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这边,君然不知疲倦地向七剑灌输着她的洗脑计划。莲归堂那边,贺连承珏却对着高枕无忧的文颉大倒苦水。
再次回来,小小的莲归堂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贺连承珏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三步一金,五步一玉,满屋子的珠光宝气,俗不可耐呢!可他这次前脚跨进门来,后脚却差点倒出去,看看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还是简单的两进小院,此刻却看不到半点金玉,从前堂看到后室,入眼全是梅兰竹菊!堂厅整面的墙上,挂着巨幅的梅兰竹菊四条屏,此四图纯以水墨出之,用笔如枯藤堕石,点苔如空中掷下,一看落款,居然自己还认识!乃是前朝有价无市的丹青名家!
要问他为什么会识货?那倒真是巧合了,自家老爹书房里最显眼的位置,就悬挂着此人的墨宝,那是个巴掌大的扇面,总共就画了那么两三根竹子,怎么看怎么不值。贺连承珏不清楚老爹花了多大的代价,但他知道老爹为此睡了半年的书房,要不是眼看着就要过年,估计他的亲娘还咽不下这口气呢!
贺连承珏盯着墙有些发愣,伸出手刚想比划一下条屏的大小,又回过神儿来放下了,摇摇头,人比人,老爹会被气死的……
刚进堂厅就这么大震撼,更不要提那轩窗旁,墙架上随意摆放的奇珍异草了,尤其是那盆墙跟儿上的素冠荷鼎,当初他就是想拿起来看一下的,差点就被文颉飞掷而来的捣药杵给砸断膀子!
放眼望去,繁复贵气的红木家具已全换成了轻便精致的竹制家具,一桌一椅,一壶一盏,无不惬意,无不风雅,这哪里还是镶金挂玉的销魂殿,这简直就是避世修仙的桃源居!
再看室内,一张占地面积夸张的拔步床上,一个白衣白袍的冷面男子正舒舒服服的半躺着,只见他一手执书,一手随便在什么地方一摸,便摸来了一盏紫砂小壶,一边品茶,一边看书。这床上的光线还不弱,可再一找,哪里还有什么烛火,床头分明是镶嵌了一排有如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贺连承珏一边摇头一边感叹,“文三哥!兄弟我饥寒交迫的忙到半夜,三哥你却是舒服惬意的享受纳福啊!”
“有话快说,”文颉放下书,毫不掩饰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困了。”
“你为何破例给她疗伤?”贺连承珏瞄准了一个看起来很舒适的藤摇椅,一屁股坐了下去,“她话里话外对你颇为维护,倒是我那一巴掌挨的,可太冤枉啦!”
“啊呀……”贺连承珏的屁股刚着椅子,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机关,双腿下的踏板猛地翻起,椅背往后便倒,猝不及防下,直接将他摆成了仰躺的姿势。
“呵呵~”短促地轻笑逸出文颉似笑非笑的薄唇,看的贺连承珏又囧又恼,文颉居然笑了!而且居然是因为自己的出丑而笑的!
“好吧!笑吧!”贺连承珏试着挪了挪屁股,发现确实躺的舒服,便不打算计较,“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躺在这里不走了。”
文颉轻咳一声压住了笑意,这才放下茶壶坐了起来,随手又不知从哪里拽来了一个大靠枕,舒舒服服的靠着,高度正合适与他交谈。
文颉看到贺连承珏眼里越来越浓的疑惑,终于张开了口,他抬起下巴,精致的下颚线在朦胧的光线下尤为明晰。
“看到了么?”他下巴随意的抬起点了点,“自从你把我送来的第二天,这里便专门为我布置成了这样,即使相隔多日,今日来的又如此突兀,这里依然是窗明几净,热茶暖被,她,对我们的突然出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或生气,或许,她笃定我们必会回来,又或许,她本就没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我们这边……看看这些东西,据这里的仆妇说,这些机巧的小玩意,都是摄政王自己的设计,有些东西,甚至是她亲手所做。”
“是她?”贺连承珏疑惑更浓,“你上次回去怎么不说?”
“这些东西,若不是你亲眼所见,你会信?”文颉修长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戳着身旁的靠枕,“这个女人,我……实在看不透。”
“唉……”想起这个,贺连承珏就头昏脑涨,“她的计划果然已经全盘有变,我不敢想象……老祖宗说她之前计划什么’一年之类重病身亡’的,本就是用来试探契约真实性的假计划,等得我和映月山庄的同情和信任后,她必会提出更加让人捉摸不透的计划,现在看来,竟然都是真的!可我明知这些……”
“可你明知这些,竟然还是想去相信她,还想去帮助她,是不是?”文颉的眼中露出了一抹严厉,语气也不禁加重几分,“我违背师门禁令,当面用血液替她疗伤,便是想看看她对我的底细是否清楚,可她竟一看便知晓我是来去门的人,可见她耳目之广……而且明知被我……搂抱轻薄,言语神色仍能坦荡自若!这个女人,你我都……无才智与她周旋!实在……不可捉摸,她若为善,可创盛世,她若为恶,可毁苍生……”
文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也在思忖该怎么说下去。
“你……”文颉艰难的张了张口,看着贺连承珏眉头皱起的脸,还是说了出来,“你,绝对不可对她动情!”
“可我……”贺连承珏说不下去了,“那定心针,要我如何下得去手?”
“下不去手?你可知在宴会上,她为达目的,竟……冒犯于我……”想起那个蜻蜓点水般的浅吻,文颉的双颊不禁微红,语气却越发坚定起来,“这个女人……没有下不去手的时候,她……让我无法信任……不止是定心针,我还得给她喝下千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