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刚请万烈吃飯,又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点了不少名贵佳餚,万烈怎么也劝阻不了,只能站起来,一把拽起大挎包的带子就要走。
马刚按住他的肩膀说:好好,我听你的,弄个大杂烩的汤,一个炒素。
万烈这才坐下,说:我看你穷!穷得只剩下钱了!我后悔替你做专题片,哼。
马刚的短眉倒挂下来,说:烈兄唷,我马刚欠您太多了太多了,且不说在学校在那会儿我对待妮娜……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解脫不了。现在我还能做什么?赎罪,还我前世欠的。
万烈不满地说:你这人就是好走极端。以前的包袱一卸,就翘尾巴。
马刚说:是,以后我还是夹紧尾巴做人。如今能与話剧占上了点边儿沿儿我已满足。
万兄,承蒙你的帮助。我想剧社要做下去,也应该做点公益慈善活动,这次倒有个机会。
马刚提出要办剧社附属速成班,主要是辅导投考艺术院校的考生。
万烈看到他托托眼镜架,笑眯眯地看着他,他能透过他不停地眨巴眼睛,看到他眼神里显露出的喜悦。
马刚双手象弹钢琴似动个不停,说机会难得呀,憋了一泡尿能错过厕所吗?
看你得意的样儿!咄。万烈说。
我做了广告,让好几个城市的艺大考生都来啦,他们是冲你来的,一百来人。
啪!马刚把一万元扔在他面前。
从这个月起我还要替老同学加双薪!
我决定了搞考生速成班!由你主持!
加不加钱是小事,办不办班是大事,让我想想。
哎呀,现在您名震四海,而且业内人氏也承认,你培养青年人很有-套,考取率象撑竿跳极高。現在考生如海潮都涌过来了,那怕做件好事,菩萨也会让你长命百岁。
让我想想。他又说了一遍,执拗地背起挎包转身出门。
他囬到家,想到当年自己投考艺术大学也是找过有关老师辅导过。但现在要輔导一百人,只能开大课,效果差得多。
万寿爷正好打电话来,他把这事说了。爷爷对他说:烈呀,你听庄子的,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等等,意思是凡你的上級,要顺着他,他若是如婴儿无知,你也要象婴儿无知,他若是不守规矩,你也要象似不守规矩,顺着他逐渐地把他引到没有过失的正路上。
万烈哈哈大笑,爷爷这番好意,亦可试试。人在困惑的时候,时常用设想勉励自己,人往往总是把事情往好处想,于是难变成了易。
万烈在-个剧场里讲课,连考生家长也来听课,有的背着舖盖行李,农村来的。
他对中国的表演热弄得糊涂。他对在坐的考生说:噢噢,你们的热情可佳,但头脑-定要冷静,现在报考表演系的忒多,我听说某校有个班,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要考表演系。噢,实际上现在的名校,取中率不是百分之一,而是近千分之一喽。
大课堂里轰地爆发出哇的喊声。
万烈笑道:我也沒有啥摩法让你们个个都考取,只能讲些实用的请你们注意。比如朗诵时眼睛要看考官老师。做小品不要紧张,记住只要自己有事做有話说,就不会紧张了。演小品要真听真看真的去感觉,不要装腔作势演戏。女生不要浓妆艳抹,反遭考委们的反感。我告诉你们,初试复试决试,都要认真对待。有的院校考官在决试时,只凭-个感觉就定,这说明朴实自然对于考生是多么重要。噢噢,还有对搞表演要有正确目的,你们说说,这也是很重要的。
剧场活跃起来。
有人说当演员挣钱多。
有人说是老师让我来考的。
有人说当演员能出名。
有人说当演员找美女結婚方便。那排场准是哑巴见聋子沒说的。
有人说当演员亲戚朋友都看得起。
有人说这活儿容易只要脸面老得出。
有人说我爸说当演员是个崇高的职业。
有人说咱妈以前沒考上所以让我一定要考取。
有人说班里人都来考了,我要争第-名。
有人说演戏是叫人学好。
有人说当演员要学少林寺功夫那太带劲儿了。
有人说当演员俺能留在大城市。
有人说当演员在城里呆着就不会捡垃圾,我大表哥在城里捡垃圾,每月就有四千。您想想我是啥意思。
剧场大乐。
万烈对他们说,暂且不论这些話是否正确,但说的是真话这很好。依我看,演员就是教师,教师用嘴巴,演员用全身心的热情。
万烈做亊是顶真的。他还是尽了最大努力,对每个学员都进行了认真的个别辅导。有的学员都问他:老师,我的脸长得还行吗?而万烈的囬想却有些出乎他们意想,说:噢噢,现在有的考官还是很挑剔考生的形象的,但我觉得,表演系的学生应该有不同的形象,不-定个个都"好看",將来演话剧或拍戏,需要不同的形象,包括"难看"的形象,这才符合生活真实。这给不少考生很大鼓励。
在艺术大学发红榜的日子(仅是初试录取名单),他便手拿参加速成班的学員名单,与红榜一-对照,了解自己讲授过十节课,到底有否成效。
初试取了的学员兴奋得把他抛向天空。有人拽着他要请他上街吃飯。但被未上榜的有的学员围上去,他们嚷着,有的还揮舞着拳头,说:万老师,你狗屁,混球,土氅,屎克螂,操蛋,我们每人交了三千学费,都他妈都成了冥钱,你的心也太黑了吧!
他惊怔地看着别人,一时无法说清,只是双手抱头,从揍他的人围里逃了出来,他小跑地离开学校,打的迳直去找马刚。
他的拳头重重地落在马刚家的新红木桌上。他说:马刚!你的心好黒,你收人家每人三千也太离谱了!
马刚却拍他的肩说:老同学,息怒,这次我想筹笔公益善慈费么。收费高是抬高你的身价,最主要是替你辟谣。外面有人说你是杀妻藏匿犯。鹅(我)胡说就不是人哩(他用家乡话严肃地说道)。
万烈一下怔惊住了,这个罪名他一下理解不了。眼睛噔得大大的看着他,嘴巴象吞了个鹅蛋合不拢。
这事要从小靳再走火葬场暗查说起。这次小靳是奉符之及的指令,要把妮娜是否在火葬场被无名妇人掉调換弄明白。他不去找那位喜欢眨眼的主任,因为他与符之及研究下来,作为火葬场主任很可能是不肯把场内丑事告诉別人的。他去找了哪位?誰也下知,只見他是中午去的到亱晚八时才出门的。于是很快就传出妮娜的"遗体"百分之九十是外地无名妇女顶替的。真妮娜根本就沒有拉进火葬场。在停尸房发生的"诈尸"案件,完全是假造的。化妆师对妮娜的精心化妆实有其事,但那人正是无名妇女。尸运工老薄造假也是事实,但那遗体也是无名妇女。
三天准备追悼会,正是进行着以假换真的种种程序。其中邬殳嬿对老薄的动作,把以假换真推向极至。而在此时,万烈最重要在做什么呢?他相帮妮娜寻找医院,安排妮娜就医事。是北京协和医院还是上海质子医院?尚待最后确定。但从妮娜出现在洛阳,身体状态恢复得那么好,极有可能是因在质子医院就治有关。那里医治效果极为有效丶快捷。妮娜为身体完全康复,可能是听照了-位外国人的経验,旅游消除了身体上的恶瘤,特别对于予后有很大的好处。所以她出现在洛阳龙门石窟。特别耐人寻味的,妮娜妹妹曾两次在大院出现被误以为其姐,闹鬼的荒唐人们还记忆犹新。这也是个事实。但这次肖师傅妹出差洛阳亲眼所見妮娜,却并非是妮娜亲妹了。很简单,万烈听到此事时,妮娜妹正在美国纽约拍戏,虽是个次要角色,也要呆上一月。所以不由分说,此案奇特,不能按常規判断。
小靳结结巴巴地对符之及讲完此事,用拳头击着手心,说:这这这,该给我我们的万万万大人什么罪名最最最准确?他-拍脑袋瓜,竖起食指,亮起眼睛,说:有有了,杀杀妻藏匿犯!
符之及在听到小靳的讲叙后,说:小靳还是很有能力的,不可不听,但仁兄暗查有否掺水?我只相信事实。他又反复问:关键是万烈在医院抢救室至把遗体送火葬场这段时间他在干什么?这种死人換活人的事,万烈是不可能不在场,不过问的。他又说,哎嘿!知识分子我最了解,对错事要找到人道主义解释。这是对他性格分裂的愈合。
小靳兴奋地说,这这这下你可稳操胜胜胜券!
符之及却转过头说:不,小靳,在沒有弄到此亊证椐确实与万烈有重大牵连之前,你要把它烂在肚子里。
可惜小靳这位仁兄,急于要表现自己聪明才智,要抢头功,即便把肉闷在铁锅里,也会冒出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