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实不问为什么被拽出来挨打。
家璨没有说为什么教训修实。
二人心照不宣。一个紧追不舍,一个连连躲避。
家璨的手掌扫过之处,必留下一道如钢刀切过的痕迹。他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虽然掌法凌厉,动作却有些迟缓。修实身形很快,总能在家璨劈过来之前灵巧的躲开。
没过多久,修实的衣服就被家璨的掌风切的破烂不堪,结实的身板在褴褛的衣服下若隐若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从眯着惺忪的睡眼,到两眼放光,精神抖擞,只用了片刻的时间。
最后,连睡得最沉的冯仕宏也简单披了件衣服从房里走出来,边走边嘟囔:“大半夜的,怎么了这是?”才一出门,就看见被家璨逼的几乎无处可走的叶修实,抬起手臂进行格挡。趁家璨收手切换动作的瞬间,修实双脚用力,往家璨的头顶翻身跳去。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再次逃脱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熊家璨竟然极其灵敏的紧紧抓住修实悬在空中的脚腕,狠狠地把修实摔在了地上!
修实趴在地上,竟然爬不起来。
“再有下次,把你逐出镖局之前,我会先废了你的功夫。”家璨狠狠地说。
修实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依然用那冷漠的眼神静静地瞟了家璨一眼。
家璨转身朝晓风走去。
“你怎么不说路上发生的事呢?难道以为我不会为你主持公道?”家璨问晓风。
“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儿,还让您费心干什么。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平安回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晓风轻描淡写的说。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其他兄弟着想吧?如果连你都不敢说,那些受累的兄弟们又怎么可能让我知道这些细节?”
晓风低着头不说话。
“我们去看看小莫吧。”看晓风没反应,家璨又说道。这次晓风点了点头。
家璨又走进修实的房间,看到中行在床头坐着,不知果然侧着身子睡,看来是太累了,外面那么吵还能睡得那么香甜,走近了可以听见细微的鼾声。
“这孩子…算了,不叫他了。晓风,明天你带他出去好好玩,准你们俩一天假。”家璨低声对晓风说道。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关切。
家璨离开房间,出了门又对着站在角落里的修实瞪了下眼。
“他走了,你可以睁眼了。”中行调皮的对有着微鼾声的小莫说道。
小莫平躺下来,又抬头睁眼望了望空荡荡的房间,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幸好熊总镖头没发现我在装睡。否则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叶大哥带我去医馆,对我已经很照顾了,我可不好意思让总镖头再数落他。”
修实正在此时走进房间来,他拖着看上去有些沉重身体,缓慢的关上了门。抬起脸时,他对中行和不知分别做了个鬼脸。
“又演了一出戏,真累。”关上门的瞬间,修实的身子立刻挺起来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好了,睡吧。时间不早了。”修实望了望点头同意的中行和不知,一口气吹灭了房间里的蜡烛。
不知实在是想不明白,叶修实从被打在地上爬不起来,和进到房里后轻松自在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黑暗里,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惊讶又错乱。
第二天晓风果然带着不知去外面大吃大喝了。不知却始终高兴不起来。那个问题在脑海里环绕,怎么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有那么多好吃的都不合你胃口吗,怎么一口也不吃?”晓风疑惑的问。
“昨天的事怎么都想不明白,没有胃口吃饭呢。”
“哈哈,原来如此。你一定是在奇怪,为什么叶修实被总镖头摔的那么狠,当时都爬不起来了,可回到你们房里好像并没有受伤吧?”
“你都没见到他,是怎么知道他没事的?”不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很简单啊,总镖头的掌风那么凌厉,却只把叶修实的衣服划破了,并没有伤到他的肌肤啊。”
“难道不是叶大哥反应敏捷,躲开了那些攻击么?”
“当然不是了。你想啊,总镖头当时摇摇晃晃,一定是喝的烂醉了,而且在气头上,又怎么会不用尽力气?叶修实没受伤的唯一原因不是他敏捷的躲开了那些攻击,而是熊总镖头并没有喝醉,只是在装醉,他的一招一式看似缓慢,实际是为了完美的拿捏手上的力度,做到不是真的伤害叶修实而已。”
“可是叶大哥确实没摔在地上了,当时都爬不起来了呀。”
“装的呗。活着好好的人可以装病,身体有问题的人可装不出健康的样子来。”
“他们为什么要演戏呢?”
“当然是给冯仕宏看的。也是给我看的。”
“给你看的?”
“不错。冯仕宏嫌弃叶修实不懂礼貌,目无尊长,这一路都想收拾他。同时总镖头又想告诉我他也当着我的面收拾修实了,这次去北京送镖,路上发生的种种不愉快的事也该过去了。”
“冯教头不会看出来吗?”
“他呀,肯定看得出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总镖头只能略施惩戒,不会真的让叶修实受伤的。镖局发展总会放在第一位。像叶修实那样有些能耐的镖师,熊总镖头总会忍让他些的。”
不知紧皱着眉头。突然大彻大悟的样子,拿起碗筷大口的吃了很多饭。
“太费脑子了,实在是想不明白。不想了不想了。还是吃饭最省事,饭菜到了舌头上,好吃不好吃一下子就明白了!”
晓风“噗嗤”一下笑了,他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一些菜到不知的碗里,叮嘱他道:“慢点吃,别噎着。”
嘴上说不想,可是心底一直没停下对过往发生的种种事件的思考。
来到诚义镖局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大多数事情超越了不知的理解能力,每次那些事情发生时,他只能被动的顺从事件的发展,或者远远的躲开。
他觉得很无助。越来越怀念小时候无邪的时光。
追随孔宏伯的脚步离开了家乡,不知以为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到头来才发现只不过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宏伯的出现只是暂时让不知过上渴求的日子。他们来到诚义镖局,不知又以为终于踏上了广袤的土地。然而在镖局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不知又发现,这里更像是被迷雾环绕的孤岛,外面的人难以进来,里面的人也难以出去,因为像自己这样身在其中的人,很难凭借自身的力量看清整个岛的全貌。
他有过太多次想要放弃的念头。
却总在想到小双或者在镖局的院子里遇到小双时内心趋于平静。
那么多年艰苦的日子,一个女孩子都能熬过来,自己也能。
不知咬咬牙,又卯足力气继续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