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所处的环境里优秀的人太多的时候,有些人很容易会怀疑自己不够努力,会不断地模仿那些优秀之人的生活、生存方式,以让自己进步。他努力克服自身缺点、超越自己的那些日子总是那么容易让他热泪盈眶;还有一些人,因为身边的人的能力过于强大,他由于不知道自己从何处学习,该向哪位前辈学习而踌躇不前,纵然光阴飞逝,他仍然原地踏步,甚至自我否定,萎靡不振。
莫不知则处于这两种状态的中间位置。镖局高手如云,江湖上优秀的镖师不计其数,更别说那些卓越的镖徒和卖力的趟子手了。在镖局这个行当里,莫不知总感觉自己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类人。
然而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努力往前走的念头。虽然他没有走镖经验,对人情世故也是一知半解。那么多前辈里,每个人的行事作风都不一样,有时候他也迷茫的不知道具体该向谁学习。可大多数时候,他总会觉得,既然每个人都有长处,都走在自己的前面,那么向谁学习都是一样的,无论学习什么都会超越现在的自己。说不定等他自己学到足够多的知识,会更加清楚自己终究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悟性差,可是记忆力却很好。经历过的一些事、听到的一些话他当时总是想不明白,却会牢牢地记住,等后来遇到类似的问题时,再通过不断的回想、对那些发生过的事的结果进行分类总结,反复琢磨,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有时需要几天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想明白当时发生过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跟那些头脑机灵的人比,那些人只用眨眼的瞬间就能把自己纠结几个月的心结想清楚,这样的比较对他自身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毕竟真正的快乐来源于超越自身,而非超越他人。
与其说莫不知牵着马,不如说是那马牵着莫不知在往前走。他挽着马的缰绳,视线却不在路上,眼神涣散的在心里琢磨着为什么杨文衍突然会对自己微笑,对晓风却只有一张冷峻的面孔。这种感觉让小莫觉得似曾相识。他在脑海里不断搜寻以前的记忆,终于想到之前和田中行、孟晓风等人去泰安府接苏氏的时候,在一家客栈里,不知也遭受过中行这样突然的关切。
不知努力回想当时的经历,又跟现在的场景做对比。他之说以要这样想,是因为自己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表现的得体些,又能谁都不得罪。
不知终于想清楚当日被中行和晓风夹在中间时,自始至终,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顺从的接受了中行夹来的菜,又满意的接受了晓风夹给他的肉。等小莫把自己碗里的菜和肉都吃的精光时,中行和晓风两个人都在夸不知很好。
所以现在不管文衍和晓风说什么,不知就只点头认同他们提出的观点就是了。
“剃头,剃头!南来北往的老少爷们,有谁需要剃头吗?小弟专业剃头十二年,剃不好了不收钱!”正在思考的不知被一个在墙脚布棚子底下、一个守着剃头挑子叫卖的人的声音拉回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小莫,你有多久没剃头了?”文衍撩开窗帘,向他问道。
“回禀杨总镖头,大概一个多月了。”小莫小声的说。
“平时都是让谁理呢,镖局的朋友,还是街上的剃头师傅?”
“以前,以前是让我兄弟铭义理的,我们互相理。”
“挺好啊,会自己理发的趟子手不多,说不定你是个当镖徒的好苗子。咱们走镖的人会理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行镖途中为了让个人看上去体面点应该多学多练。那你理的好么?”
“不太好,还得多加练习。”不知有些害羞。
“恩,那你有剃头的工具么?”
“没有,以前都是借别人的用。”不知更害羞了。
“噢,这样啊。那你到前面的十字路口靠边停一下马车。”文衍望着前面的路,对小莫说道。
晓风一边听他二人的对话,一边在一旁不断地翻着白眼。“一个副总镖头,为了今天这样的事竟然要通过拉拢趟子手来让自己难堪,真没劲。”晓风在心底鄙视着文衍。
为了方便行人来往,马车停在了靠墙的一边。文衍灵巧的下了马车,进了一间店铺,又迅速的带着笑容走出来。他摊开手上的一块精致的布,露出一把造型古朴的剃刀,递给小莫。
“来,小莫,这个算我送你的。往后好好学,争取早日成为镖徒,也希望你有机会成为独当一面的镖师。好好干吧。”文衍冲他微微一笑。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小莫往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
“哎呀,让你拿你就拿着。你也是咱们镖局中的一员,也为镖局效力、为镖局贡献,收下这个剃刀合情合理。它本来就是给走镖的人用的。快收下吧。”
小莫感激的接过那把剃刀,诚挚的对文衍说了谢谢,又捧在手里观看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的放在衣襟里。文衍也高兴的上了马车,让他们继续驱车往客栈走。
“一把不值钱的剃刀也好意思送人当成礼物,真不害臊。”晓风又在心底咒骂文衍,撇着嘴紧紧地跟着往前走。