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二铎家里贫穷,上到小学四年级时,书包里还是只有一支孤独的光秃秃的铅笔,有的同学早已经用上圆珠笔钢笔,甚至包尖钢笔,还用一个精美的文具盒收捡。
梅眉父亲母亲都是工人,梅眉就有了这些令同学们羡慕的奢侈品,奉二铎那时就暗暗立下志向,长大后一定要当个工人。
奉二铎物质上赶不上梅眉,但在学习上却优于梅眉,特别是用铅笔的奉二铎字写得好,很方正大方,这让用钢笔的梅眉望尘莫及。
每次考试时,梅眉总是要偷偷地抄写奉二铎的试卷,两人同班同桌相处了好几年,奉二铎也不觉得梅眉有多么讨厌了,早把那条男女分界线悄悄抹去了,有时还与梅眉一起讨论学习知识,给她讲一些自己的事情。说到欢喜处,丝毫看不出以往俩人的不和,倒好像是一对兄妹,奉二铎把自己俨然当做了哥哥,而梅眉也仿佛高兴自己做妹妹,听奉二铎兴高采烈说什么时,自己也认认真真俯首帖耳地仔细聆听着。
教室的屋顶年久失修,有一些裂缝,烈日炎炎的季节,阳光从屋顶缝隙处射下一条条光束,或圆形或菱形,光束中游荡在空中的微粒清晰可见,时常会扰乱学生的注意力。
但奉二铎很喜欢这些光束的出现,因为有时它会照到梅眉的衣服或者脸上。光束里,照着梅眉的部份会异常光鲜,奉二铎就幻想梅眉不是梅眉了,而是顶着佛光的菩萨——慈眉善目又美妙绝伦,奉二铎常看得呆了,不知身在何处。
要是下起暴雨来,又遇上檐沟没有及时疏通,教会里就会有积水,在同学们不断来来往往地踩踏下,屋里很快就泥泞不堪,即使雨过天晴好长一段时间里地上都是湿漉漉的。因为地面高低不平,低洼处的同学就会被这种灾难折磨许久。奉二铎这边凹,梅眉那边凸,咫尺天涯却是两般风景——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很多时候,梅眉就会提出换位置坐,梅眉是经年穿着鞋的,凉鞋、运动鞋、保暖鞋、水鞋都有的,奉二铎不冷的季节一般都打赤脚,在阴暗的教室里,赤脚踏在潮湿地面,时间久了,即使外面朗朗乾坤而脚也会凉冰冰的。但奉二铎总是要在梅眉一再坚持下才肯换的。
梅眉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差,但编织技艺很好,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编织毛衣袖套围巾什么的。
这年冬天出奇地冷,雪花像树叶一样大片片地纷纷扬扬,积雪了,孩子们上课都不愿意写字。因为还没有期末考试,刘老师让同学们坚持一下穿暖和点,说不几天就放寒假了,到时大家就可以回到家中烤火去。好多同学的手都冻肿了,奉二铎的手还长了冻疮,皲裂了,看起来有些可怕。
细心的梅眉就花了两个夜晚,把家里的毛线偷偷地拿出来一些,为他打了一双毛线手套。这让奉二铎异常的感动,眼泪都掉出来了。奉二铎拿回家,妈妈看见了,也感动地热泪盈眶,让奉二铎好好学习,说只有努力读书将来出息了就可以想戴就戴手套了。没几天学校放假了,奉二铎只带了几天那双手套,就把它收藏在箱子里了。
奉二铎和梅眉小学五年来一直是同班同桌,奉二铎想送梅眉一个礼物一直未能如愿。倒不是没有送过,像柑橘、红苕这些奉二铎还是送过好多次的,每次梅眉都欣然接受,只是奉二铎觉得礼物太轻,不足以表达自己对梅眉的感激之情。
好事多磨,但机会还是眷顾了他。
这天下午放学后,轮到奉二铎和梅眉打扫教室了,俩人清洁完毕,不约而同来到村小旁边的一个土丘上玩耍。
土丘上芳草萋萋,微风和煦,正是初秋时节,天空一片明朗,几只大雁展翅南飞,更显的荒丘寂寥静美。金风送爽中,俩人惬意地采摘杜鹃、蔷薇、蒲公英和一些叫不上名的野花草,然后把他们编成花环戴在头上相互比美。
奉二铎对梅眉说:“你戴上花环的样子真好看,就像电影里的明星一样。”
梅眉娇嗔地说:“你坏,就知道乱讲话。”
奉二铎显得有些委屈说:“真的,是真的,我才不会骗你呢!”
梅眉低下头好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偎依在一块石头边的梅眉突然对奉二铎说:“过来,我给你说个事。”
奉二铎慢慢走拢去蹲下来盯着梅眉说:“什么事?”。
梅眉却没有立即说,吸了口气又看看了四周才说:“我……我……”
奉二铎说:“这里没有别人,你说吧。”
梅眉说:“还是不说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奉二铎有些迷糊了,催促说:“究竟什么呀?你说出来啊。”
梅眉睁大了眼睛望着奉二铎,然后眼神迅速移开了,直直地望着地上的泥土,说:“有天,我听我姑姑她们在屋里说悄悄话,说是……”
梅眉欲言又止。
奉二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迫不及待地要梅眉道:,“你快说呀,你姑姑她们说什么了,快点告诉我!”
梅眉突然转过身去,低声地说:“她们说……好像是说,如果和男的亲嘴了,皮肤就会更好更光滑……”
梅眉说得断断续续的,奉二铎没有完全听清楚。
但大概意思奉二铎听明白了,他感到心跳得有些快了,不知如何回答。
梅眉这时又转过身来了,正面对着奉二铎快速地说了一句:“你亲我一下吧,这样我以后就会更美了。”
说完后,梅眉却站起来了,往奉二铎的背后方向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一句奉二铎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奉二铎突然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虚,全身轻飘飘的,像一朵云到处游荡;又像是一个火球,迅速膨胀起来,越来越大……他猛地追上前去,抱住了同样软绵绵的梅眉,两张纯洁无暇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一股电流霎时在俩人间循环往复……
俩人仿佛回到了远古时代,在本能的驱使下沐浴着电闪雷鸣中的惊涛骇浪,但潮来潮往只在一瞬间,俩人很快从风口浪尖上平静下来,奉二铎拉着梅眉的手深情地对望。
夕阳照耀下,梅眉的脸若天边的彩霞,绯红透亮,光芒四射,奉二铎看得呆了。
奉二铎实在想不通这是不是叫不叫初恋?
他和梅眉就这样一起快快乐乐度过了小学时光,俩人好多次对着天上的星星,对着路旁的野草,对着飞舞的萤火虫,说要永永远远在一起,就像琼瑶的言情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一样,总是对着自然美景表白今生要一辈子在一起,海枯石烂不变心。
奉二铎与梅眉的恋情如青青河边草悄然滋生,自由生长,俩人几天不见如隔三秋。
虽然是懵懂的孩提年代产生的情愫,有了这美好的令人欣喜的感情,两人都觉时间过得飞快。
在奉家庄,虽然爸爸妈妈很溺爱奉二铎,但奉二铎一直感到生活压抑:他降临人世时的异象,虽然逐渐不再有人提起,但养父养母家庭的贫困让他总觉得在人前矮一截;加之,关于他爸爸妈妈不能生育的一些闲言蜚语偶尔传入耳膜,使他很多时候感到羞于见人。
自从遇到梅眉后,他才觉得生活并不是一片漆黑,还可以有另一片天空,因此,奉二铎十分喜欢呆在学校里,珍惜与梅眉在一起的一分一秒,要是天天呆在校园里天天看到梅眉那该多好啊!奉二铎想。
奉二铎会与梅眉结合吗?他们的校园恋爱能够维系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