人不需要一致对外么?你都不给力,这就怪了。
万烈说:小弟,姐夫心里很复杂,我们还是回去谈,找医院的事以后再……
妮娜弟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姐夫,我是个急性子,你有什么要说的,现在么,你快说!
万烈说:这事断不定医疗事故,没有证据,等拿到证据再找医院……
妮娜弟说:屁话!不给医院压力,他们是不会查的!这事不能再拖了!
万烈说:我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妮娜弟说:我知道这事复杂,有些事我也想不通,但是你是我姐最亲的人,不至于你杀了她吧!
万烈说:呃,有些事真的很复杂,我对你没法说。
妮娜弟说:那你心里有鬼!
万烈说:我现在真的说不清楚,不过有一天总能说清的……
妮娜弟说:你为什么要拖时间?时间再拖下去,我们全家的人都痛苦,这就是折磨我们全家的人!你让我们等什么呀!
万烈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也无法告诉你……
妮娜弟咬牙切齿地说:你还祘是我姐夫么?居然你心中有鬼!姐枉嫁你十多年!
静坐的人与周围围观的人都怔怔地看着他俩,万烈蹙紧眉头摊着双手说:我说大家现在还是回去吧,妮娜的死很复杂,静坐也不是办法。
这时穿白大掛的医院的人都来了。妮娜弟不以为然地把手向下重重一挥,穿黑衣带孝的人都刷地重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