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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一)

毕业,是件微妙的事,很难说出它的心情。像有一层薄薄的灰色。在各种选择里彷徨,每一个人都忙忙碌碌,一切仿佛一首没写完的诗,匆匆开始就要匆匆告别。

对于唐塘来说,未来就像天空中一朵飘忽不定的云彩,明天是美好的,路途却可能是崎岖的,毕业前的这些日子,时间过的好像流沙,看起来漫长,却无时无刻不在逝去;毕业答辩,散伙席筵,举手话别,各奔东西……让他突然觉得,四年的同窗、身边的朋友,比想象中要和善、可爱得多!星光下的夜晚,每一个都温暖如初。

六月,注定是一个离别的季节,江城武汉,唐塘和同寝室的奕航,鹏子到大润发买了吃的和酒,回到空荡狼藉的寝室。六个人的宿舍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三个,而明天,奕航和鹏子也要走了,从此204宿舍将只存在他们的记忆里。他们聊着过去的话题,情绪激动。不时的会收到其他室友的短信,说他们如何在找到了工作,如何的生活,而唐塘明天又要送自己的兄弟远行。一想到这他很想耵聍大醉,然后嚎啕大哭一番,电脑里放着伤感的歌,每个人脸上却又表现出强勉的笑,苦涩的酒,喝的他们都不舒服

奕航抿了一口酒说:真搞不懂这酒这么难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喝?

唐塘意味深长的说:那是因为酒的味道,和心的味道相同...

“老六,明天我们就要走了,你后面有什么打算?”鹏子问唐塘道

“过几天就是英语六级考试了,趁离开大学前,我想考一次。考完了再去找工作。”唐塘说道。

“切,就你那英语成绩,四级都是抄我的才勉强通过,你还想考六级?”奕航嘲笑道。

“那怎么了?甭管考过考不过,好歹我考过六级考试,不像你们,连考都不敢考。”唐塘自我安慰道。

“那你考完打算去广东找你姐姐工作么?”鹏子问道。

“我其实不想去广东,从小到大,我们家都太宠我了,我觉得去找她们,我肯定不能独立起来!我不如就在武汉先找找看,我要独自闯一下,我要自由!”唐塘从小被姐姐们溺爱,觉得自己在个人独立问题上有所欠缺。却尚不知此时唐舒洁她们已经在回乡的火车上。

“这样也好,哎,以后我们就天南地北,分道扬镳了,等将来我们有时间了一定要再回来204寝室聚一聚!”奕航说道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明天我们都走了,你这几天怎么搞?以后再也没人给你带饭了,钥匙忘带也没人给你开门了!也没人跟你去网吧组战队了。可怜巴巴的。”鹏子调侃的语气有些伤感。

“前几天咱们学校门口那个商场要搞一个‘家电下乡’的活动,要去乡下发几天传单,我报了名,你们一走,我就去乡下兜一圈,一天还有50块的工资。在出去接触社会之前,我先锻炼锻炼。”唐塘一脸乐观的说道。

“发传单…这么low?”奕航一脸不屑。

“发传单怎么了?你别小看了这活儿,最起码你可以知道怎么向陌生人打招呼,和陌生人去交流,将来到了社会,交际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唐塘似乎对这个社会知之甚深。

“行!但愿你以后就是发传单届的马化腾!哈哈”鹏子调侃道。

“嗯,苟富贵,勿相忘!”唐塘微笑举起酒杯,喝下苦涩的酒

他们们就这么说着,说着,生怕会遗漏什么,从大一说到大三,说情感,说生活,说将来,

说他们的相识,说寝室的趣事,说到心疼...

电脑里随机唱起了张学友的《祝福》,一下扣紧了三人的心弦,不由自主的停下话题,跟着音乐大声唱了起来。

“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

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

若有缘,有缘就能期待明天,

你和我冲锋在灿烂的季节…”

唱到这里,三人再也控制不住离别的感伤,埋头大哭,紧紧拥在一起…

次日,又是一番离别的场景。唐塘将奕航和鹏子送上大巴车,心疼开始慢慢弥漫开去,他不太敢回学校去,怕去面对昔日那个吵闹非凡如今却连说话都有回音宿舍,想起昔日的兄弟们,他自己暗自在心头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唐哥!加油!”

(二)

唐塘径直走进了学校门口商场的广告部,想借着发传单的事情,让自己忙起来好没空去想离别的伤感。

“你好,不是这几天咱们商场要去发传单么?我是前几天来报过名的。”唐塘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洗漱用品和衣物都带了么?跟着小刘先去仓库领两捆传单,等下分好组有车把你们送到江夏去!”商场广告部的工作人员漫不经心的说道。

到了仓库,唐塘看了那一捆捆的传单,简直傻眼了,那一捆最起码有几千张,而且重量可不轻,这不比闹市,人多量大,而是要到乡下去发,人少消费又低。这要发到猴年马月去…

“好了,简单说下咱们的任务啊,每人领两捆传单,然后等下每两人一组,有车子送你们到武汉下面的乡镇上去,到了那里,我们会有人与你们接应。手里的传单必须一张一张发,一旦发现有人扔掉,或者卖破烂,工资不但不发,你还要赔偿我们的损失!听明白了么?”小刘站在队伍前面说到。

“明白!”大家应和道。

之后唐塘和一个高中生样子的男孩子分到了一组,两人抬着厚重的几捆传单坐上了一辆破旧不堪的面包车上。汽车在颠簸的乡间小路,这是唐塘第一次去参加社会活动,这与学校的社团活动不同,车上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口音,去到陌生的地方,一切都很陌生,让他心里有些慌张,甚至说是恐慌。

面包车曲曲折折的颠簸了两个多钟头,将唐塘和那个那孩子丢在了一个偏远的乡村小镇上,唐塘甚至都不知道来时的路,那个孩子也一路不说话,让他幻想连篇,这孩子不会有病吧?他不会是街头的混混吧?甚至想这里会不会有拐卖人口的,他摸了摸口袋中的手机,似乎这成了他与外界联系的救命工具。好在来接应他们的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很朴实的老伯。这才让他的心稍微平静。

“你们两个一脸辛苦喽!来,我先帮你们找个地方住下,乡村条件简陋,你们将就哈子!”老伯帮他们拎起一捆传单向镇里走去。唐塘紧紧跟着后面,生怕自己给丢了。

老伯将两人带到一个十分破旧的旅馆里找了一间房间,散发着霉味的昏暗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

“你们晚上就住这里吧,早点休息,外面有公共卫生间可以洗漱。明天我开车带你们去附近的村子里发传单。”

老伯说完就关门走了。剩下唐塘和那孩子坐在小屋里大眼瞪小眼,说实在的,和一个陌生人在陌生的地方同住一屋,并且还要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让谁都很尴尬,唐塘脸上活脱脱的变成一个囧字,真有些后悔自己闲的没事干嘛要来遭这罪,可是想想自己以后不就是要独立么?将来面对社会不知道还有多少比这还要窘迫艰苦的事情,自己这点困难就畏惧,将来如何成大事?唐塘不停地在心里又自我后悔,又自我安慰。

“那有个盆子,你先去接点水,洗脚睡吧。”唐塘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和那孩子说了第一句话。

那孩子微笑的看了唐塘一样,点了点头,拎着盆子去了外面。唐塘见他面带微笑,心里也稍微的平静,觉得陌生的环境下微笑可以让自己变得自然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啊”唐塘见那孩子走进来,想通过交流,慢慢熟悉起来以便不那么尴尬。

那孩子抬头看了一眼,从自己包里拿出了纸笔,一笔一划的写上“刘思捷”三个字。原来他是个哑巴。

“你叫刘思捷?原来你是...”唐塘本想说出“哑巴”两字,突然觉得对他很不尊重,就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

刘思捷点点头,又写下:“哥,你是大学生吧?怎么会来发传单?”

唐塘看了看说道:“因为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寝室的兄弟们都走了,我后面还有个考试,就晚走几天,我心里特别舍不得他们,宿舍现在就剩下我自己了,我很害怕回宿舍会想他们,所以趁这几天没事出来打打小工,也好在工作之前锻炼一下自己。哎,也不知道以后我和兄弟们会怎么样?”唐塘打破这陌生的氛围之后,话开始变得多起来。

刘思捷听完,认真的写下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对呀对呀!不光要海内存知己,还要莫愁前路无知己,我相信我工作以后,一定还可以认识到更多像我宿舍兄弟一样的朋友!”唐塘闪烁着一双大眼乐观的说道。

刘思捷微笑的点了点头,对着唐塘竖起拇指,示意加油。

唐塘洗漱完回来,见那刘思捷已经躺在床一边昏昏睡去。自己就躺在另一边,很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是很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吧,索性就拿起手机跟室友们发短信。谈论着各自进入社会的好玩的事,分享自己找工作招聘时的经验。过不到一会,竟靠着床头睡着了。

(三)

大清早,唐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突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自己的背包被扔在一边,衣服扔了一地,那刘思捷已不知去向。脑袋第一反应就是东西被盗了!他下意识的赶紧找自己的手机,还好,幸亏他昨天玩手机睡着了,手机滑落在大腿边被压着,没有丢。连忙下床去翻看自己的背包,钱包还在,只是钱包里的几百块钱不见了。唐塘想起昨天竟然跟一个小偷睡在一张床上,汗毛直立。简直无法想象,满脑空白。

“当当当”的敲门声再次想起,外面传来老伯的叫喊声:“你们两个阿儿!快点起来哦!要干活去喽!”

唐塘慌慌张张赶紧打开门,“大叔!不…不好了,我东西被盗了!昨晚那孩子是个小偷!”看见老伯急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你说么子?你莫慌张!少了么子东西?”老伯也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先平静一下唐塘紧张的心情说道。

“昨…昨晚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孩子,他说他是个哑巴!我还挺可怜他,没想到他是个小偷!他…他把我给偷了!”唐塘已然气的话都说不清了。

“他说他是哑巴?哈哈”老伯笑道。

“不是,他装作是哑巴,昨天还跟我写字聊天来着,我看他一个小孩子也挺可怜的,也没防备,没想到他竟然偷了我的东西!”唐塘失落的说道。

“你赶紧看看少么子东西了,不行就报警吧。”老伯赶忙安慰道。

唐塘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除了钱包里的几百块钱不见了,其他的都不少。虽然钱不多,可是那几百块钱可是他这一段的生活费,想想也十分气愤,没想到自己刚刚出入社会就碰到了这档子事儿。他起身准备整理背包,突然发现桌子上,昨晚刘思捷跟他聊天的那张纸上多了几行字:“哥,抱歉,我现在急需用钱,我真的没办法了,请你不要怪我,我不是小偷,如果有缘,我一定会还你!”

“放狗屁!”唐塘看完越想越气,怒的一把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仍在地上。

老伯笑着看着他,捡起那张纸团看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别扔了啊,留个纪念吧!”

“这有什么好纪念的!看见就生气!他把我所有的钱都偷走了,我怎么生活啊?这人怎么这样啊?”唐塘气氛的说道,恨不得找到那个刘思捷狠狠的揍他一顿。

“哈哈,先别想那么多了,走吧,先跟我去发传单吧!”老伯拍拍唐塘的肩膀说道。

老伯领着唐塘下了楼,知道唐塘已身无分文,就帮他买了几根油条和一杯豆浆做早餐,唐塘十分感激。

“谢谢大叔,你是个好人!”唐塘边吃边说。

“呵呵,莫客气!本来公司是规定要你们步行去附近的村镇发传单,现在你这样我也不放心,正好我今天也没事,这样吧,我开上我的三轮车,你把传单放在车上,我带着你,你看到人多的时候就往下撒一些,这样又快又升体力!”老伯依然乐呵的说道。

“哎?这是个好主意啊!大叔你真聪明!”唐塘十分赞成。

老伯骑着三轮车,唐塘坐在后面,颠簸在乡间的小路上,此时正是农忙时节,麦子成熟,大片大片的麦田,在朝阳里如同金色的大海,风吹麦浪,徜徉其间,原本十分愉悦的景象却因早上的不愉快,让唐塘一直闷闷不乐。

“吖,你还在生气啊?”老伯颠簸的车子,摇头晃脑的问道。

“当然了!这事放谁身上谁不气啊!太可恶了!”唐塘坐在老伯背后郁闷道。

“哈哈,我吖跟你差不多大,也是这种吃不得半点亏的性格。看你应该刚入社会吧?”老伯问道。

“是啊,我马上就毕业了,想趁毕业之前先锻炼一下自己,就过来打几天工,没想到一进社会就碰到这样的事,想想昨天我竟然跟一个小偷同床睡了一晚,真可怕!”唐塘说道。

“嗯,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以后还会有更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所以你要做好准备,大叔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给你几句忠告一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二是‘人不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三是要做个好人啊,话虽简单,但是这里面还是要你自己真正的去体会,你才会明白。”老伯虽然十分简单的俗语结合到一块,似乎也十分耐人寻味。唐塘坐在老伯身后细细品味,社会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仍不大清楚,但是他觉得是自己不够成熟。

“大叔,您儿子也刚参加工作么?”唐塘问道。

“是啊,去年刚毕业,现在在北京,整天压力好大,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都长大了,以后有什么事还要靠你们自己!”老伯说道。

“阿婆,您要去哪里啊?我送你一程!”老伯突然停下三轮车,对着车前站着的一个老婆婆问道。

“我要克箩场克!”老婆婆一口浓重的乡音说道。

“你上来吧,我送你哈子!”老伯说完,就将老婆婆扶上了车。

“大叔,这是你亲戚啊?”唐塘以为老伯遇到亲戚。

“不啊,我不认得她,只是看她在路上走,就送她一程!”老伯很自然的回到。

唐塘听着善良老伯的话,想到昨晚那个讨厌的刘思捷,看着眼前坐着只是共走一程的陌生老婆婆眼神却充满感激,又望着那金色的麦田一直伸展到天际,让他想起《麦田里的守望者》里的话:“你一定得认识到自己想往哪个方向发展,然后一定要对准那个方向出发,要马上,你再也浪费不起多一秒的时间了,你浪费不起。一个不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而轰轰烈烈的死去,而一个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而苟且的活下去。”这样一想,他心里似乎平静了许多,对于社会他似乎更加期待,如同这金色麦田,经过一季的成长,等待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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